他抬手捏住白皇后的下巴,逼迫着她与他对视,目呲欲裂地瞪着她,他神色疯癫,语气也变得癫狂,“怎么,你就这么恨朕,恨不得朕去死,所以要日日加害于朕!”
白皇后闻言不可置信地回望着他,她轻轻地笑着,眼里却满是悲伤之意,“恨你?我恨你?”
“你竟然说,我恨你?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我陪着你,从那个不受宠的皇子,走到封王,走到夺嫡,又走到现在,你说我恨你?你看看你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就是是谁恨谁?”
晋安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扬声对外面道:“来人,给朕搜,朕倒是要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白皇后尖叫着大喊:“搜,你去搜!”
禁卫军听到晋安帝的命令,步伐整齐地冲进宫殿之中,开始上下翻找起来。
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递给晋安帝一个写着晋安帝生辰八字又扎满了针的布娃娃。
“回陛下,这是在皇后娘娘的床下搜到的。”
晋安帝夺过那个布娃娃扔到白皇后的脸上,尖利的针划过白皇后白嫩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颤抖着捡起布娃娃,放在眼前看了看,又似烫手般,扔到了地上。
晋安帝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跟朕说说,这是什么?”
她上前抓住晋安帝的衣袖,声泪俱下,失声道:“陛下,这不是臣妾做的,不是臣妾做的,你相信臣妾,你相信臣妾。”
她突然回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歇斯底里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你与陛下说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快说啊。”
宫女的手死死扣着地面,不说话。
“你说啊!”白皇后继续喊道。
“够了!”晋安帝紧皱眉头,“这是在你床下找到的,还说不是你做的?”
“从今天开始,你便禁足在凤仪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凤仪宫一步。至于你……”他看向宫女,“拖出去打死。”
说罢,他抬脚走出凤仪宫。
他身边的禁卫军总领走到晋安帝前,低声问道:“那个娃娃……”
“烧了。”晋安帝已经开始不耐烦,“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能说出去一个字,若是让朕知道了,杀无赦!”
“是。”
可是第二天,宫内发生的事,便一字不差地穿出了宫外,就连着晋安帝沉迷寻仙问道,不问朝政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百姓联想到今天比以往都要严重的天灾,纷纷道,‘今年的天灾皆因皇帝不仁,皇后不善良,而起,这是上天对东晋的惊醒’。
民间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传到了闽江周围,遭受了天灾的百姓耳中,他们本就因前些日子池鱼阻止了他们献祭河神而怀恨在心,听到此事,又加上有人蓄意挑拨,变得更加愤怒。
他们开始聚众闹事,到处打砸,甚至又想冲进卫府撸走那三位姑娘献祭河神,却都被池鱼强力镇压。
在池鱼的强权之下,他们安静了一段时间,却又愈演愈烈。
他们开始闹,他们要晋安帝与白皇后给他们一个交代。
甚至又朝臣听闻此事,也开始纷纷上书,要求晋安帝废后并下罪己诏。
若是下罪己诏,晋安帝苦苦经营的名声全部被毁,他会永远的被钉在昏君的耻辱柱上,而废后,他又对白皇后留有余情,两人一路走来,哪怕撕破了脸,他也不想废后。
无论是那种结果,他都不想看到,他只能一拖再拖。
梁川府。
今日的梁川府,百姓怨声载道,府城内危机四伏,到处充斥着愤怒地灾民。
他们一心相信着那空穴来风的谣言,也不愿意听他们的一句话。
而江愈在为灾民发放粮食的时候,被藏在暗处愤怒的百姓用一块石头砸破了头,他被砸的头晕目眩,跪坐在地。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着,他看见地上砸破了他的头的石头之上包着一张染了鲜血的纸,他在晕过去前,将纸扯下,攥在手心。
等他模模糊糊恢复了意识,便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如何了,为何还不醒?”
听声音,是池鱼,,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回郡主,江大人并无大碍,很快便会醒了。”
听声音是一个老者,应该是给他看伤的大夫吧。
“郡主,我们大人从倒下时手上便死死地攥着东西,不知道攥得什么,无论如何都掰不开他的手掌。”
江愈皱了皱眉,是长风。
他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向池鱼,咧着嘴笑道:“你来啦。”
他想起刚刚长风说得话,抬手将手心之中的纸条递给池鱼。
他解释道:“这是砸我的那块石头上包着的,想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池鱼展开纸条一看,神色巨变,她将纸条递给江愈,“确实不是什么好话。”
江愈接过一看,本来还笑着的脸立刻阴沉了下去,上面写满了对他,还有池鱼,沈羽的辱骂的话,言语下流又恶毒,甚至还威胁他们,会将他们通通杀死,不留全尸。
江愈轻叹一声,“这是来给我们示威来了。如今百姓与朝廷之间针锋相对,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
“是啊,只是,我怕有更可怕的在后面等着。”池鱼皱眉,这便是北今趁机造反的最好的时机。
她前些日子已经给池简飞鸽传书,将私兵之事,以及近些日子他们调查出来的事如实告诉了池简,让他收到信后尽快请求晋安帝出兵镇守闽江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郡主,江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81章 孩子
“又出什么事了?”池鱼闻言急忙站起。
士兵囫囵地行了个礼, 气喘吁吁道:“回郡主,江大人,刚刚传来消息, 不知何时起,闽江周围各府城开始谣传皇帝不仁, 河神降下天罚, 皇帝不知悔改, 只能各府城一同献祭童男童女各五十人来平息河神之怒。”
“刚刚传来消息, 仅仅梁川府这几日便已经失踪了三十多个童男童女。”
“什么?”池鱼拍案而起, 怒声道:“这些日子我不一直让你们盯着他们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与我说?”
士兵羞愧地低下头,他们以为郡主下令大力打压献祭之事,百姓们害怕朝廷,便会停止, 不敢再闹, 他们便松懈了些, 却没有想到他们顶风作案,犯下如此大案。
池鱼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怒从心起,愤怒地拍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如找!我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居安思危的道理我曾不止一次地跟你们说过, 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今日哪怕把梁川府给我翻过来, 人也得给我找到!找不到你们都给我卷铺盖回家!还有, 参与了此事的人, 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也不放过, 主谋拉到菜市口, 斩立决, 其他的人送去大牢,等候发落!快去!”
“郡主息怒,属下这就去办。”士兵忙不迭地应下,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池鱼烦躁地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如今所有的事都聚集到了一起,她每日为这些事情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江愈担忧地看向她,为她将茶盏倒满,递给池鱼,关切道:“你没事吧,用点茶可以醒神。”
池鱼结果一饮而尽,但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什么用,但她还是微微舒展了眉头,对江愈道:“我先回去了。”
江愈颔首,没有说话。
池鱼脚步虚浮地离开,江愈神色担忧地目送她选区。
直到池鱼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他捏紧了手中的茶盏,低垂着双眸,看不清神色。
池鱼回到房间,唤来白木,陆英这几日奔波在外,时常不在府衙之中,连翘被她留在了京城,此行危急,她怕伤到她,如今她能找的,只有白木了。
白木还是以往那幅羞涩安静的样子,他低垂着双眸,问道:“郡主唤我何事?”
“你给郎城去一封信,让我哥哥观察一下郎城和郎城周围的各个府城有没有童男童女失踪的事,若是有就及时制止,若是没有,就严加防范。”池鱼皱眉道。
“是。”白木应下,安静地退了出去。
池鱼躺回床上,想要休息一会,她太过疲惫,她怕她再这样下去,她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害了无辜的百姓,害了东晋,给外面的豺狼虎豹以机会。
可是,她躺回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一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微微有了点睡意,中途沈羽来看过她一次,听到她在休息,他便没有进来,只是吩咐了府内的下人几句话,便离开了。
临近深夜,池鱼还是没有睡着,她烦躁地起身,失神地望向窗外。
过了半晌儿,她突然起身,抱起被子和软枕,去了沈羽的屋子,她怕扰了沈羽安眠,望着木门,她犹豫了一瞬,轻轻敲响了房门。
她敲击的力度不大,只有微弱的敲门声,若是沈羽睡下了,是听不见的。
屋内很快响起沈羽地声音,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困意,“谁?”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抿了抿唇,回道:“是我,燕飏哥。”
沈羽闻言,收回握在枕头下的匕首的手,连鞋也没穿,飞快地起身,来了门,冷黄色的月光下,池鱼的身影显得孤单又冷清,格外惹人怜爱。
他望着池鱼怀里的被子和软枕,似乎想到了她要做些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他试探地问道:“小年,你怎么了?”
她抬眸看向沈羽,带着几分撒娇地意味,软声道:“燕飏哥,我今晚想与你一起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沈羽无奈地轻叹一声,让出路来,池鱼直奔沈羽的床而去,她将沈羽的枕头向外移了移,将自己的软枕放到里侧,又把被子放了进去,她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沈羽关上门,走到床前看到地便是这副景象。
池鱼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张明媚却微微憔悴的脸来,双手抓着被子,目光清凌凌地望着他。
沈羽哑然失笑,也钻进了被子里,俯身在池鱼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晚安,我的小年。”
池鱼安心地闭上双眸。
……
一日后,郎城。
池谨收到池鱼的信后,立刻下令彻查,郎城被池鱼管理得很好,郎城的百姓并未参与任何事情。
他们每日都在忙着修复郎城被大雨毁掉的建筑,又忙着看城内谁家人口多,粮食不够多,家里余粮多的,便帮着一点。
池谨想起池鱼描述的梁川府那边的乱像,郎城的百姓纯良,哪怕遭受了天灾也不怨天尤人,反而积极地向前看,与梁川府一对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只是第二日,他派去其他府城的人回来了,也带回了不好的消息,郎城周围受灾的三个府城,有一个名叫镇安府的府城出现了童男童女失踪的状况,而另外两个府城,因为与郎城离得比较近,关系也好,并未出现这种情况。
池谨的神色立时沉了下来,立即与镇安府的知府联系,得到他的应允后,带兵前往了镇安府。
镇安府的知府为赈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若不是池谨派人通知他此事,他还没有发现此事,在等待池谨到来的这段时间,他也派人去调查了此事,惊奇地发现,确实如池谨所说的一般,城内流言四起,已经有十几个女子说丢失了孩子。
他立刻派人去查,只是官府的官兵数量本来也就不多,远远比不上此时陷入了愤怒地百姓,再加上如今百姓与朝廷离心,也不再惧怕官兵知府,此时在他们眼里,哪怕皇帝老子来了,也比不上他们活下去,他们的一条命。
哪怕他们听信的都是流言,都是假话,会伤人性命,会伤害别人的家庭,他们也不在乎。
而知府晏修能性子谦和有礼,又有些优柔寡断,他不想伤了与百姓之间的和气,与百姓针锋相对,但是暴怒的百姓根本不听他的话,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池谨来得十分及时,正好给了他一个主心骨。
池谨一路快马加鞭来到镇安府府衙,晏修能急忙出来迎接。
他俯身行了一礼,便将人迎了进去,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倒苦水道:“池指挥您终于来了,这些日子下官快被这些事情折磨疯了,下官真的想不出办法来了。”
“您来得即时啊,正好救下官于危难之中啊。”
池谨摆了摆手,神色淡漠,开口道:“晏大人不必多礼,此事也是我妹妹送信与我说的,让我查一查郎城周围的各个府城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为百姓做事,为朝廷做事,为东晋做事,人之本能罢了,我们还是尽快解决此事,若是他们真的将童男童女献祭,便真的不可挽回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们赶紧进去。”晏修能说着,连忙带着池谨走进府中。
等到池谨动身,晏修能才看清他身后的玉生烟,他连忙赔笑道:“哎呦,这是池夫人吧,下官着老眼昏花的一时没有注意到,您与池指挥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玉生烟微微一笑道:“晏大人说笑了,晏大人也是忙着大事,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晏修能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进了前厅,晏修能立时屏退了众人,急急忙忙地连茶也忘了给两人上。
池谨也不介意,问起了他这几日是如何做的。
晏修能简要的说了说。
池谨闻言皱起了眉,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桌子,沉声道:“百姓与朝廷的关系固然重要,但是我并不赞同晏大人的方法,晏大人的方法太过软了一些,若是一开始百姓与朝廷的矛盾并不深的时用或许还有效果,但是如今用却不行了。”
“如今百姓与朝廷的矛盾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甚至于已经失去了对官兵的惧怕,我们只能来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