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现在的场景十足相似。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任何的疼痛, 反而人群当中出现了骚动。
她睁开眼睛, 便看见一支锋利的箭矢贯穿陶玉阜整个肩膀,而门口处多了一道挺阔的身影。
梁知舟穿着沉默的玄色常服,衣摆凌乱沾了许多泥土和血迹,身形却没有丝毫紊乱,双手搭弓,一双锐利的眼直盯面前的男人。
“再往前一步,我就不保证这支箭会不会直接穿透的你的脑袋。”他脸色阴沉,带着很明显地威胁,一刹那间仿佛以为是从万鬼从中爬出来的修罗,身边血气和煞气翻涌。
陶玉阜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世子爷,你这么做不大厚道吧,你先前可是从我这里拿了不少东西,现在转过脸就直接不认人了?”
虞念清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咬着牙爬起来躲到后面绝对安全的地方。
梁知舟将弓箭交给身边人,火把之下,他的眸子越发漆黑,泛着冷漠,“和一个畜生讲什么厚道。”
“你!”陶玉阜气急,而后就看见樊应行带着一支队伍出现在后方的位置,将这座不大的院落围绕得水泄不通。
他原本从人数上是劣势,现在看见这么多援军,眼前一亮,瞬间又得意猖狂起来。
“这幽州终究是我的幽州,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制服我吗?年轻!”陶玉阜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心腹樊应行,大笑一声,“应行,将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
接着他的笑声突然停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没入自己腹中的匕首。他再抬头时,就对上了樊应行愤怒而绝望的双眼。
樊应行脖子上青筋鼓动,目眦欲裂,将匕首再往前推入几分。
“你……”陶玉阜颤抖的手指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痛吗?这还比不上你对我的十分之一。”樊应行将匕首抽了出来,又狠狠捅了进去,“你怕是忘了,我一开始愿意跟着你,只是为了倩娘的救命钱。”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她。”他附在他耳边,如魔鬼附语。
陶玉阜直接昏死过去,但是他还不能死,便被侍卫的如同死狗一般拖出去,找大夫过来医治。
樊应行对着梁知舟抱拳行礼,“世子爷,幽州的衙役已经全部整顿好,可以直接听令。”
“先跟着我一起。”梁知舟如此交代,然后直接朝着虞念清走过去。
虞念清的手被他拉起时,只觉得男人的双手都在颤抖。
等她被拉进屋子里时,只觉得面前忽然一暗,接着便陷入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他将她抱得十分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的存在,确定她是安全的。
“梁知舟?”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小声地去唤他的名字。
然后就只听见男人“嗯”了一声。
他的呼吸有点烫,炙人的温度就落在她的颈边,然后能感觉到男人更靠近些,更烫人的吻就落在上面。
她本能想到躲让,后脑便抵着木质窗柩上,脸高高向上扬起后就被男人用手挡着,动弹不了分毫。脖颈纤细莹白,一侧青色的筋脉明显。
男人便沿着青色筋脉反复吻了上去。
并不急切,像是一遍遍确定着些什么。
那种感觉十分微妙,类似于糕点在热气当中变得酥软。她觉得自己就成了那样的糕点,全身变软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只能软声去叫他的名字,“梁知舟……你……你怎么了啊?”
男人只是应声,并不回答。
她手抵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在颤抖,像是在害怕?
可梁知舟又会害怕什么呢?她迷迷糊糊地想,也想不出结果来,就觉得自己的下颌被人抬起,被迫看向面前的男人。
外面的天已经麻麻亮,微光透进来,落在他的肩上、眉梢和眼角。
他凤眼微微眯起,充斥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难过、后怕、庆幸或者其他,有那么瞬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孤独。
接着她的眼前一黑,唇上落下了一个十分轻柔的吻,轻柔到像是雪花轻轻落在了树梢。然后温度渐渐上来,雪花化成水滴滴落在原本平静的水面,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然后反复深入,掠过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地方,掠夺赖以生存的空气,然后如安抚般安慰。
她的脸逐渐变红,脑袋晕晕乎乎,觉得有点点缺氧,然后终于被放开。
“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梁知舟又问了一遍。
门外仍旧是嘈杂一片,屋内却出奇安静,安静到两个人的心跳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小口小口喘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问的一遍。但这是她一开始就答应的事情,此刻更是不会反悔,她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虞念清:说那么多遍干什么!
明日双更补上
第38章
两个人出去都是很久之后才出去。
梁知舟面上看不出什么, 虞念清却多少觉得有点别扭,有点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但是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都当自己没有看见。
现在梁知舟可是幽州的一把手, 谁敢在这个时候惹他不痛快。事实上梁知舟作风也十分强硬,一天之间直接将和陶玉阜有关的官员及其家人都送到牢里, 丰宁的监牢都塞得满满当当。
等到了晚上,他才回来准备接虞念清去看虞平生。
“我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
“昨晚被救出来的,但是精神不是很好,先送到大夫那边去了。刚刚得到消息说, 人已经醒过来了。”
虞念清还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对着自己手上狠狠掐了一下。等到痛觉传来时, 她才敢确定, 父亲是真的回来了。
他们也没有任何耽搁, 直接去了医馆。
离医馆近一分, 她的心情就焦灼一分。等站在医馆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 失去了进去的勇气。
“怎么了?”梁知舟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细细的眉蹙起, 期待和害怕交汇在一起。
梁知舟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牵着她的手, 带有一点安抚意味,“虞大人应该也很希望能看见你。”
他的掌心温热,像是有热水流过,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
虞念清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看见从医馆里走出来一位穿着简单粗布麻衫的男人。男人身量很高, 但是瘦得出奇, 袖管处空空荡荡仿佛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就算这样, 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那份儒雅气质,目光平静矍铄,精神看上去要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看着这副熟悉的面容,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唤了一声,“爹爹。”
“是我。”虞平生多了几分动容,眼眶红了一圈的。他看向自己的女儿,伸出手原本想像她小时候那样去摸摸她的头,最后将手放在肩膀上。
女儿出现在丰宁原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事,他猜到家中应当是出现了变故。
想到这里,他喉咙间越发艰涩,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家中可好?你娘怎么样?”
“不好,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摇摇头,哽咽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半年多的时间,她没有一刻不是在煎熬,中间受了伤也只能捂着自己的伤口,告诉自己不疼的。
可到了自己最为亲近的人面前,那些伤口一起疼了起来。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受伤了之后便回去找大人给自己撑腰,“他们都欺负我们。”
她说这句话时,消瘦的肩膀一直在颤抖,眼眶和鼻尖的红同脸上的白做了鲜明对比,显得越发可怜起来。
可是他的女儿,原本就是该被家中如珠如宝地宠着。
虞平生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有几分喘不过气来。他声音也有几分沙哑,“爹爹回来了,没人会欺负你了。”
医馆门口终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他们一行人便直接回到落榻的院子。
虞念清先前哭过一场,情绪倒是稳定了很多,仔细将虞平生失踪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有些事明明已经过去了,但是再次被提起时,似乎还能够切身体会到当时的绝望和委屈,说话都带着的几分哽咽。
等听到自己女儿被逼着出嫁、妻子中了不知名的毒药之后,虞平生眼神极为晦涩,没有表现什么。
从屋里出来时,他孤身站在芜廊边缘,仰头望向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
他才来幽州时,已经是秋季的尾巴,巨大的黑色天幕上,只能看见零星几颗,多数都是黑暗的。等到他后来被追杀,到因缘巧合之下进了冶铜的队伍中,他再也的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星空。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虞平生保持着抬头的姿势,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梁知舟。
“私定终身算是吗?”他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凉意,“我说会替她追寻您的下落,提出条件要求她嫁给我,她同意了。”
虞平生猛然转头,看向他,一贯温润的眸子锋利无比。他带着几分震怒,声音平静,“你这算是在挑衅吗?就不怕我反对?”
“这是我应得的筹码,您有什么立场反对?”他看向虞平生,极为认真地道:
“她可能怕您担心,可能没有说清楚,那么我便替您说了。她找上我的时候,虞老夫人拿您下落和虞夫人的安全威胁她,逼迫她嫁给已经有心上人的未婚夫。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那怕婚事退了之后,虞老夫人还想用她去换取一份丰厚的嫁妆。当时如果没有人帮忙,虞夫人、虞公子和她说不定已经走到绝路上了。”
虞平生双肩战栗,身形不稳。
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她若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倒是也能扛过来。可她不过刚刚及笄,你让她如何面对?”
上一辈子,在众人提及到虞平生时,总会敬仰地称赞道,那是一位真正心怀百姓的能吏。没有人能够否定他的成就,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有勇气于黑暗中逆行,一举揭发幽州多年来的腐败。当年他离世时,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专程赶到京城来,就为了送他最后一程。
可以说除了家人,虞平生就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个人,活得磊落而又坦荡。
梁知舟却理解不了这样的大义,“我确实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不过请您放心。至少在我这里,她是最重要的存在,永远不会重复她母亲的经历。”
虞平生沉沉叹了一口气,那种情感极为复杂。他双肩佝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正要离开的时候,便听见虞平生问,“梁景明和楚家姑娘的事,是你揭发的吧?”
到底是在官场上呆久了的人,从只言片语中便窥见真相。
“是。”他停顿了一会,索性承认道。
他的身形融合了青年的挺拔清隽和中年人的沉稳威慑,站在芜廊下星光未曾抵达的地方,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是他的音调低了很多,反问道:“那又怎样?”
——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之后,虞念清的精神好了很多。她第二日起得比较早,下厨给父亲煲汤,另外还做了不少点心。
只是在用早膳时,三个人都是坐在桌上时,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她好像从来没有解释向父亲解释过她和梁知舟的关系。
她和梁知舟没有成亲,就不是住在一间房内,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都是于理不合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父亲,惴惴不安起来。
而虞平生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安静地用完早膳之后,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直接去了衙门。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找到梁知舟,“我们住在一个院子中不太合适,我打算先搬到偏院去,将正屋这边空出来。”
原先只有他们两个人,又不知道幽州到底是什么情况,住在一起有个照应,现在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住在前院的书房就好。”梁知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转动手中的信笺,将信笺握入手中,不经意问起另一件事,“应该过不了一段时间,你父亲就要回京述职,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回去?”
这是她打算好的。
她跟着虞平生一起回去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可她被这么一问,忽然就有点心虚起来,有种将人利用干净之就立马走人的愧疚感。
她一时顿住,不知道怎么开口。
“呵。”男人笑了一声,看向她意味不明。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勇气,踮起脚尖准备朝着男人的侧脸亲过去。但梁知舟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作,本能地朝着她看过去。
两个人的唇就轻轻碰到一起,一瞬之后又再次分开,类似于春日里满绿的杨柳尖儿在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掠过水面。
她有些意外,还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攥紧了细长的手指。
再想要离开时,便已经被人揽住了后腰,抵在墙边亲了下来。
他的身上的气息很好闻,类似于阳光晒过的草木的香气,动作也与性子不相符,轻柔而缓慢。
那种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泉水当中,四肢舒展之后就是层层的酥麻的痒意。那种痒意流遍全身,带着血液一起沸腾,最后在心脏交汇,一下下擂动心鼓。
她的耳边就全是心跳声。
原本她以为的梦境中发生的那些就足够让人面红耳赤,可现实远不止这么些。她胡乱想着,就听见男人带有磁性的声音,“专心一些。”
可怎样才算是专心呢?
她没想明白,就被男人蒙上了眼睛,被含着一遍遍亲吻。
分开时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理智渐渐回笼,又觉得两个人不该这么做。可做都做了,倒是没了再提及的必要。
她这么提醒自己,只是低下头时,耳边都是一片粉色。
梁知舟对着粉色亲了下去,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愉悦,“就算回了京城,也要记得想我。”
“我才不会。”虞念清咬唇说,说着提着裙边就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