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林中有雾
时间:2022-09-22 16:19:08

  走时,她还听到男人沉沉的笑声,耳朵就更烫了。
  ——
  陶玉阜被缉拿之后,后面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例如说缉拿同党、安置难民等。此外,虽然上了折子去京城,但是在皇上派人下来之前,梁知舟还要负责处理幽州日常的政务,忙到回来的时间都比较少。
  且陶玉阜这件事情极为恶劣,牵扯甚广。
  原来幽州境内不止有一个银矿,在距离野鹿林不远处的一条长河中,发现了一处铜矿。陶玉阜拿了朝廷批下来冶炼银矿的火耗,另起一个炉灶铸造假的通口钱。而被他抓来的那些人,正是用来开采铜矿,派了专门的人把手。
  如果上面来了检查的人,他就将这些人全都关到千仞山的地洞中去。这个地洞是人工挖的,埋了穿通的竹筒保证里面的空气流通。此外里面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狭窄潮湿,整日见不到丁点光亮。
  有些人在这地洞中染上了病,熬过来地麻木活下去,熬不过来的便会被看守的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些人被救出来时,眼里已经没了一点亮光,似乎再等着他们分配任务,然后继续劳作获取一点点粮食和活下去的希望。
  在侍卫说“你们自由了,可以回家了”,他们能很难明白。
  一个披着破布的小孩子,怯怯地问了一句,“我们不用继续搬东西吗?”
  她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身后的妇人一把扯进怀中。妇人抱着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跪着要给他们磕头,“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千万不要怪罪。”
  “没有怪罪,你们得救了,再也不用待在这里干活了。”侍卫红了眼眶,哽咽着说,连忙要去将那个妇人搀起。
  而那妇人终于明白了他说的话,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下子哭了出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悲恸而又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让人听着无不心酸。其他被救出来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朝着人群中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吼了一声,“大人,您说对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哭声成了一片,他们又争相跪了下来,对着来解救他们的梁知舟一行人不断磕头。
  很少有人能不为之动容,顺带着将幽州不做人事的官员都骂了一边。
  后续的安置,梁知舟派了樊应行去做。
  那些人大多是各个村里最勤奋的青年人,当初过来为的就是多赚几个银子,让家里的生活好过一点。再攒下一些钱来,等来年添置一亩良田,或是购买一些优质的种子。
  他们无不是对生活充满了希冀。
  而这种希冀在无休止的劳作当中,在地下暗无天日的关押中慢慢被磨灭。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精神都出现了一点问题。等回到家之后,他们看见越发清贫的屋子,看到期盼已久的家人,顿时眼泪就下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抱头痛哭。
  但有些人却永远没能回来,还记得他们的亲人寻摸过来,急切又带着几分畏惧地问,“我家人呢,你们见到他了吗?这次有没有跟着回来呀?”
  樊应行看着一张张期待的脸,心中五味复杂,被问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很多,那乱葬岗中死去的人,远远不止是公文上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这么多家庭同时面临着失去亲人的痛苦。
  九尺男儿最后红了眼眶,最后找到梁知舟,“让其他人去吧,我想换一个事情做。”
  “怎么,这就受不了?”梁知舟冷笑一声,将一叠公文扔到他身上,“在你帮着陶玉阜抓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些?”
  “受不了也要给我受着,这是你欠下。”
  梁知舟此刻也颇为头疼。
  现在虽然说已经证据确凿,无论哪一条罪证都能直接要了陶玉阜的命,但他要的不止这么多。幽州上下都烂透了,上面若是没有一个保护的人,早就被揭发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铸成的那么多铜币去了哪?账簿在什么地方?
  这些陶玉阜都咬死了不说。
  而就在陶玉阜被关押的第三天,监牢里传来了消息,陶玉阜没了。至于是不是自杀,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陶玉阜自杀之后, 便有侍卫过来禀报,说是陶如枝要求见他一面,说是自己知道账簿的下落。
  梁知舟想了想, 便让人将陶如枝带了上来。
  就算在牢里面关押了几天,陶如枝的状态看上去还很是不错, 笃定道:“他这个人心思很深,账簿藏在一个你们绝对不会想到的地方。若是你能够保证,放过我一命,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去别处隐姓埋名生活, 我就愿意告诉你们。”
  “你这是在提条件?”梁知舟问。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有一点委屈。”陶如枝笑靥如花, “说出来你可能不大相信, 这么多年我也没用陶家多少东西, 花费大多都是我母亲的嫁妆。陶玉阜死了就死了, 其他人我也管不着,但是我凭什么他的错误受到牵连。”
  “陶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带走, 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我只留下几样当做一个纪念, 其余全部充公,如何?”
  陶如枝知道其他要求, 他也不可能同意,所求的便成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看见男人的点头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陶玉阜将账簿藏在马厩之中的,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去搜查的侍卫觉得多少有点离谱,别看陶玉阜正职做的不怎么样, 这些歪门邪道的主意比谁都多。
  账簿最后教到虞平生手中, 虞平生之前接触过幽州的政务, 带着一群人核对倒是不吃力。他很快将所有的漏洞找出来,整理成文书开始往上面写折子。
  过不了几天就会起身去京城。
  虞念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也跟着一起回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江氏主动找上门来,说想求她帮个忙。
  当初樊应行被策反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不管他日后下场如何,都要保住江氏的一条命。梁知舟倒是也信守承诺,只是在樊应行将幽州的兵权交出来之后,将他也直接下大狱了。
  樊家已经被抄了,梁知舟倒是允许江氏带走一部分钱财,只是江氏分文未取,孑然一身住回了以前的破旧小院。
  现在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衣,却没有了之前病恹恹的样子,整个人的精神相貌一下子活过来。
  “我想见见他,但是也没个门路。所以过来想求求你,能不能帮帮我想想办法进去看他一次。我什么都不做的,就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她说这句话时,眸光点点,带着几分哀求。
  虞念清没有办法拒绝,派人问过梁知舟之后,便陪着她一起去了牢里。
  樊应行算是戴罪立功,但无形当中也得罪了不少人。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斗殴事件,他被单独关押起来,进去找他时也十分方便。
  他就沉默地坐在一处角落里,听见牢门被打开之后,才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等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之后,他脸色巨变,猛得站了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世子爷不是答应过我,不会牵累到你吗!”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告诉你我现在生活还过得去,让你不要担心。”江氏说着,掀开了搭在竹篮上的蓝色小方布,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篮子馒头,“我这几日替寺里抄写了一些佛经,换了些钱买了面粉,特意做给你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她说完之后,就递了一个馒头过去。
  可能也没人会想到,在幽州地界上已经混出头的司兵,最喜欢吃的东西居然是寻常可见的馒头。这是那一年,他去江家做工的时候,还是姑娘家的江氏见他可怜,给了他两个白面馒头。
  他那时候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苦力,家境贫苦,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当时的两个白面馒头,对于他来说就是美味至极的东西,他因此也记住了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
  现在再次吃到,白面馒头依旧是那个味道,他却忍不住掉了眼泪,愧疚地抓着面前女子的手,“原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你跟着我,没有享到半分福气,反倒是叫你……叫你……”
  他说着便是哽咽。
  江氏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声音异常温柔,“可是没有你的话,我说不定早就已经没了。真要是说起来的话,还是我连累你的。我后来不止一次地在想,要是当初我家欠债时,你没想着替我赎身的话,应该也不会主动去赌场,也不会遇到他。又或者说,当时我重病,你没有为了救我去求他,都不会这样。
  那时候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死了就好,死了就干净。但是我害怕,我在时你还愿意遮掩几分,我不在了你又要变成什么样。”
  她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却努力对着他笑了出来,“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哪里有什么借口。”
  樊应行哭到说不出话来,一如他头一次管工人回来之后的样子。
  “判决下来的话,我便在外面等你,就算一辈子我也会等的。”江氏眼眶通红,伸出双手捧着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若是……若是最后的结果是最差的,我会守着你一辈子,替你在佛祖面前诵经。你且记得等等,有来世的话我们就做一对简简单单的夫妻。”
  樊应行到了这时,心中生出了后悔与愧疚。
  幽州是个吃人的地方,而他最终变成了当初自己最痛恨的吃人的人。
  可是所有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每个人终究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虞念清站在外面,听清了两个人所有的对话,一时五味杂陈。
  见江氏空着手走出来,她便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去。直到要分别的时候,她才忍不住问江氏,“你后面准备怎么办?”
  “先将屋子休整出来,至少在下雨天的时候不再漏水。再出去接一些抄写或者缝补的活,攒下一些钱,在院子里种上一些花花草草。”她微微抿唇,顿了顿继续说:“然后,我就等他回来,多久都想等下去。”
  虞念清其实有点想问,这样值得吗?可联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也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的说法。
  江氏离开之前,同她说:“看得出来,那位大人很在乎你,好好珍惜眼前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梁知舟很在乎她。
  虞念清觉得意外的同时,又忍不住顺着江氏的话去想,梁知舟真的在乎她吗?
  在此之间,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当时被生活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否决之后就没有再细想过。那时候她只是单纯以为,梁知舟想要报复杨氏和梁景明,娶她回去的目的就是给这两个人添堵。
  现在仔细想想的话,梁知舟这个人性子清冷,手下的人都有点怕他。可对她时,他确实表现出区别于一般人的耐心和优待,完全超出了应有的界限。
  但是这样真的正常吗?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她是不肯相信的,尤其是在经过了乐平侯府的事情的之后,她总是觉得别人的好都是带有一点目的性的,所以梁知舟是图什么呢?
  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幽州,梁知舟便将晚上的时间空了出来,陪着虞平生和虞念清用了一顿晚膳,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虞念清想要找梁知舟问个明白,便在之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去了前院的书房。
  结果书房里空无一人,她在里面转了一圈,只听见耳房隐隐有水声传来。
  紧接着,她便和刚沐浴出来的梁知舟撞了个正着。
  他想是也没有料到这个点还有人过来,出来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他的身材比例极好,此刻变完全突显出肩宽背挺,长手长脚。
  中衣的领口并没有整理好,有些松垮,露出里面一小片肌肤,能够看见微微鼓动的肌肉。并不是那种夸张的雄壮,而是恰到好处的隆起与凹陷,蕴着一种十足的力量感。
  蒸腾的水汽凝结成珠子,顺着下颌从脖颈处向下滑落,没入到胸膛间,最后消失不见。
  虞念清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因此看得十分清楚,以至于被震撼到一时忘记躲开。
  梁知舟蹙了蹙眉,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背过身去自然地拿起衣架上的外衣,穿着整齐之后才转过身来的问她:“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嗯?”他微微扬起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说:
  我卡文了,所以迟了,说出来不相信,我卡在后面一段描写上面
  啊,今天也是爱梁知舟的一天
  发红包补偿吧,这次我一个个发,保证不漏了
 
 
第40章 
  虞念清一开始的想法很是简单, 问两个人之前是不是有其他交集,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对她好。可在这种情境之下,有些话反而问不出口。
  她嗫嚅了几声, 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瞟过去, 脑子总是不停地回想刚刚看见的场景,然后乱七八糟想。
  刚刚他的身上有好多的水渍,会不会将衣服弄湿然后贴在身上。贴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貌似身形不错, 好像看见了一点沟壑,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她对这些有点糊涂, 只知道男女是不一样的, 可具体怎么不一样又说不上来。这一下子她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还在想他刚刚的动作太快, 也没看得真切。
  “你在想什么?”
  “想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刚刚说完,自己反倒是先愣住了。一股热气从脚下直接往头上窜, 一张脸直接变成通红的。
  这话调戏的意味十足, 她都不敢相信是由自己说出来的, 便含混着转过身要往外面走,“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我都开始犯困了,先回去了。”
  她才往前面走了没两步,手腕便被人攥住,天旋地转之下直接被男人抱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几乎是横跨着坐在他的身上,这样的坐姿过于亲昵。
  她撑着腿想要坐起来, 又被男人重重按了下去。
  接着烛火的光亮, 她能看见男人清隽的俊脸, 一双黑色的眼眸深沉如平静海面,“要是想知道的话,现在便可以告诉你。”
  “不想了,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没有什么不同的。”她缩着肩膀,身体往后面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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