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林中有雾
时间:2022-09-22 16:19:08

  “奴婢带走三分之一的人,亲自过去。”梁六咬牙说。
  虞念清知道这是她能的的做出的最好决定,也没有多加要求,朝着梁六郑重行礼,“那就拜托你了。”
  梁六扶着她,没受礼,只说自己是应当的。后面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侍卫走了。
  外面喧哗的声音更大,像是打到了宫门口。
  兵器交接厮杀的声音和行人的哭喊声混在了一起,挑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虞念清觉得头如同炸裂般疼痛,心像是被一根细绳吊起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看了看外面烧红的天,眼角的余光瞥见显得格外安静的正院,心下划过一丝狐疑。
  杨氏那边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还没来得及深想的时候,阿满大喊一声,“小厨房走水了!”
  先是冒出一股浓烟,天热干燥,火舌便舔着木质窗柩蹦了出来。
  众人哪里还有闲聊的心思,急急忙忙去救火。
  火势越发控制不住,院子里不能久留。她便带着其余人,准备去梁知舟的院子避避。
  火光将门口都照亮。
  院子门刚被打开时,面前突然有一阵白灰袭来,然后闪现过寒光凛凛的刀剑。
  她身边的侍卫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去与人颤抖在一起,她被保护着退到旁边的从竹旁。
  正在两方缠斗时,她头疼得越发厉害,甚至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有些紧张地去抓身边人的手,却空无一物,盈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倒了。
  在她昏过去之前,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梁景明。
  他穿着华衣锦服,在熊熊火光照亮的青石砖面上,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70章 
  太子这些年也不全然没有建树, 纠集了八千叛军直接杀到的宫内,全程几乎都没有受到多少阻力。
  站在大殿门口时,身边的宁将军眼光都火热起来, 建议道:“殿下,我们现在就杀进去, 到时候……”
  他挥手,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而太子站在辽阔的大殿前,眼神晦涩最后迸发出一股狠劲,“不, 我要先去贺芳宫。”
  贺芳宫不过是鸾鸣公主的住所,又哪里比皇位重要?
  宁将军当时就急眼了, “殿下,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知道的!我就是要去贺芳宫。”太子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 振臂一呼, “来人啊,随我去贺芳宫!”
  他站在最前头, 士兵自然听从命令, 一群人沿着小路直接杀进了贺芳宫。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鸾鸣公主得了一盏新花灯, 花灯长度足足有两米多。微风吹过时,花灯还会变幻出不同的色彩。
  她指挥着裴珺去挂花灯, 却感觉怎么都不合自己心意,索性自己拿了梯子挂花灯。调整了好长一段时间位置,她才满意,高兴地朝着裴珺说,“看我……”
  话顿时停住, 明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她朝着太子望过去。
  太子是一路杀过来的。
  路上的宫人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 一刀之后全都瞪大了眼睛倒在血泊当中。
  金黄色的蟒袍染着数不清的鲜血,太子眼里是嗜血的仇恨,声音都淬着毒一般,“我的好妹妹,我过来找你了。”
  裴珺先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便从暗处跳出来十几个大汉。
  这都是鸾鸣公主的暗卫,据说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可终究是人少,这点人杀进人群中就如同泥牛入了海,没多一会儿就被杀了。
  裴珺攥着鸾鸣公主的手腕,想要带着人朝着殿内逃走。
  从侧面闪出来一把长剑,直直朝着裴珺的手臂砍去。裴珺不得不转过身,拔剑迎了上去。
  就听见兵器“铮”的一声,几个人缠斗在一起。
  鸾鸣公主便孤零零站在殿前。
  她冷眼瞧着这场争斗,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在想,刚挂上去的花灯有些可惜了。
  正定定瞧着的时候,颌上突然传来很重的力气,生生地将她的脸给板了过去,直接对上了太子的脸。
  “怎么,都不敢看我了?”太子的手攥得死紧。
  鸾鸣这才偏头看过去。
  真要是说起来,太子相貌不差,仪表也是一等一的好,颇有一国储君的风度。
  小时候的他就更加倨傲了,鸾鸣永远记得那年冬天在御花园,少年的太子披着一身雪白色的大氅,父皇温柔慈爱地看着他,全然忽略了旁边罗袜全湿的她。
  她从小就不喜欢太子,这种不喜欢在男人对着她越发露骨的目光中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现在看到他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她倏得笑了,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怎么不敢看,我还要亲眼看着你死呢。”
  “你也参与其中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太子目眦欲裂,手上的力道更重,将女子的脸捏得变形,“早知道的话,我一开始就应该杀了你。”
  鸾鸣公主仍旧是笑,被掐着脸颊时,笑声都是停停顿顿的。她仰着头,眼泪从眼尾留下没入到发中,慢声问着:“就冲你对我做的事,和杀了我有什么分别?”
  “我都死过一回了,我怕什么。只是你呢,父皇放过你一回,难不成还会放过你第二回 ?”
  “真是贱人!”太子骂了一声,抬起脚直接将她踹了出去。
  殿前便是一段很高的台阶,鸾鸣公主站在台阶的边缘直接滚落下去。
  “公主!”裴珺一分神,便被一刀划中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涌。
  他面色一冷,丝毫不顾及手臂上的伤,手执长剑直直地朝着太子刺了过去。
  剑尖在太子面前三寸的地方停住。
  另一把长剑直接从裴珺的腰部穿了过去,接着就从后冒出几个带兵的侍卫一把将他按倒。
  鸾鸣公主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用手撑着地面,高声喝止,“放了他!”
  说完之后,自己猛然吐出一口血。
  太子见她这样,突然笑了。他一步一步走下去,俯身看向鸾鸣,声音如同毒蛇渗出来的液体,黏腻恶心又能置人于死地,“我想起来了,是上次阻我的侍卫?你的小情人?”
  “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下作?”
  刚刚的一脚着实不轻,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置。她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起了说话的心思。
  “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可怜的。”
  “我?可怜?”太子仰面大笑,笑了好一阵,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而在俯身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剑尖指着鸾鸣的额头,“我自出身便是最为尊贵的太子,我又可怜什么?”
  “一个注定被废的太子,一个被剪去所有羽翼的太子,你说你可怜什么。”鸾鸣喘息了几声,知道男人的痛处在哪里,就说得更加畅快了,“你总说是我母后害了先皇后,说是我们全部人都对不住你。但是你当真不明白?”
  “你看看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懦夫,那么容易就想明白的问题,偏偏装了糊涂。”
  太子一直用先皇后的死对她的母后多加苛责,小时候就哭着和皇上说,怕她的母亲生出一个弟弟来。那个站在高位的人这时候倒是装起了神情,许诺他的位置永远都不会动摇。于是她的母后贵为一国之后,看着底下妃子的孩子接连出生,自己则是在不易生育的年纪被允许有了她。
  她有时候甚至恶毒地想,她的父皇是不是希望过她的母后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而太子真的在乎先皇后吗?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坐着的位置,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偏偏就是个没本事的人,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和争宠中。
  鸾鸣公主瞥了一眼后面。
  裴珺被人反剪住双手跪倒在地,浑身染着血,眼眶突出死死地朝着这边看。见她看过来,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激怒太子了。
  她倏得笑了,笑容和多年前从雪地里跟着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回去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你父皇杀了你母后,还将你当成镇压南方世家的棋子养了多年,谁爱过你呢,谁在乎过你呢?你说你可怜不可怜。”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毫不留情扯下,太子有一种被人扒光了去游行的羞耻感。
  愤怒直接冲上头顶,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冒着火气。
  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着鸾鸣公主劈了下去。
  同时在空中射过来一只利箭,直接射中了他的手臂,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就失去了原来的方向,擦着女子的脸颊砍中了肩膀。
  站在远处的谢格义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弓,又拿了另一只箭射了过去。
  而太子这时有了反应,迅速转身,一箭落空。
  梁知舟瞧着不远处的场景,轻笑了一声,“你弓箭倒是退步了不少,两箭都落了空。”
  “敢射中吗?”谢格义将长弓往旁边一抛,侍卫迅速接过,“过去吧,真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说着,他便带着人朝着殿前走去。
  他们带了不少人,全都是猛虎营的精锐,不知比太子纠集起来的一群游兵散将好上多少。
  两方刚一交手,太子这边便呈现出不可避免的颓败之势。
  他见状不好,也顾不上太多,带着剩下的侍卫边打边撤,朝着皇上所住的福宁殿退去。
  谢格义刚想追上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跪坐在殿前的鸾鸣公主。
  鸾鸣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浅碧色的宫装,抬着头朝他望过来时,脸颊边上的鲜血不断下流。可她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有种疯狂的痛快感。
  后面两米长的花灯在风中摇摇晃晃,烛火明明灭灭。
  她笑着说了一句话。
  通过口型,他倒是意外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说:“将军,去吧。”
  谢格义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吩咐身边的侍卫去给鸾鸣公主请一个太医过来。接着,他便没有再去管,跟着梁知舟一起去了福宁殿。
  裴珺撑着身体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唤着鸾鸣公主,“公主,微臣给您去请太医。”
  他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整张脸见不到一点血色,腹部和手臂还在不停地往外面渗着鲜血。可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
  鸾鸣在他手臂边缘戳了戳,“让别人去请吧。”
  说完之后,她便看着福宁宫的方向,有些遗憾地想,她还是没能亲眼看着自己这位好哥哥去死呢。
 
 
第71章 
  太子带着一众人赶到福宁宫时, 福宁宫门口是静悄悄的一片。
  他们都闯入宫门这么长时间,各方该戒备的早就应该戒备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存在皇帝的寝宫无人看守的情况。
  这种静悄悄无疑让每个人的寒毛都直接竖起, 竟无一人敢直接闯进去。
  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让身边的一个侍卫上前,直接将门推开。
  门后是一片空荡荡的大殿, 没有想象中藏着机关陷阱又或者是数不清的暗卫。
  打头的十几个人进去之后,太子才跟着进去,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宽大书桌旁的皇上。
  桌面上放着几小堆奏折,有处理过的也有没处理过的, 看起来很是不少。而皇上穿着最寻常的服饰,淹没在小山似的奏折当中, 干枯的手指执着一只毛笔在慢慢批注。
  见门口有了些动静, 他才开始慢慢抬起头。
  “这是干什么?”他轻飘飘地问上一句, 顺便拿起手边的湿帕子将手慢慢擦干净, “这算是谋反吗?”
  他语气过于平静,不像是责怪, 更像是寻常随意一句问话。
  太子心里在打鼓, 那一句“是”直接卡在嗓子眼, 怎么都说不出来。
  “皇上操劳这么多年,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这些年您的年纪上来了, 身子骨也不如以往硬朗。太子殿下一片孝心,想要替您分担一些。”宁将军眼神都是火热的。
  偌大的宫殿全部都是他们的人,就算真的有埋伏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先下手为强,直接要了皇帝的命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这么一想, 他的语气也有几分张狂, “皇上您年纪也上来了, 这江山总是要交给后一辈的,您现在享享清福难道不好吗?”
  皇上也没有生气。
  他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然后在胸前交叉着。他年纪也上来了,皮肤松松垮垮,眼皮子往下耷拉着,看不出多少情绪。
  只是简单问一声,“云楚呢,也是这样觉得?”
  云楚是太子的名字,自从太子跟着太傅的后面开始处理朝政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他说他已经是当朝的太子,要为臣民做出一个表率来。但后来他似乎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父皇满意。
  到了这时候,他仍旧想问一句,“父皇,您是真的想过让我接任吗?”
  皇上这时候倒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朕一开始没有教过你么?云楚,你没把握住机会。”
  说到这里,太子神色越发激动起来,“可您也教了其他人,甚至教给他们的更多。五弟他们做错了,您从来不会批评,甚至会鼓励他们让他们下次再做得更好。但是我从来没有,您只会让的太傅一遍遍教我。”
  他陷入了无止尽的回忆当中,细细数着自己觉得委屈的地方,来证明他的父皇不曾对他偏爱过半分。
  外面是一片沉沉的夜,福宁宫燃着的宫灯不多,只是为了批改奏折在桌前点了一盏。
  可那宫灯却怎么也不能照亮皇帝的脸色,他全程低着头,像是快要听到睡过去,心里却忍不住失望。
  为君之道和为臣之道岂能是一个教法。
  一国之君倘若这点东西都不能忍,日后又怎么治理好江山,又怎么应对周边小国的虎视眈眈。
  而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愿意再去解释什么,只是看向太子,“你今日既然带了这么多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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