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小人似懂非懂地折了折脑袋。
“但你要是钻进这个包里,就不会被大家发现了。来,进来吧。”话虽是这么说,但李思念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像个骗小孩的怪阿姨。汗。
剪纸小人似懂非懂地飘过来。它发现托特包外面有个白色的腮红小熊。是跟它一样的白色。
尖尖的手指着腮红小熊,抬头“看”向李思念。好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这只熊就可以待在外面,而它不行?
李思念只能继续骗它说,“姐姐只让喜欢的阿飘进口袋。”
“只”,“喜欢”,“阿飘”。
啊!剪纸小人像是听到某个惊天好消息,上下左右对着那只腮红小熊炫耀似的转了好几个圈。姐姐只喜欢我,不喜欢你哦。
然后飞上来对着李思念饱满的脸颊使劲儿一贴,再咻的一声钻进托特包里。
李思念揉了揉脸,所以刚才的贴贴,其实是在亲她么?哎呦,明明连嘴巴都没有,不害臊。
成功把阿飘骗进口袋里,喜事一件。拉上拉链,李思念朝着鸣翠所说的东南方向走。
离那个地方越近,心里就越有种被挤压的感觉,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钻进身体,摆弄五脏六腑。那个地方,或许叫做真相。
又是个正午,烈日高悬。李思念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那天上挂着的太阳,跟她当初第一天穿来时,难道不是同一个吗?
她明白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正午时分,迷路于荒山坟包,白幡在毒辣辣的日头下随着风颤抖。
午时阳气虽盛,但是盛极必衰,此时恰逢阴气滋生,必然是大凶。所以民间有云,正午其实才是阴气最重的时刻。敢在正午出没的脏东西,都是顶顶厉害的家伙。
江湖上连两把刷子都没有的道士也明白,正午的时候更应小心提防,少去阴晦之地。即使要去,也应该多人结伴而行。
当然,如果李思念没穿书,有人跟她说这些,她一定会笑笑了事,并在心里吐槽,都是什么封建迷信!
但现在是在书里,书里的世界跟外面不同。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律,既然身处这个世界,就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律来。所以在这个世界里,盛极必衰这种东西,李思念心里还是忌讳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包里不就揣着只顶顶厉害的家伙吗?敢在正午出现的一只阿飘。
拉开拉链,李思念看向乖乖坐在包里的剪纸小人。它安安静静的,看起来还真有些乖。等外面一透出光亮,它便仰起小脑袋看向李思念。
“阿飘,你是不是很厉害?”李思念问。
剪纸小人胸有成竹地折了折脑袋。
“那有你陪着,我去那个贴着封条的废弃屋子是不是没问题?”
剪纸小人想了想,随即胸有成竹地折了折脑袋。
果然是个厉害的小家伙。
李思念尝试着伸进一根手指去摸它的头,剪纸小人不仅没躲,还很温顺地去蹭李思念的手指。
好乖,好听话一阿飘。
看来之前是误会这家伙了。前几次,李思念差点被这发出孩童般尖锐刺耳“嘻嘻”笑声的剪纸小人吓个半死。
越靠近目的地,植被越茂盛。鲜花怒放,杂草疯长,连天边的日头都被遮去大半。看来已经很久都没来人打整过了。
扒开杂草,李思念发现一张黄符。这张黄符多半是用狗血画的,狗血辟邪,血迹干后变成暗红色。
往前走,黄符竟然越飞越多,李思念隐约看见那间贴满封条的屋子。
再往前走,耳畔忽然传来唢呐的声响,高亢嘹亮,红白喜事都会出现的声音。
眼前的景色开始涣散,白花花的纸钱从空中洒落,鞭炮唢呐哭丧声齐鸣,吵得李思念耳朵嗡嗡响。
前方是红色的迎亲队伍,后面是死白的送葬队,李思念站在中间。
原来红白撞煞是这么个撞法,长见识了。
两边队伍速度极快,不管是向左跑还是向右跑似乎都跑不出这两支队伍的包围圈。红白。相撞,谁又该让谁呢?
看到眼前情景,再结合林府的一些旧事,李思念多多少少能猜到些东西。也怪自己鬼迷心窍,好奇心害死猫,实在冲动了点。好歹该等李定坤来了再一起查。顺便还能增进感情。多好。
不过说起那个结拜的便宜大哥……
李思念强压住心底想要无限吐槽的欲望。
不,忍不住了。
李定坤真的,好慢啊!他到底是怎么当上男主的,凭借人见人爱的金手指吗?虽说美貌是种资源,但李思念属实没在他身上发现这种资源。可能是因为,糙汉不是她的菜。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在路上做的标记。
摇摇头,李思念使自己保持清醒,现在不是想那些玩意儿的时候。应该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大喊救命肯定没人听见,系统就更不用说了,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要不就站在原地等着红白双煞撞过来吧。万一撞不死呢?说不定还能发现些新线索。
好吧,李思念承认,她现在确实存了些玩游戏的心思。在她心里,攻略男主哪有冒险解密好玩啊。
托特包内有东西在动。哦对了,她还有剪纸小人,那个很厉害的小家伙说过没问题。李思念拉开拉链,那只剪纸小人便飞出来。
这回,它变成了红色。莫非是红色剪纸小人能力更出众?
也就仅仅几秒钟时间,波橘诡异的四周忽然变得风平浪静,只剩下几张黄符在长满杂草的青砖地上翻滚。
剪纸小人重新变成白色,它落到李思念面前,撑着圆圆的脑袋盯着李思念看。
这只剪纸小人也喜欢盯着李思念看,虽然,它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还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头发。李思念想,剪纸小人长得这么随便,肯定是敬长生不会剪花样。
剪纸小人上下转了三圈,看起来十分高兴。
伸出手指,沿着圆圆的脑袋边缘摸了摸,李思念夸赞道:“阿飘好厉害!”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剪纸小人抖了抖,两只尖尖的手捂住圆圆的脑袋,在空中翻了几个滚便又重新钻回托特包,顺带还自己拉上了拉链。
它这是,怎么了?
挠挠头,李思念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这里差不多已经风平浪静,还是早点离开吧,然后将获取的线索理一理。
林府中肯定有猫腻,三年前林老爷儿子为什么暴毙,最近的凶杀案,还有林小姐突然被恶灵缠身,这种种因果,肯定有一条无形的线。
除此之外,李思念依旧很好奇敬长生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居然能放心地让她待在林府。是自信地认为她不会再溜走?前几次“不离不弃”可不代表现在。小病娇未免也太信任她了吧。
事物的本质是变化,连李思念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待在林府。要是守株待兔没等到兔子,她一定会走,回家才是一等大事。至于敬长生会不会追上来,那得另说。
边走边思考,李思念本以为东南方的林府人烟稀少,应该不会遇到别人。据说这个地方布了法阵,没人敢跑到这里来。
可是,此时眼前却冒出一个人,熟人。
林老爷。
林老爷手持两双桃木剑,身披狗血符文外袍,整个人被道法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讪讪一笑,“李道姑,还是被您给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喂(#`O′),小病娇,你的剪纸娃娃叛变啦!
第29章 红白双煞(七)
林老爷本有一双儿女, 除却小女儿林含玉外,还有个叫林睿的儿子。
此子自小聪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身为长子他孝顺父母, 身为兄长他教导幼妹,与京兆府中那些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不仅能文, 他还能武,常与少年结伴到场上打马球。他每次都能赢。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相貌, 林睿成了整个京兆府少女心中梦寐以求的夫婿。
但是这样好的林睿却交了群狐朋狗友, 那群酒肉朋友天天拉着林睿游走于勾栏瓦舍。林睿那时年纪尚小,不知情/事。但因他天性良善, 怜惜勾栏□□, 竟亲自花钱为她们赎身。酒肉朋友们都笑他是个二傻子。
后来年纪渐长, 林睿情窦初开。他爱上了个姑娘。
林老爷十分高兴, 虽然那个姑娘的身份地位跟儿子相比简直天壤地别,但既然儿子喜欢,娶进门又有何妨?他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 棒打鸳鸯的父母。
聘书已写, 聘礼已下,林睿身穿大红喜服,腰系大红绸花,等着新娘入府。然而掀开轿帘一看,新娘双目紧闭, 口吐鲜血,竟然服毒身亡。
拜天地, 拜高堂, 夫妻对拜入洞房。这些林睿所想的, 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他丝毫不声张, 天地不拜,高堂不拜,直接拦腰抱了新娘子入洞房。
林老爷当时纳罕,平常谦逊有礼的长子,怎会猴急成这般模样。他散去宾客,于门前静立。敲门不理,唤名不理。罢了,年轻人干柴烈火,他做父亲的也不当管。
可是翌日,儿子新娶的媳妇儿不来敬酒,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也不见其人影。林老爷只当是新儿媳怕生。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林老爷依旧连新儿媳的面都没见过。
他有些烦躁。怎的儿子娶媳妇还能把老子给忘了?他还盼着过完年能抱上孙子呢,可关于新儿媳的一切,林睿只字不提。
过完年,到了夏天,温度升高,林府内传出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臭得连林府常年盛开的鲜花都挡不住。
林老爷这才发现不对劲。因为那臭味,正是从儿子的婚房中传出。经年累月的怀疑叠加在一块,林老爷一刻也不想等,直接命人破开儿子婚房的大门。
不曾想,里面竟然横躺着一个面目全非,浑身长满尸斑的女人。蛆虫已经咬破她原本娇柔的皮肤,钻出一个又一个圆洞。周围苍蝇乱飞,连铺满整张床的防腐香料都驱散不走。
这是……儿媳妇。
原来,儿媳妇从刚入府起,就是个死的。怪不得周管家总说,少爷买了大量香料,不知用在何处。
这时,林睿不知从何处现身,推开围着尸体的家丁,将那女人的尸体紧紧抱在怀中。
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林老爷忍不住呕吐。
万分震怒,他命人将少爷和那女人强行分开,结果在拉扯中,尸体从肚子处断裂,碎成两半,洒了一地污秽。
最后,在林老爷和林夫人的强行安排下,尸体还是装棺下葬。
可林睿便自那时起,一蹶不振。
他开始逛窑子,花天酒地,染了一身花柳病。最后暴毙而亡。
儿子死后,林府也开始倒霉。夫人重病,林老爷本该升迁的仕途受损。即使请了无数道士在那婚房外做法,贴上封条符纸,依旧效果不佳。
接下来的三年,这股霉运逐渐蔓延至整个京兆府。
以上,便是李思念通过林老爷所言整理出的全部信息。
“所以,您是觉得,这场纠纷的罪归祸首是那新儿媳?她变成鬼魂来林府索命了?”
“我不敢保证,只是,有此疑虑。”林老爷用衣袖擦擦因情绪过于激动而从眼里冒出的浊泪。
顿了半晌,他又继续说,“还请李道姑能替在下查出缘由。我如今已然半截入土,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了却这桩心事。”
挠挠头,李思念也不能给出什么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
想起李定坤,她又接着说,“能解决此事的其实不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有位高人会去敲京兆府官衙的门,到时候将他请进府就好了。”
反正,在原书里就是李定坤去找的真相。至于最后的真相真不真,合不合理,李思念看得太快,遗漏不少,自然也不清楚。
她只能在李定坤来之前,能查一点是一点,好拉快一些故事进度条。
林老爷顿了一会儿道:“既然李道姑这么说,那在下也就放心了。”
虽是这么说,但李思念仅仅只是用余光一撇,就能看出林老爷心事重重。他并没有放心。看着倒像是有所隐瞒。
面前忽然又跑来一人,熟人。
周管家。
周管家踏着小碎步,圆滚滚的肚子一抖一抖,“老爷,老爷,小姐醒了,吵着要见李道姑呢。”
见她?李思念奇怪,她有什么好见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第一高兴的是林老爷,立马朝林含玉屋子跑,因跑得太快,差点踉跄跌落在地,连形象都不顾。
等他跑进林含玉的屋子,已然是老泪纵横,抓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
但林含玉看着却有些不耐烦。
大病初愈,面色蜡黄,嘴唇苍白,眉头一皱便更让林老爷心疼了,所以林含玉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这般情景不由让李思念想起她那个乐呵呵的老爸。怪难过的。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在这里生活并不方便。李思念捂着小腹,又开始不舒服了。这里没有专用卫生巾,生理用品十分简陋。
站在一旁,李思念还在为卫生巾的事胡思乱想,却听见林老爷唤她。
他说,“小女想见您一面。”
李思念点点头走过去。
那大概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比她小很多。李思念边走边想,古人发育快,林含玉应该来例假了吧。
捂着不是很舒服的小腹愁眉苦脸,或许可以和她探讨一下有没有好用点的月事布。鸣翠推荐的,不太好用……
“我知道,就是你救的我。”林含玉靠坐在床头,扬起下巴,看起来有些傲。
“实不相瞒……好吧就是我。”李思念本来想说是敬长生,但想想还是算了。总觉得林含玉要是为了这么件事像找她一样去找敬长生容易闹出人命。
“你来见我,为什么板着张脸?”林含玉立刻皱起眉头,“好大的胆子。”
板着张脸,有吗?可能是来例假不太舒服的原因。而且是突然不太舒服。
李思念把嘴角扯开,“你看我这样笑行不?”
空气凝固三秒,林含玉忽然噗嗤一笑,她挪了挪屁股,拍拍身边的床,“可以,你坐过来吧。”
李思念:“……”这倒是突然给她整不会了。
不过既然林小姐说过去,那就坐过去看看。
林含玉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头发好短,为什么是短头发?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