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李定坤这一身狼狈,好奇问道:“大哥你刚才说忽然有事,是去做什么了呀。”
“哦这个啊。”李定坤拖长声音挠了挠头,“看见只傻孢子,要去追,没追上。”
“那你脸上的伤……”
“猫抓的。这林府的猫太厉害了!”
“是哦,好厉害的猫。”
“既然你没事,大哥就先走了,好好休息。”
然后便见他溜得比猫还快。
待他走后,李思念出声叫他,“长生?”
“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真的又走了。
可是越见不到他人,李思念心里越慌,总觉得他就藏在某个地方,然后出其不意冒出来吓她一大跳。小病娇向来喜欢做些损人的恶作剧。
手腕上的玉镯还很凉,还没有被她身体的温度同化。
举起手,细细观察这枚玉镯。
嗯……该不该说小病娇审美进步了呢?
第32章 红白双煞(十)
近期京兆府再没出现人莫名其妙惨死的现象, 事件忽然变得棘手起来,找不到头绪。难道是那怨鬼突然消失了么?
主角团一时闲在府中推敲,企图拨开云雾见青天, 然而云雾太厚,拨开一层又一层。
在系统的鞭策下, 李思念兢兢业业做着攻略任务。比如摘一朵漂亮的花送给大哥,在大哥累时给他按按肩, 在大哥饿时给他送些糕点。
然而, 鲜花在送出去的那一刻变成了条蝮蛇,明明没用力, 给大哥按肩膀时却差点把他按骨折, 那些她精心挑选的糕点里面竟然藏着一堆小米椒, 不知情的大哥一口闷后四处跳脚狂喝水, 她细心把水递过去,结果那水里放了很苦的胆汁……
以至于李定坤指着她鼻子气愤地骂道:“李思念,你太顽劣了!要是再敢这般行事, 就别管我叫大哥!”
说罢, 没等她开口,李定坤便拂袖而去。
[警告,警告,好感值-5,请选手尽快调整策略, 请选手尽快调整策略。]
好,知道了, 调整。李思念有气无力地在心里说。
可问题是, 这不是她干的啊!
她想找李定坤道歉说明缘由, 结果李定坤就像得了那个创伤后应激障碍, 见她就躲。
得,先让大哥静静吧。
抬头往天,阳光刺眼。李思念想,这天怎么不下雪呢?本来应该下很大的雪啊!
拉开窗帘,推开屏风,连衣柜都翻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但是找不到不意味着他不在。肯定是敬长生搞的鬼。
想着回家进度条被一刀狂砍,李思念气得半死,可无奈又不能把小病娇揪出来,只能软下声音说,“长生你在吗?我知道你在。出来吧,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你,我想跟你说话。”
然而四周鸦雀无声。现在他连好话都不听了,更遑论跟他讲道理。
是夜,怨鬼仍旧没出现,难道这件事只能就此告一段落吗?众人兴致缺缺,只能早早回房休息。
屋里很黑,没点蜡烛。
好奇怪,李思念只能摸黑进去,火折子无论怎么吹都吹不燃。在吹得头昏脑涨后,她选择放弃。直接睡觉吧。
侧身躺在床上想美美睡一觉,近些天神经紧绷着,实在太累了。可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身后有个东西靠过来,
一只手忽然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肩上,后颈传来熟悉的,森冷的气息。
“李思念想我了。”
是敬长生,他又在小声地在她耳边自言自语。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他问。
想起白天说过的话,李思念只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这纯粹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环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后背抵在少年结实但尚且单薄的胸膛,她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晚上好。”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敬长生没回应,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头往颈窝处埋得越来越深。
痒。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处,这种湿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躲,可是她一躲,尖尖的犬齿便立刻咬上娇弱的嫩肉。
痛。
含住,吮吸,牙齿一点一点轻轻地嗜咬,他这样做,大抵是觉得,好玩。他貌似很喜欢她颈窝处这一块小小的天地。
“不好,一点也不好。”敬长生说。
不知为何,李思念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执拗的委屈。他在委屈些什么呢?
伸出一只手向后抚摸,正好摸到他的脸。
炎炎夏夜,加上在这般场景下心跳加速,李思念手心滚烫,可敬长生的脸却透着凉。像是贪恋这股温暖,向那掌心蹭了又蹭。
“我好喜欢李思念。”敬长生喃喃道,“嘴唇,眼睛,颈窝的气息,还有这里。”
他说着,伸手往上,剥开蚌壳,捏住柔软的蚌肉,将粉红的珍珠按下去。
有一股冲动,他不明白这股冲动叫什么,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的冲动从何而来。可它就是冒出来了,让人烦躁无比。
好柔软的身体,真想一口气撕碎。
“长生!”
身体像是触到闪电,浑身战栗不已。又羞又恼,禁止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思念直接抓住那只捣乱的手放进嘴里咬,直到嘴里出现恶心的血腥味儿。
这估计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吧。可是她要告诉他,不要玩这个!
然而敬长生一直很安静,无论她怎么咬都不吭声。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的那双琥珀色眼睛在一直盯着她看,似乎还在鼓励她,咬得再重一点吧。
想到这,李思念忽然泄了气。怕敬长生再捣乱,她抓住那只手死活不肯放。然而,对于李思念的这种行为,敬长生似乎很喜闻乐见,直接反客为主,攥住她的手腕。
空气瞬间变得焦灼。
“喜欢可以对两个人说么?”敬长生突然问,“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李思念什么都懂,她一定会告诉我。”
李思念什么都懂……在小病娇的眼里,她居然是这种形象吗?
可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嗯……可以。”
“骗子。”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
背后传来森森凉意,犬齿触碰到那根跳动的血管,好像如果她不说出正确答案,犬齿就会将那根跳动的血管咬破。
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血液哗啦啦地往外喷。光是想想,就不免觉得脖子疼。咽了咽口水,那轻微的弧动,能感觉到那颗犬齿在薄而软的皮肤里越埋越深。
快要咬破到那根血管了。
敬长生有自己的答案,装模作样地来问她,不过是想逼她亲口说出他所设想好的答案罢了。
“不可以。”李思念将那个令敬长生满意的答案说出口。
果然,小病娇心情好了不少,种蛊似的在她耳边呢喃,“李思念告诉我,喜欢是不能对两个人说的。我记住了。”
是想让她记住吧,并且警告她,他记住她说的话了哦。
呵,威胁人的小病娇。
为什么不能跟两个人说,她喜欢她妈,喜欢她爸,喜欢她闺蜜,光这里就有三个人了!再加一个非人类,她还喜欢她家猫!
喜欢可以对很多人说,无疑是程度的问题。喜欢,更喜欢,最喜欢。不过通常没有最喜欢,只有更喜欢。
但在敬长生眼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更喜欢和最喜欢在他眼里都是喜欢,没什么不同。而且还只能喜欢一个。
既然他那样想,李思念也不能强行把自己的想法装进他的脑子里。每个人想法不同嘛,理解。
天色俱暗,万籁俱寂,本来想睡觉的李思念被那样一闹,彻底清醒,睡不着了。
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忽然想起李定坤说的怨鬼。
敬长生就是捉怨鬼的,把那些无差别攻击的怨鬼收集起来,用作毁灭世界的炮火。现在怨鬼久久未出现,是不是被他收了呢?
原书中说,敬长生这么做是为了完成任务,他其实是个很懵懂的反派。被人强行灌输理念。就像是机器被输入程序,然后执行。
任务。谁的任务?
好奇心作祟,李思念捏了捏他的手,悄声问,“你睡了吗?”
“没。”
“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那边顿了许久,可能是半个时辰,可能是一个时辰。周围黑黢黢的,无法计算时间。敬长生不说话,李思念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正当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时,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说,“不知道。”
不知道。敬长生其实想了很久,然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自小长在鬼城。
鬼父说,“看到那只猫了吗?踩断它的尾巴,然后剖开它的肚子。”
鬼母接着父亲的话,“看到那只兔子了吗?抓起来,捏爆它的头。”
先是动物,然后是人。
他们一起说,“长生,去吧,消灭世界上所有生命。凡是能呼吸的,能说话的,能哭能笑能走路的,通通杀死。碳和水不应该化合成生命,它们应该分来,变成岩石和风雨。”
这是命令。敬长生一直在接收他们的命令,然后执行。他一直以来都做得特别好。
后来到了蜀山。
师兄师姐说,“毁天灭地罪不容诛,怪物应当学会做个人。”
长老们说,“念你天资聪颖,本性空无,授你道法,你当全心向善,造福万民。”
句句话凝结成一句——不准杀人作恶。
这也是命令。
可是他们没教他该怎么做人怎么向善,只是在命令他,做个人,要向善。
人应该怎么做?善良又是什么?没人教他,他不知道啊。
直到最后,长老们都说,“孽畜冥顽不灵,当诛。”
十万雷均,千刀万剐,他静静地躺在邢台上,看着破损的皮肤下露出的白骨。
没有感觉。那些东西杀不死他。
琥珀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蜀山的那些长老们,他想要个答案。
可是他想知道的为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人跟他说。
见他无可救药,蜀山只好将他关起来。那是一个漆黑的世界,周围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片。敬长生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很久,一直走,一直走,漆黑一片,没有尽头。
见不到光,没人和他说话。他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思考,奈何所知贫瘠,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孤独。也许是这种感受。没有人理解他,也不会有人和他说话,就在这漆黑空无的世界里走完一生。
可是他想出去,到不是鬼城也不是蜀山的世界去。
终于,他破开蜀山的封印,逃到外面去。
可是,他见到人潮如织,花开叶落,生老病死,他忽然觉得很无措。
陌生。封闭。无法理解。无聊。无趣。
在熙熙攘攘的世界里走和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走有何不同?不过是一样的漫无目的,一具麻木的尸体。
现在没有人命令他了,他该做些什么呢?应该找些事情来做。
他想了很久,不知道。
终于,他想起鬼父之前交代他的事。搜集怨鬼为兵器,消灭世间所有活物。
碳和水不应该化合成生命,它们应该分开,变成岩石和风雨。
这样一来,他也被毁灭了,就不用再去想要做什么事。真好。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李思念。如果接着去做那件事,她也会被毁掉。跟他一起被毁掉。
敬长生忽然犹豫了,之前一直认定该去做的事在此刻产生怀疑。
他想吗?他真的想去做那件事吗?
可是如果不做那件事,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些思绪像是一条条小虫在他脑子钻来钻去,让人烦躁不已。
沉默良久,他只能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李思念意料,对于读过原书的她来说,当然是知道敬长生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的。
她本来以为按照敬长生的性子会直接跟她说,即使再不济也会编个谎话来骗她。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说,不知道。
“你呢?”敬长生又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被这么一反问,本来自信满满的李思念也忽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以后想做什么。这让她想起在学校里上过的职业生涯规划课。记得那时在纸上涂涂画画测性格测适合职业,她也蛮懵逼。
有喜欢的东西,但如果要说对自己的规划清晰得像镜子的话,那肯定是吹牛逼。计划是会变的嘛,也不知道那个说长大后想当太空人的小朋友有没有当上。
总之先上大学,之后的职业再慢慢想,现在还不急。就算急也想不出。
好奇怪,话题居然跳跃到和小病娇聊人生理想了。
已经有些困了,脑子晕乎乎的,这个时候嘴巴就不听脑子使唤了,李思念迷迷糊糊说,“回家。我想回家。”
“嗯。”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然后再无其他。困意袭来,李思念一下子进入梦乡。也不再纠结她居然跟小病娇睡在一张床上。
梦里听到敬长生在喊她,“李思念,李思念……”
声音很沉,很低,很小声,似是在压抑着某种痛楚。她想起之前敬长生捉住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说,那里在长东西。那时,他就是用这样低沉的呢喃一声又一声地唤她的名字。
可是她睡得太沉了,陷在梦境里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然后这个声音便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他的心口,在长什么?
记得之前从系统那里看过一段影像,敬长生的胸腔里装着的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血肉怎么会从石头里长出来呢?
如果是那样,一定会很痛。
等翌日醒来时,身边的人早已消失。敬长生这是又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