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着自己的胸口,青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到底是相处了两年多光影,她和汗王身边的人还算是混得挺熟,被他吓了一跳,青梅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有些顾及,没有大声说什么,拽了人朝一侧的假山旁去。
这也就是北国的规矩不严,男女大防也没太多讲究,若是还在晋国时,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敢大咧咧的拽男人袖子。
“干嘛?”
沃德身板子壮实,按理来说青梅即使是使上全身力气也没可能拉扯得动他,但偏偏就用了点子力气就把人扯走了。
青梅嫌他憨傻,又是白了他一眼,小眼神儿活像小刀子似的唰唰带声。
“你说干嘛?我问你,汗王今儿怎么回来的那么晚?按理来说不该是午后就该回来了吗?去哪了?”
她个头不高,气势却足,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气凶巴巴的。
沃德被训了也不生气,只嘿嘿的笑,他往左右瞅了瞅,发现没人往这头看,又见殿门口站着一排人,便大手一捞,牵着人往西侧去。
青梅没有沃德的力气,又被牵了手脑子开始发懵,走了上百步后才发觉不对,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拿眼刀子瞟他。
沃德也红着脸嘿嘿傻笑,他挠着脑袋道:“能去哪儿呀,还不是汗王想给殿下弄点儿新奇玩意儿嘛,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得知汗王是去给自家殿下弄生辰礼物去了,青梅悬在半空中的心彻底落了地,但瞧着这傻大个一脸的期待,青梅刚刚被牵了手都没红的脸,现在却是莫名其妙的红了。
“那…那走吧,看看去。”
青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瞧着沃德的笑脸,她的气势也越降越低,提高的嗓门也变成了小声嘟囔。
两个人一高一矮的步履倒很是协调的走在一起,没一会儿就没了影。
殿内还有些在耍酒疯的秋骊却是一会儿兴奋的笑,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闭眼要睡。
君屹把人抱进内室放到床上,自己则是轻手轻脚的褪下兵甲。
他今日巡视西营军,倒是没有上场,只着了兵甲绕着军营走了一圈,和士兵们讲了几句话,把奖赏分发下去,又象征性的和几个将军说了些话,便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了。
巡视军营每三月一次,这是他早些时候定下的规矩,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和秋骊的生辰日撞上,但军令如山,他说出去的话若是不遵守,那么今后他下达的指令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正是因为如此,他紧赶慢赶,宁愿累些也没有向后拖延,原本他也是能够在午后返回的,却没想到会在路上遇上一群黄金骆驼群。
这种骆驼真的比较稀有,能碰上也算是好运气。
君屹清楚秋骊对牛羊一类的牲畜很看重,他作为北国的汗王,对牛羊虽也同样看重,但他不如她会养,君屹也承认他虽生于北国,但对农事和牲畜的了解却不如秋骊,所以他也只能是在背后支持她帮助她,有的时候遇到了明显的好苗子,他也会带回来给秋骊看,好的她就会收到庄园里去,不好的则是为宫里新添道菜,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出门在外的时候注意这些。
只是…
低头看着还有些迷糊的秋骊,君屹哑然失笑。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才十来岁的小姑娘穿得倒是华丽,梳着高耸的发髻,化着成熟的妆,但眼眸里却还是稚子般的清纯,卸了妆后,更显稚嫩。
时光似流水般悄然而去,小姑娘也长大了,稚气褪去,现在更是多了些少女的玲珑雅致。
“唔…我好渴。”
床上的人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声音从小到大,又从低到高,急切的甚至想自己爬下来去找水喝。
银甲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君屹顾不上去捞,身体快速一动,便把人从即将栽在地上“险境”中救了起来。
秋骊还有些懵懂,她砸吧着嘴,只觉得嗓子眼发痒,继续嘟囔着要喝水。
君屹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半抱着人将人挪到小榻上,然后才腾出手来给她喂水。
“咕咚…咕咚…”
大声喝水的秋骊把普普通通的温水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若不是君屹心细,她肯定是要呛到的。
但也因为这番折腾,秋骊喝到了杯子里九成的水,还有一成撒到了她的衣服上。
先前正在睡的秋骊穿了一身白净里衣,被水一湿,衣服立即贴了皮肉,很不舒服。
不舒服了就想脱,君屹拦都拦不住。
但总归已经是两年多的夫妻了,虽然因着年纪小还没圆房,顾及却没那么多。
君屹就上手给她换,秋骊里头还穿了一件,打湿的却只有外头那层。
原本以为是个简单活计,可光给她脱个衣服,君屹就出了一身的汗。
实在是太不听话太闹腾了,第一次见她喝醉成这模样,但…耍酒疯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君屹见过她端庄优雅的模样,也见过她初来到北国时故作沉稳的样子,但今日酒醉后的孩子模样,却还是头一回。
君屹既觉得有些新奇,又忍不住对这样可爱模样的秋骊心软,从未服侍过人的他笨手笨脚,生怕自己的力道大了,弄伤了秋骊的细皮嫩肉。
好不容易把里衣脱掉了,君屹去衣柜里拿换的衣服,可还没等他把柜门打开,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躯。
君屹:…
………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宝贝呀?”
看着笼子里既像兔子又像老鼠的小东西,青梅内心里觉得这小动物长得可爱,但表面上却露出一副有些嫌弃的模样来,弄得沃德再度挠起头来。
“是…是啊,这小东西可难抓了,我废了很大力气的。”
沃德委屈巴巴,他之前瞧这丫头喂养小狗的时候相当用心,便觉得她可能是喜欢这一类毛绒绒的小动物,为此特意去寻了新奇好玩,长得又乖巧的小东西来。
而他说的不好抓也是真的,这种擅长打洞的小东西在山地里就像是水里的鱼,如果不是采取了一些特别手段,空手想要抓得住,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啦,确实是个新奇玩意儿。”
青梅直起身来从腰间扯下个荷包,从里头倒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糕点,伸手递给沃德。
沃德打小吃牛羊肉长大,牛奶羊奶也吃得不少,只是有些时候他也受不了牛羊身上的膻味,但自打自家汗王娶了王后,王后带来的却不止是种子和农人,还有无数新奇的点子,用的穿的玩的,尤其是吃的。
在以前北国人大多都是吃烤的食物,他也习惯了经常吃烤肉,但自从王后入了王宫,他们这样的护卫也能尝到别样的美味了,这和从前老汗王带回来的中原美食不一样,老汗王带回来的食物味道要么寡淡,要么就太过甜腻,着实不符他们北国汉子们的口味。
沃德把糕点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并不过份甜的糕点奶香味十足,他把嘴边残渣抿进嘴里,牙齿轻轻点在一起,只觉得嘴里弹弹的,既有韧劲儿,又有糯感。
嘴馋,又经常被投喂得找不到北了的沃德两眼冒星星的看着青梅。
“好吃!”
直白的赞美似乎是更能让人感觉到诚挚两个字,青梅抬着下巴露出一个算你识货的表情,又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我家殿下爱吃奶糕,这是我给殿下做完剩下的…”
其实奶糕是秋骊爱吃的不假,但她口味偏甜,沃德嘴里的奶糕口味上绝不是秋骊会喜欢的。
心大的沃德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别扭,同时也毫不在意吃别人的“剩食”,他笑呵呵的三两口就把一整块奶糕吃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它要怎么养呀?”
笼子里的小东西显然有些胆小,躲在笼子里给它弄的小窝里瑟瑟发抖,青梅有些心疼,就想先把这小东西安置好,不然没准谁一个不小心大小声,就可能把它给吓死了。
沃德伸过手去把笼子拎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起该给吃什么,该如何喂的话。
此时的青梅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一直担忧的事儿就在她罕见的“溜号”时发生了,等她跟着沃德看完了小骆驼回到内殿的时候,就发现殿内没人了。
叫了守在门口的小宫人,问了才知道,说是汗王带着殿下去了□□院。
“去那干什么?”
□□院其实算是个“荒”院,那里平常不住人,特别之处也只是有一个大大的温泉。秋骊倒是喜欢泡温泉,但也只是偶尔会去,毕竟后殿就设有浴池,泡起来其实要比温泉更方便。
“这…”
那宫人有些害羞,但还是红着脸凑到青梅耳边轻语。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青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直直的盯着宫人。
宫人被她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但还是又低声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天呐!好!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快,快让小厨房备上补汤…”
老妈子似的青梅脸上挂着笑,嘴里却絮叨个不停。
那宫人被她这魔怔了一般的模样给吓得不轻,规矩的站回了原位,眼观鼻鼻关心,再不敢去多说一个字了。
早早的备上了补汤的青梅等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等回了自家殿下。
一晚上,补汤热了凉,凉了又热,差点没熬干了,但瞧着自家殿下脸色红润,肉眼也没瞧到什么不对的地方,青梅也就放弃了给自家殿下灌下一肚子补汤的念头,转而让宫人们先把早食端上来。
“谢谢青梅了…”
秋骊红着脸蛋,眼神儿直直的放到桌上的餐点上,装作看不见身旁人愉悦的眼神。
“殿下啊,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趁着君屹吃过早食被催着去书房处理公务,青梅终于寻到了空隙,贼兮兮的凑过来问秋骊。
秋骊脸皮没那么薄,倒不至于被这样简单的调侃几句就害羞,她淡定的擦擦嘴,暗搓搓揉了揉自己发僵的腰和腿,轻飘飘的道:“没有不舒服的,倒是你,我十八了,你还大我两岁,你想啥时候成亲?”
青梅和沃德的事儿,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青梅一直没提,这毕竟是个人私事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青梅的年纪在这个世界的确是不小了,秋骊也知道青梅舍不得她,但再是舍不得也不能耽误了婚嫁,不然错过了好姻缘,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突然被提到婚娶之事,青梅到底还是女孩子,平日里再是利索,此时也羞赧得张不开嘴。
罕见的瞧她不好意思,秋骊都精神了起来,眼带揶揄的扭头去瞅她,只把青梅看得脸越发红了。
“哎…你要是喜欢沃德,就应了他呀,我听说那家伙三天两头…”
她话都还没能说完,青梅就捂着脸一跺脚跑开了,只留下句:“殿下你说什么呀。”
秋骊没办法,她也没想到向来爽利的青梅一提到嫁人的事儿就羞成这样,但看她这反应,秋骊也是清楚,青梅她是愿意嫁给沃德的。
想着也算是“考察”了沃德很长一段时间了,那傻小子除了人憨些,别的毛病倒是没有,毕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这点子憨傻,对青梅而言怕是也算不得什么缺点。
哎…看来青梅的婚事还是得靠沃德努力一把,不然这得拖到啥时候才能喝到他们两个喜酒呢?
吃完了早饭,不知道去哪里害羞了一场,自己又恢复过来了的青梅再度闪现,招呼着宫人们把残羹剩饭收拾下去。
原本昨日晚上该是再聚一堂的,但作为主人翁的秋骊没出现,其余的宫人们便只留下守值的,其余人被管事们放了假,又让大厨房给宫人们添了几道菜,还发了一到三个月的月钱作为赏钱,一整个王宫将近两百来人都过了个难得节日似的。
秋骊吃完了早饭就又有些犯困,她自打来到了这个异世,每日里虽然需要操心的事儿增多了,但于时间上却也十分自由,若非还留有一点点的自制力,她没准还真的就会醉生梦死下去。
“我就去小憩一会儿,两刻钟之后叫我。”
青梅先是疑惑了下,后来立即恍然大悟。她还记得前天殿下说过的话,今日该是去见老王后的日子。
老王后出身突厥,民风方面和北国人高度相似,她老人家住了生在大帐,长在草原,即使是和老汗王新婚之际也不曾搬来王宫居住,因此夫妻两人关系较为平淡,好在老王后生性洒脱,在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更喜欢纤瘦柔弱的女子之后,她就独居在大帐中,尽心尽责的抚养当时还是大王子的君屹。
老汗王虽然宠爱他从中原带回来的异族女子,但却也没糊涂,那些伺候过他的女子终其一生也没有生下过他的子嗣,余下唯几的儿子都是由北国女子生下的。
也正是因着曾受了些中原教化,老汗王极度看重他的嫡长子,虽然因为当初去的太过突然,还是给当初上位称王的君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这些困难的来源却都不是他的兄弟们。
而是那个只比他父汗小六岁,但身子骨却远比前汗王强壮许多的王叔。
君睨时年三十有八,按道理都快是要做祖父的年纪了,但他的王妃身体不好,至今也不曾有过一儿半女。
先汗王与他同父异母,其母今年也也有六十有余,听闻因着君睨过于宠爱王妃,使得母子关系紧张。
在床上躺了两刻钟,秋骊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便开始着手里去见婆母时该带的礼物。
昨日是她的生辰,但来自于婆母的礼物却是早早的就派人送来了王宫,北国多牛羊,同样也不缺宝石,前些天送来的生辰礼里就有好几套宝石头面,秋骊收到后就上妆试了试,漂亮是漂亮,重也是真重。
相处之道在于礼尚往来,虽然这两年来和老太太相处的不错,但婆媳关系较为复杂,若想日子平顺,维持好关系的方法可不能少。
“殿下你这是要把咱们的库房搬空吗?”
看着摞得高高的礼品盒,青梅有些不可置信,她家殿下不说多扣门,但也不像个阔达的老财主呀,就这捡出来的这些,都已经能装一马车了,再多…那是能往哪里放?
秋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看了看已经快没有落脚地的库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些东西看着是多,但加起来也比不了那些头面。”
老王后当年出嫁的时候,也是带了大笔的嫁妆进的北国,后又做了二十多年的王后,小私库里好东西不少,秋骊虽然也有小私库,但论起质量和数量来,都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