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天跑过去,半蹲下扶着她,连连问着:“怎么回事啊,怎么走好好的也能被撞?”
秦茹华痛得说不出话来。
交警亭和救护车都在附近,很快便到了。
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给秦茹华做了紧急检查和救治,初步诊断右腿应该有骨折,暂时还没发现其他的伤,还需要到了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车子一启动,景盛天拿起手机正欲打电话,秦茹华觉察到,忙阻止他:“你干嘛?”
“给斯远打个电话,让他来医院啊。”
“你别打。”秦茹华抬起一只手拦住,痛到说话都有些费力,“人听音乐会呢,这才八点半,刚开始你把他叫来干什么?”
“你都这幅模样了,他还听什么音乐会啊?”景盛天坚持着,拉开她的手,就要拨出去。
秦茹华一把抢来:“我就腿疼,没什么大毛病,等结束了再打!”见他作势又要出声,秦茹华一道眼神瞪回去,“我说不打就不打!叫斯彦也别打!”
景盛天无奈,只好妥协。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一系列急诊检查,确定了秦茹华是右腿腓骨骨折,头部的磁共振报告显示暂时没什么问题后,时间耗到也了十点多,音乐会快结束。
经过一番折腾,秦茹华在单人病房住下。
景斯彦在接到付柔电话后便赶来了,这会儿忙活完检查安顿下来,才说:“差不多了,给斯远打个电话吧。”
秦茹华出声:“斯彦,让你爸打,你送柔柔先回去,她大着肚子,老在医院走动不好。”
闻言,景斯彦和付柔相对一视,犹豫了。
秦茹华又说:“去吧,一会儿斯远来了,让他陪着就行,幼薇还在家,别让她担心害怕。”
既是如此,景斯彦也没再坚持,应声后,带着付柔离开了。
景盛天这一通电话打完,景斯远花了二十分钟赶到。
大剧院偏远,路上耗了点时间。
秦茹华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受伤的脚暂时用硬板固定着,膝盖处已经红肿了一大块儿,这会儿正在冰敷。
景斯远大致查看了一下伤势,紧拧的眉头到现在就没松开过:“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景盛天直言:“你妈说你听音乐会,不能打扰。”
景斯远更加沉默。
秦茹华瞪了眼景盛天,指责他瞎说话后,又笑笑看向景斯远,说:“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就骨折,做个手术就好了,没多大事儿。”
景斯远立在那里,一张脸沉冷漠然,有几分压抑:“怎么伤的?”
秦茹华干巴巴清了下嗓:“我顾着回微信呢,没看红灯,低着头就过去了,那车子没来得及彻底刹住,不过幸好车速不快。”
景斯远没出声,只是静默地凝视秦茹华受伤的脚。
秦茹华望着他凝重冷然的神色,面上一愣。
他大概是想起景芝那件事儿了。
“斯远,妈真的没事。”秦茹华敛起笑意,强调着,“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骨折了,手术接上就没事。”
“你好好休息。”
他突然这么道一声,声音有些低哑干涩。跟着,便转身出去了。
景盛天愣了下神,再看向秦茹华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忙站起身,追出去了。
夏日晚风,没有白日里的燥热,凉爽舒适,又带着几分柔和。
景斯远就站在病房外头的露台,两手撑在护栏前,任由风肆意的打在面上,神思游走,一颗心越发的沉重。
景盛天寻到他,缓步走上前,从后头轻轻拍拍他的肩,说话声很轻很淡:“又想起你姐了?”
景斯远没说话,但他的神情表示默认了。
“你姐走九年了吧。”他听到景盛天叹了长气,伤感、酸涩,“幼薇都九岁了。斯远,没办法改变,我们只能接受它,从沂市搬来延川,把那些不好的记忆就此尘封。终究都要生活,这么多年了,也过去了不是?”
道理怎么会不懂?都是成年人。可真要把它看开,却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景芝当年毫无预兆的离开,成了景斯远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了,埋在心里,偶尔想起,那根刺都会扎的心口生疼。
从前的景芝,乐观开朗,热爱生活,对他和景斯彦这两个弟弟的照顾,无微不至,给予他们的陪伴,甚至多于父母。长姐如母,年少时的景斯远,内心更偏向依赖于景芝。
比起景斯彦,他从小就寡言,也不爱笑,景芝常说他:“阿远,我又没欠你钱,你干嘛老对我冷着脸?”
而景斯远的回复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三个字:“我没有。”
她从不会和他们打架,不争也不抢,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是铱誮一人一份。闯了祸,她还会帮着隐瞒打掩护。但私下的教育也从未少过。
她永远都那么温柔善良的对待每一个人。
甚至善良到后来心理生了病,都只字未提。
依然笑容满面的目送他去读研,和他招手道别,温声细语地说着:“等你过年回来,幼薇应该快会走路啦!”
可到了学校不过一月,他却收到了她的噩耗。
……
这样的突如其来,打击太大了。
他内心承受不住,后来的每个夜晚,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景芝面目全非的遗容。
荒废过,也颓靡过。
后来,景斯远去了英国考博,景家也举家迁到了延川。沂市是个伤心之地,景盛天每每经过那条澄江河,就都会想起景芝被打捞上来的场景。
秦茹华甚至连那附近都不敢踏入。
……
这次秦茹华的车祸,又是一记突如其来的打击。
“斯远,别想太多了。”想起景芝,景盛天不知不觉地又眼眶湿润,“你妈没有生命危险,和你姐不一样,她是怕耽误你约会才没有马上通知你。”
景斯远敛色,声线沉哑:“以后有事,立马通知我。”
景盛天:“傻孩子,以后还能有什么事儿。”
景斯远愣了下,反应过来,失了笑。
景盛天又拍拍他,淡声:“走吧,别让你妈一个人。”
-
虞甜打车回到家后,心里一直记挂着景斯远的事儿。
话只说了一半,他便焦灼的离开,这会儿也不知,处理好回来了没有?
虞甜抬眼瞧了下挂钟。
23:45
躺上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她终究没忍住,拿出手机打开和景斯远的聊天界面,敲键盘。
一条消息编辑来编辑去,十分钟过去了,虞甜也没发出去。
闻姝的消息这时候突然来了:「晚上音乐会怎么样呀?」
「虞甜:啊,挺好的,下次咱们可以一起去。」
「闻姝:?谁问你这个!我问你和景斯远怎样?有没有新进展?」
「虞甜:结束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急急忙忙就走了。」
「闻姝:什么鬼??就这样啊?前期铺垫那么多,结果未免也太草率?」
「虞甜:应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我看他脸色都变了。你怎么还没睡?」
「闻姝:加班啊!那你们现在就没了啊?」
「虞甜:我正纠结要不要发条微信问问他。」
「闻姝:你发呗。」
「虞甜:发什么啊,我纠结十分钟了……」
「闻姝:就问他,还好吗?」
虞甜去了,按照闻姝说的,就发了三个字。
那头好久好久,都没有回,虞甜抱着手机和闻姝一边闲聊一边等,等到最后,着实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直到凌晨深夜,她睡梦中感觉到手机有震动,强行让自己醒过来,半睁开一只眼,拿起手机。
有一条新消息——
「King:还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肥肥滴,嘻嘻嘻久等啦!
第26章
虞甜今天一上午, 心不在焉。
不是洒了面粉,就是搅浑了蛋黄和蛋清;不是蛋清打过头,就是白糖重复多加。
在工作室忙活了大半天, 也只做出来两个蛋糕卷,其中一个还卷的不漂亮。
距离那天音乐会,已经过去两日。
那晚收到景斯远的回信, 她稍稍安下心。
可后来也没在电梯间遇见过他,但她也没有多想, 只觉得大概是还有琐碎事没有处理完, 近日早出晚归了。
直到今早上,虞婕一条微信消息,彻底搅乱她一整日的心情——
「虞婕:姐!景教授怎么了吗?今天本来要和我们代表延大一块儿去R市参加互联网加省赛的, 结果他临时说有事, 没法去了!是什么事啊?」
「虞甜:有事?」
「虞婕:对啊, 顾教授说的。你们前两日不还一起去听音乐会吗?你知道不?」
虞甜心下一愣, 脑海里跳出他回复的“还好”两个字, 一时纳闷:「音乐会那晚他确实有点事, 不过结束后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再发微信问他,他说还好, 我以为他已经处理好了。」
「虞婕:啊,这样啊……连你也不知道。」
「虞婕:话说,你们俩还没有进展吗?景教授都请你去听音乐会了, 怎么也没其他行动啊?按他那样做事有规划又有分寸的人,不应该啊。」
虞甜一颗心渐沉, 打字的手也有些抬不起来:「不知道啊, 可能就是单纯的, 想谢谢我请他听演唱会吧。」
毕竟那晚,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叹了声气,虞甜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景斯远这个人,左右了情绪。
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景斯远优秀、强大又自律。
她真的很难不被吸引。
尤其,又在经过这么多次的近距离相处。
这些相处,不知不觉将她心里原本以为的妄想转变成了期望。
可同时,她又胆小怯懦,不能踏出迈向希望的那一步。
总是原地停留,不停的猜想他的心意。
她是喜欢他的。
只是不想那么过于草率的承认接受。
也许这次的空档,是她深思熟虑的好时机。
……
拍拍脸颊,虞甜重新振作,挺起腰杆子,倒了失败的蛋糕糊,重新去冰箱取来鸡蛋,认真制作。
不论如何,生活和工作还要继续。
-
秦茹华的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她伤了腿,行动不便,手术前吃饭方便都得躺着,少不了人照顾。
付柔此刻怀着孕,沈幼薇前几天刚报了暑期培训班,上下课需要接送,景斯彦除了兼顾她们俩,还有公司事务要打理,无法分身陪护。
景盛天年纪大了,景斯远也不忍他起夜操劳,所以这陪护的工作,最终落到了景斯远身上。
好在,这会儿是暑假,学校没课。平日里只需要做项目研究的工作,这在医院带着电脑和资料就可以。
起初,秦茹华也担心耽误景斯远工作,提过请个护工就好,但景斯远这人,做事严谨较讲究,更倾向于亲力亲为,再加上他又不是上课没时间,于是这请护工的事儿,就没了下文。
当晚,他回御景小区拿了电脑、资料和洗漱用品来医院。晚上的时候景盛天回家休息,他就在医院陪护。
夜里,病房熄了灯,秦茹华担忧着明日手术,迟迟睡不着。
景斯远在一旁敲着键盘,听见秦茹华一再扭动身子的动静,暂停打字,抬头望过去:“妈,是不是我太吵了。”
他把电脑合上。
原本就昏暗的室内,没了最后的光亮,眼前忽地黑了一阵。
秦茹华回答他:“没有,我就是睡不着。”
“担心明天手术?”
秦茹华默了会儿,怕他跟着担忧,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问他:“你最近和那姑娘怎么样了?喜欢人家不?”
闻言,景斯远冷不丁想起那晚虞甜的微信消息,答非所问:“等你手术完再说吧。”
秦茹华:“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景斯远并不惊讶秦茹华会知晓他和虞甜之间的事,毕竟身边她的眼线不少,比如沈幼薇,比如楚衔。
因为听音乐会的事儿,也就楚衔知道。
景斯远没应声,秦茹华又说:“真喜欢人姑娘,就别让人等太久了,你等得起,人姑娘可等不起。”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却是说中了景斯远的心事。
可眼下秦茹华手术更加重要,他实在没心思去想其他。
一开始,他确实等不及。若不是景盛天那通电话,他大概已经和虞甜表明心迹了。
但他也想过,自己的浮躁也许会让虞甜难以接受,毕竟虞甜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还不得而知。倒不如趁着这几天,给她一些心理准备,到时再说明也不显得唐突。
“睡吧,妈。”
这是景斯远的回应。
……
次日的手术,很成功。
术后被叫醒后,秦茹华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虽然半睁着眼,意识却还因麻药的后劲迷糊着。
回到病房,又经过两日休养,秦茹华已经可以半坐起身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沈幼薇今日培训班休息,一早跟着景盛天来了医院,说要在这儿陪上秦茹华一整天。
景斯远见秦茹华状态转好,暂且安下心来,回了趟学校和省哲社项目组的同事开会。
等结束后再回来,就见沈幼薇坐在病床旁捧着个蛋糕,开心地吃着。
秦茹华和景盛天也拆了其他蛋糕的包装,准备吃上一口。
景斯远立在门口,病房里的三人抬眸瞅见他,纷纷静止。
沈幼薇最先出声:“你回来啦小舅舅,要不要吃蛋糕?刚送到呢。”
景斯远在床上桌板的纸袋中,捕捉到“私甜”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