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不安没来得及收,闻人渡见了心中一刺,以为是他刚才的表情和沉默伤到了她,他知道修炼之人不易有子嗣,但那几日里他太过……放纵,若真的有了也不是没可能。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当上爹的闻人渡第一次说:“不要怕,真有了还有我在。”
藤君宜抬头看他,苍白的面色回血,点头抿出一个笑来。
唐竹狐疑,不知道这小宝宝是有还是没有,但是能一眼看出他的闻人大哥和夏姐姐之间一下多了什么,好似关系一下贴近了许多。
闻人大哥看夏姐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至于不一样在哪里,唐竹一下说不上来。
“前辈,你将我二人锁在一个房中,不杀我们,也不打算放了我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闻人渡沉声问道。
他从未像是这样受人牵制。
金湘婆婆:“不是说了我老太婆一人在这地方孤孤单单的,留你们三人的命在这里陪我解闷吗,只要你们听话,说不定我哪天心情好了还会放你们出去。”
闻人渡的眼神不躲不避,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心生侥幸,“晚辈奉师命出宗诛杀隐仙阁的人,哪怕前辈不杀我,强行将我们三人留在此处,时日一久,宗内长老也会知晓,前辈一人怕是也不是对手。”
“你小子胆子还挺大,以为这番话能威胁到我老婆子?”金湘婆婆冷哼一声,“来了更好,最好是你那道貌岸然的师傅亲自来。”
蕴灵宗掌教修为通天,乃天下数一数二的圣人,谁人听了他的名号不恭恭敬敬,满是瞻仰,但在这老婆子嘴里却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闻人渡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金湘婆婆这么诋毁他的师傅也难以忍受,“不知掌教做了何时得罪过前辈,前辈这么诋毁于人?”
金湘婆婆冷冷道:“你是那人的徒弟,当然觉得自家师傅千般好万般好,但你小子可知你师傅六十多年前曾毁了我的姻缘?生生将我和我的道侣拆散!”
她说着一指唐竹,“这小子的师傅就是我曾经的道侣。”
藤君宜:“……”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金湘婆婆说到这里眼里犹带痛恨,“你那多管闲事的师傅跑来玄机门说什么我命中带煞,让我自己去闭关五十年,否则迟早会惹出祸端,他满嘴胡话,我怎会听,但偏偏还有人信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玄机门的掌门,她曾经的道侣。
玄机门的人可窥一线天命,但却算不出与自己关系亲密之人的命,而像蕴灵宗掌教那样,达到一定的修为,与天地间有冥冥感应,有时候自是能感应到什么。
他这般说了之后,玄机门的掌门自是深信不疑,金湘婆婆恼恨,不肯闭关,哪怕她的道侣说亦会陪着她,她还是气恨他不信自己,于是出走,再也不肯回去。
既然你说我会惹出祸端,那我便让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坐实了这祸害之名。
以上是藤君宜根据金湘婆婆说的话拼凑出来的过往。
虽然和她一开始想的有差距,但怎么如此狗血?
藤君宜发出疑问:“前辈,你这样做不是就证明了蕴灵宗掌教说的话没错了吗?”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不论男女,一旦有人说了自己不好的话,一些人脑子一热就会想: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但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做给你看!
其中逻辑令人大惑不解。
金湘婆婆看她,一时竟是被问住了,过了会儿说:“我这样做就是要让他们后悔!”
“……”藤君宜表情很诚恳,“前辈,你帮隐仙阁残害众生,他们二人可能不但不会后悔,还会肯定自己当初的想法没错,这样一来,他们就只会认为是你错了,而不是他们错了。”
藤君宜知道金湘婆婆是怎么想的,自己的道侣不信任自己,居然相信莫须有的话,真打算让她从此闭关,这怎么能忍?
就算蕴灵宗的掌教说的是真的,要她闭关也不是不行,但她要的是道侣对自己无条件的维护,而不是立刻相信别人。
同为女子,藤君宜也能猜到金湘婆婆当初远走高飞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觉得这个老婆婆就是被情爱之恨蒙蔽了双眼,一心想让当初那二人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了作恶而作恶。
金湘婆婆听了她说的话大怒,怒的不是她,而是她说的那二人非但不会后悔,还只会认为自己错的那般话,“他们居然敢这样想!”
金湘婆婆过去从没这样想过,她只以为自己杀的人越多,那二人就越是后悔自己曾说过那样的话,总有一日会在她面前低头。
“臭小子,你师傅真这样想?”金湘婆婆冷冷盯着闻人渡。
闻人渡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知道怎么顺着话说:“若是前辈就此收手,我师傅或许会后悔当初说那样的话。”
金湘婆婆此刻恨不得到那二人面前问个清楚,但她也不是傻的,知道这几个小辈这样说就是为了让自己放过她们,“我不会放你们走,你们在这里陪我老婆子,到时候还能给我当个人质。”
说着,也不理他们三人了,往祭坛上走去。
唐竹小声说那金湘婆婆就是住在后面。
没有办法,藤君宜和闻人渡只好暂时在这地底下住了下来。
住的屋子旁就是祭坛,祭坛最上方是个方鼎,上面布满了繁复的铭文符箓以及阵法,只刚刚靠近一米便会被弹出去。
想破坏也破坏不了。
“仙君,难道没有办法让你的师傅知道我们在这里吗?”藤君宜问。
闻人渡摇头:“这座岛仿佛与外面的天地隔绝,哪怕捏碎玉佩也没法召来师傅的一缕神魂,想来是那仙器的碎片之故。”
哪怕只是碎片,仙器依然是仙器,有着他们所想象不到的厉害。这座“仙岛”敢大喇喇地横贯在容州的海上,每月带人进岛,无非就是仰仗着仙器之能。
难道只能等金湘婆婆改变心意放他们走?
藤君宜看向祭坛,她还有支线任务,必须要想办法将这祭坛毁掉,让隐仙阁的人无法再炼化生魂。
那边,唐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他跑到金湘婆婆屋外,大喊道:“金湘婆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找我师傅吧,我让师傅给你道歉!。”
“你?镇阳子会听你一个小小徒儿的话?”
“我可是师傅最喜欢的徒弟了!”
“别想歪脑筋了,就算是走,也不是现在。”金湘婆婆走了出来。
藤君宜问:“金湘婆婆,你守在这祭坛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告诉你们也无妨。”金湘婆婆说,“这祭坛中设下了‘血引煞’,只要杀了人就会有生魂渡来,在这祭坛中被炼化成恶灵,等时机一到……”金湘婆婆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不要想着破坏这祭坛,这件事哪怕是我也做不到。”
说完,她将拐杖抬了起来,一道无形的灵力如水波般荡开,祭坛上突然蹿起熊熊烈火,数不清的人面在焰火中扭曲,发出无声的呐喊,那一幕当真如阿鼻地狱。
只看一眼就觉得全身发寒。
终于,那些人面不再扭曲,而是被火熔成液体,慢慢淌下,滴进鼎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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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 后手 ◇
◎那是谁?◎
容州, 海边。
一只颜色金红的赤凤灵鹰停驻在暗礁上,正是半半。
它一双锐利的金目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似乎要看穿什么, 过了良久, 它锋锐的钩爪一动,翅膀一扇, 带起猎猎风声一冲而上,朝着海面俯冲而去。
它的速度极快, 如一道金色的闪电, 敏捷地避过翻涌的浪头, 目光搜寻着。不知飞了过久,它还是一无所获, 一抹焦急出现在它眼里。
终于, 它放弃了搜寻,翅膀一扑朝着反方向而飞,朝着东南方向掠去, 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距容州数千公里外的临琊州, 此时正热闹非凡。
这里有数十个宗派, 虽比不上赫赫有名的大宗,但宗内亦有修为强盛的长老和厉害的弟子,今日正是这些宗派弟子们齐聚一处相互切磋的日子。
高高的圆形擂台周边设了阵法,以防切磋时波及他人, 下面已经来了各宗的人,正等候着切磋正式开始。
“少族长, 他们今天应该会动手。”擂台下方稍偏的位置, 一名身穿窄袖蓝衣的少年低声道, 他的长相极为俊俏, 狭长凤目微挑,黑发用金冠束起。
他面前是一名面色冷峻的黑衣青年,面貌俊美,此二人正是藤荐之和藤惊予。
藤荐之的目光扫视过高台,上面坐着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正是其中几个宗派的长老,他的目光停在最中间那位中年人身上,“恐怕不只是他一人成了隐仙阁的人。”
藤惊予顺着视线看过去,眼中冷色逼人。
“等他动手我们再顺藤摸瓜。”藤荐之道。
其实以往这些宗派弟子们相互切磋是不会选在这里的,更不要说是容许其他修士和凡人来观看,今年却大不相同,宗内的弟子不明白各位长老的意图,藤荐之却清楚,这里面有隐仙阁的人,他们正是想借着弟子切磋之名来借机杀人。
可谓是阴毒至极。
藤荐之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查隐仙阁的人的,在此之前,他曾前去找过他的师傅,蕴灵宗的掌教,问如何才能让他的妹妹从昏迷中醒来。
他也不得已将圣水的存在告知了师傅。
也是在那时他才从师傅的口中知道一滴圣水的威力有多大,凝神境的修士喝下它必定会爆体而亡,他的妹妹如今只是昏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荐之,那小女娃估计是曾有过天大的机缘才会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若是想要她醒来,除非她能将体内的圣水吸收,但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你只能慢慢等了,急不得。”
藤荐之听了又是庆幸又是绝望,洛儿捡回一条命是好的,但是这下要昏过去几十年不醒,这该如何是好?
“师傅,难道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他不愿看到洛儿这么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几十年。
“……嗯?”玄悟子掐指算了算,脸上有一分惊疑,“要让她提前醒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去寻隐仙阁的人,等时机一到她就能醒来。”
藤荐之一愣:“这是何意?”
他知道隐仙阁,那是兰淮安曾经创立的宗派,到处残害众生,而后被十大宗联合剿灭。
“只是冥冥感应。”玄悟子也不甚其解,“隐仙阁的人很会藏身,闻人已经出宗,你也去吧,等时机一到那小女娃会醒来的。”
玄悟子算不出隐仙阁的人具体位置,能这般阻碍他灵感的怕是只有仙器,而刚才他算那小姑娘命数也是混沌一片,唯有一丝感应,那便是和隐仙阁扯上了关系。
玄悟子眸光深邃,心下有了猜测,那叫藤君宜的小姑娘身上怕是有一件仙器。
藤荐之回了一趟家中,将那些话告诉了藤父,藤父听了久久不语,最后只叫上了族中弟子跟他一道去找隐仙阁的人。
想起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的洛儿,藤荐之心中一痛,他的妹妹为何要遭遇这一切?走失十年,而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还没好好享受家中亲人的爱护就这么陷入昏迷,不只是他,爹和清儿的心中亦是难过和痛苦。
还有一人……藤荐之面庞一冷。
虽然崔渐离日日来看洛儿,身形看上去比以往更为瘦削,看上去像是睡不好,吃不好的模样,但一想到洛儿是为了他才会遭遇这一切,藤荐之便对他生不出一丝好感。
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上门求娶洛儿!
藤惊予看着藤荐之面庞冷肃,眼神没再往上看,心中明白少族长此刻是又在想他的妹妹了。
他抿了抿唇,心中同样不是滋味,知道二小姐陷入昏迷后,他心神恍惚,日日装作不经意徘徊在二小姐的门外。
可……他连一面也见不着。
他如今虽是族中颇受器重的弟子,但也没理由,也没资格进去看她一眼。
藤惊予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可他想起幻境中那少女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受了无数箭,浑身被刺得像是筛子,眼中似有焰火,在他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刻独她伸出了手,他的心就像是被火炙烤,太多情感堵塞在他胸口。
他本想着默默守护着她就好。
可上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直到看见少族长,他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二小姐醒来。
高台上,最中间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他气息内敛,面庞带笑,道:“今日各宗弟子相互切磋,点到为止,切忌伤人,二人一组上台比试,现在开始抽签。”
说着,手中抛下一个圆筒,里面写上数字的竹签如道道灵光飞到各宗弟子的手中。
抽到“壹”的两名弟子一前一后走上了擂台,二人一蓝一青,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是不同宗派的弟子。
“承认。”他们互相拱了拱手,身上的灵力同时爆发。
凝神一阶,而且是刚刚迈入凝神境。
这般修为算的上是不错了。
藤荐之的注意不在他二人身上,他盯着高台上的几人,中年男子面带笑意,看着场中的比试,还侧头与身旁的长老说着什么。
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
擂台上的二人快要比试完了,蓝衣占据了优势,他手中是一把长|枪,长|枪势如破竹地撕裂空气直直插入地下,枪身不断震颤,青衣看着自己脚下的长|枪,苦笑一声:“我输了。”
他干脆地认了输。而后从台上一跃而下。
第一组的比试结束。
很快,第二组的人上了擂台。
藤荐之的目光一凝,高台上,中年男子食指一动,设在擂台周边的阵法轻轻发出“嗤”的一声,露出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