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念卿在娘子心中的重量…
念卿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鲁莽,“从前儿子只是觉得,众生平等,凡间百姓就应该都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做好事,是让所有的百姓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而不是把眼光放小,只关心一个人的得失,因小失大,帮了倒忙。爹爹,念儿懂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为父从重罚你,你可有怨怼?”
“孩儿不敢,是孩儿给父亲添了麻烦…娘亲那边…”
“别想那么多,受完责罚,以后的路怎么走,如何为人处事,为父希望你多思,做事之前,想想后果…你娘亲也很担心你。”
“是。”娘亲那火爆脾气许久没用,一定和爹爹大吵了一架。
许宣又给他渡了大量真气,念卿知道,方才受罚的时候,爹爹用了禁术转移了他的责罚,他除了受了点皮外小伤什么事情都没有。
“爹爹,你没事吧!”看着站立不稳的爹爹,念卿第一次有了些委屈,靠在许宣怀里,“爹爹…”爹爹从未改变过对他们的爱。
“无事,来,爹爹送你回去。”
父子俩还在牢房说话,正巧碰见小青和凌楚揪着凌云经过,“见过天帝。”
“凌云拜见天帝。”
“免礼,受罚在表面,可知道自己为何受罚了”许宣摆摆手,后面跟着的天罡卫纷纷退了下去,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交给凌楚。
凌云恭敬拜下,“是我不该捉弄凡人,忘记了爹爹的教诲,还连累了哥哥。”
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倔,凌楚看见许宣发白的嘴唇,“我们带凌云回去了,你好好跟白夭夭解释吧。”
念卿由爹爹背着一路走到华云宫,“爹爹,对不起…念儿让爹爹和娘亲为难了。”
“好好养伤吧,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最近不要出华云宫,安心呆着别让有心人瞧出来了。”
白夭夭握笔留信,脸上歪斜好几道泪痕,文卿迈着步子走到书桌的烛台边换了一个新蜡烛,随后拿出他和哥哥准备的礼物,是一个砚台和玉雕,“娘亲,哥哥会没事的,我相信爹爹,从小爹爹虽然对我们兄妹三个严厉,但是从来没有狠心责罚过我们。”
哥哥和凌哥哥下凡竟然不带她,真是的,捉弄那些坏人她也很感兴趣的好不好?本要去给哥哥求情,可是爹爹派人盯着她和二哥,两个人连流云宫的大门都出不去。
“娘亲,爹爹送我的一对小兔刚生了一窝兔子,我带您去看看吧。爹爹说娘亲小的时候是通身雪白的灵蛇,很是漂亮呢,如果我的小兔兔以后化成了人形,有没有娘亲漂亮呢?”清欢坐在白夭夭身边,用帕子擦去娘亲的泪痕,只是娘亲似乎心情不好…
他们这俩小团子,怎么讨好起她来了?“你们两个小鬼,这是要做什么?”
“娘亲,今天是你的生辰!”文卿笑到一半,眼神忽然疑惑起来,“阿娘,你怎么哭了…”
清欢撅撅嘴,你才发现啊。
“没什么,你们还记得娘亲的生辰,娘亲是高兴…”白夭夭忍住抽泣将信收好,放在桌案上。
只可惜越是这样越是忍不住,他答应她给她一个惊喜,都怪她,如果不是念儿因着她过生辰,他不会下凡给她准备礼物,她也不该在刑场上和他闹别扭…说到底是她的错。眼泪一滴滴无声落下,清欢靠在娘亲身上,小小的手指抹着娘亲的眼泪,“阿娘,不哭…还有我和哥哥陪着你。”
“两个傻孩子…乖…娘亲没事…”
文卿挠挠头,爹爹啊爹爹,娘亲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您怎么还...
许宣回去之后,殿内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素心和几位仙娥收拾着殿内两个孩子玩过的东西。
“奴婢拜见天帝。”
“天后去了哪里?”殿内他寻了一转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素心取过书信,“天后不久前带着两个小殿下离开了,临走前托付我将此信交给您。”让你欺负天后,现在人家走了,追也难追了。
许宣打开信,信上落了好几滴泪水,有的文字有些模糊不清,“照顾好念儿,也照顾好你自己。伤药我放在衣柜里了,你瞒得住旁人,瞒不住我。离开不是同你赌气,我不怪你…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休息一会,勿忧。”
她去了哪里?
“她去哪里了,你们为何不来告诉我?”语气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夭夭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她能去哪?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下,素心同后面的仙娥们对视一眼,小声回话,“奴婢不知…天后说让您不要去找她,她没能教导好孩子,自请去面壁思过。”
许宣顾不得身上严重的伤势,一咬牙去了九奚山。
冰镜里什么消息都没有,许宣从山崖下来走在梅林间,神色恍惚,娘子…“夭夭…”
“不知天帝驾临,有失远迎。”青帝笑意盈盈走过来,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拱手行礼。
许宣闻声转身,屈身以回礼,“徒儿给师父请安。”
“夭夭带着文卿和清欢两个孩子去了骊山,这个骊山圣母啊,嘴上说着夭夭不再是她的弟子,还不是心疼她徒弟?”青帝来之前就听说了,夭夭在悫云殿前长跪不起,他们这夫妻俩啊,用情太深,总是不好的。
许宣神色凄然,万千委屈压在心头,“师父,从前我一直觉得,三界众生和亲人之间不会有冲突,可是我错了,每当我想自私一回…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去推着我担负三界道义,最后伤害了他们…”
“你说的没错,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就不可能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在大爱与小爱之间,你必须选择大爱,幸运的是,你有一个支持你选择大爱的妻子和孩子。”任何天理都有他存在的原因,从前的天帝为何要饮下了无草,就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去面对这种抉择。
“白夭夭这些年对你无有不依,脾气越来越好,从未与你为难,即便是这一次,她也不曾与你翻脸,只是一个人悄悄离开,你可知是为什么?”
“娘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总是心软的。”
“你错了。”
许宣疑惑起来,是所为何事?
“你可还记得从前失去的那个孩子?当时你一心想弥补遗憾,夭夭想着生下那个孩子你就不会再有愧疚之心,只可惜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她心里觉得对不住你,而且当年她也是有恃无恐,自以为斩荒不会对她做什么,没想到…她自责多年,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
“罢了罢了,待我去骊山代你探望一番,既然来了,陪为师好好喝一回。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休息几日便好。”
青帝知道他受伤的事不能外传,就说他喝醉了在九奚山住了几日才回了天宫。
“正巧骊山圣母约了为师去下棋,我过两日去骊山寻些花种,你可有东西要我带给她?”
“有。”
“什么?”
“我。”
青帝:“…”
“师妹,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师父让我来看看你。”紫苏和她许久未见,本有一肚子梯己话说,结果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开口说了。
从前的小白多么天真可爱啊,可是现在…
白夭夭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躬身拜下,“见过师姐。”
“是我失礼了,拜见天后。”紫苏回礼,一别多年,她真的稳重了好多。
“师姐快请起,是我叨扰了,还未向师姐们赔罪。”白夭夭说着,两个孩子午睡睡过了纷纷来找她叫起娘亲来。
循着声音紫苏随她从里屋出来,夭夭找来干爽的衣物叫两个孩子换上,“这俩孩子真可爱,小白,你要是放心的话,不如把孩子带去众师兄妹那里聚一聚,让孩子和她们玩玩。大家都喜欢小孩子的。”
“好。”
文卿抬起手搭在自己头顶,“团团不小了,快和娘亲一样高了。”
白夭夭和紫苏纷纷笑了出来,“才八百岁的小人儿,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我再过几百年都快过万岁了。”
清欢还是个小孩子脾气,粘在白夭夭身上,“人家才不要长大,圆圆要做爹爹娘亲的小可爱。”
“乖。”白夭夭疼女儿三界闻名,大家说着这样一句话,天帝心里有苍生,希望天后心里都是他,只是天后心里有孩子,希望夫君主动给孩子腾点地方。
山坡上阳光灿烂,微风阵阵,伴着花香…自然的活力扑满身,把多少疲惫都撵走了,夭夭扎了两个风筝带着孩子们去玩。孩子们牵着风筝奔跑,时不时栽一个跟头,磕磕绊绊,骊山的弟子们第一次和小团子玩,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白夭夭泡了好茶等他们过来,不一会儿团团和圆圆就牵着风筝过来,还拿着一把剪刀,“娘亲,这是我和哥哥给大哥哥做的风筝,听说剪断风筝线病就能好。”
此时此刻,一身伤痛的不是念儿,而是相公…
“文卿,还有清欢,我知道你们两个挂念哥哥,娘亲没事,听说青帝爷爷来了骊山,你们待会跟着爷爷回去。”白夭夭拿过剪刀,风筝得到自由,飘得远远的,再不见踪影…
文卿和圆圆商量了一下,“那二哥去看大哥哥,我留下来陪娘亲。”
紫苏急忙忙赶来,早点说了这事夭夭就能多考虑一小会,“都别商量了,你们爹爹来了。现在正在山巅和师父说话呢,来接你们回家的。”
“天帝,天条里好像没有哪一条说天后不能回娘家吧?”
“那天条里也没说丈夫不能见自己的妻子。”
“你可有问过夭夭,她想不想见你?”
骊山下的花厅,这儿本是招待来客的地方,算了,好歹娘子同意见他一面。
紫苏斟了清茶,这是夭夭带人在骊山上做的绿茶,天帝一尝便知,“骊山只有修行的弟子,不比九重天有仙娥侍奉。招待不周了。”
白夭夭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过来,“师姐。”
“两个小宝贝儿,在骊山玩得开心吗?”
“开心!”
“好,那就多玩些日子。”紫苏向二人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夫君怎么过来了,是不放心我吗?”白夭夭弯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脊背,“快去见过你们爹爹。”
“爹爹!”
许宣不曾理会孩子们,几天过去她怎么憔悴了这样许多,“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不敢劳烦夫君大驾,夭夭没尽到妻子和母亲的本分,理当还宅闭门思过。”
“夫君的伤势怎么样了?是我不曾教导好儿女们,给夫君添了麻烦,今后定当恪尽职守,守好本分。”
团团和圆圆听得一头雾水,娘亲这是怎么了?不过随后立马在对话中得到了结论。
“夭夭,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来气我,跟我回家吧。”许宣晃起她手,眼中的温柔让别人看了都不禁要害羞。
“你亲手把我一次又一次推开,在你心里,并不全然把我当做妻子,我又何来的回家?许宣,你总说我不懂你,你又何曾懂过我?”白夭夭抽出手后退两步,“孩子我已带到,你们回去吧。”
“娘亲!”两个孩子见叫不动娘亲,忙给爹爹一个求助的眼神。大哥哥说爹爹特别会哄娘亲,不管娘亲多生气,爹爹只要开口娘亲一定会笑出来。
“夭夭,我不见你,是不希望你被他们为难,念儿犯了错我是一定要罚的。”她哪里懂他,他又哪里不懂她?许宣紧握双拳,这是第一次,他不曾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
“无论遇到什么事,我应该和你一起,和你一起承担,你为什么…总把我看成你养的一条小白蛇,一个值得人可怜的宠物呢?”白夭夭低下头,带着几分犹豫,右手缓缓握住腕间的手镯,在他心里,她是不是只是一个法力低浅的小妖…
“我何曾把你当作这些了?夭夭,把你拦在殿外我是做的有些过分,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白夭夭一下子被点起火来,“又是为我好,许宣,你伤害过我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嘴上说为我好?”
“那你呢,你一意孤行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为夫的感受!”许宣立刻回嘴,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当着孩子的面就吵了起来。
“你的感受?你少拿这些话来堵我的嘴,你身为三界之主,大道无情,你连心都没有,又何来的感受?”
“事到如今你为何不能懂我一次!念儿不光是你的儿子,那更是我的孩子!”
“三界众生都是你的子民,你大义灭亲,可是我不会这么做,念儿先是我的孩子,后是你的众生!”
“小白!”
“别叫我小白!”
对此文卿早就从哥哥念卿那里得出了结论,用情太深。
等青帝和骊山圣母赶到的时候,圆圆缩在哥哥怀里哭,白夭夭和许宣一人站在一边谁也不理谁,还是青帝疼孙子,和骊山圣母一人分一个孩子,“哎呦呦,我的两个小祖宗哦,圆圆别哭了…”
圣母疼爱清欢,她很喜欢这个小孙女,“来来来,阿奶抱抱…谁惹了我们家的小丫头?”
“爹爹娘亲好凶哦...”
“好好地怎么吵起来了?”青帝实在想不出这夫妻二人有什么能吵起来的东西?真是奇闻,奇闻!
“是他不讲道理。”白夭夭说完就哭着跑了出去。
“我怎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你无理取闹!”
“这俩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骊山圣母还是笑个不停,她退隐三界之外,不问三界事,最后还是要给孩子们拾鞋底,果然儿孙有儿孙福,也有儿孙的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