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希晚
时间:2022-09-26 12:57:31

  洗了澡后,唐清清醒多了,只是看着精神依旧不太好。
  池沅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没一会儿,女人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眸和她说:“我跟周林野吵架了。”
  这两人在朋友眼中一直都是金童玉女,就算以后结婚了也一定是最恩爱的模范夫妻。
  别说吵架了,在这之前,池沅都没有听说过他们俩有拌嘴的争执行为。
  周林野性子儒雅,为人有如翩翩公子,加上这些年他工作不断升迁的缘故,名与利的社交圈子越来越大,打交道的人几乎都是上流名人,唐清为了做好他的贤内助,以往过分直爽爱玩的性子变了不少,这些年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贵妇太太。
  这段感情中当然不只是唐清在改变,周林野也是。
  都说周林野在科大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池沅也是有所耳闻。可就是这样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润公子,掉落凡尘,对唐清关心体贴到足以让旁人惊叹。
  “怎么了?我可从来都没听到过你们俩会吵架。”池沅放下吹风机,细声问。
  唐清坐在地毯上,无措地抱着自己,将脑袋埋进膝间。
  “池沅,怎么办啊,周林野他压根就不爱我······”
  两个小时前,周林野和唐清从舅舅那儿刚回家就大吵一架。
  起因是唐清在今晚的宴会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回去的时候始终觉得有疑,于是她就不放心地质问周林野当初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
  最开始周林野没说实话,打算随便搪塞过去,唐清却笃定了要问出来个结果。
  男人刚从名利场出来,本就是一身疲惫烦躁,面对唐清的咄咄逼人,他不耐烦地就摊牌:
  “对,因为你舅舅给我抛出了一个我不能拒绝的橄榄枝。”
  池沅听到这些的时候,无疑怔住了。
  “唐清,你先不要那么想,万一是气话呢?”她抱住唐清,安慰。
  “怎么办啊,池沅,我们明明没有多久就要办婚礼了。”
  唐清和周林野在一起之后,她一度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甚至觉得第一夫人也不过如此。周林野很宠她,几乎对她是无一不应、无微不至,所以她每一天都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幸福的背后,全都是因为她舅舅当初为了让周林野和她在一起而给的资本。
  一整晚,唐清都在抱着她哭,这还是头一次,池沅见她这么伤心。
  期间周林野打了好几次的电话来,唐清都给挂掉了。
  唐清其实就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面对和周林野之间的这种问题,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去解决,而是逃避。
  池沅劝过她好几次,让她接周林野电话,两个人沟通,她不愿意。
  接下来一个周,唐清都住在她这里,不肯回家。
  前面两天,周林野每天都会打两个电话给池沅问唐清的情况,后面就没有了。
  唐清自然也知道周林野给池沅打电话的事儿,所以不慌。后面几天,男人好像完全将她这个在外流浪的未婚妻给忘记了一样,再没有一通电话一则消息,于是一天比一天还焦虑,整天就守着手机等周林野主动给她台阶。
  “池沅,你说我要不要和他分手啊,都一个周了,他怎么还不联系我啊?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狐狸精,趁我不在家直接登堂入室了?”唐清不安地问。
  池沅笑笑,“哎,姐姐,先前人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一通都不接,现在人不联系你了呢,你又开始胡思乱想。至于养没养狐狸精,你回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唐清起身,随后又坐下,赌气:
  “我才不要回去,他又不喜欢我。”
  池沅捏了捏唐清的脸:“所以才让你说清楚嘛!”
  “晚上陪我去吃饭。”
  唐清刚说完,池沅的手机就响了,是何淑打来的。
  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传来何淑暴怒又在极其压制的声音:“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池沅听何淑的声音,就能猜测到大概是什么事儿了。
  从她自己做好决定开始,就一直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虽然还没有做好准备,但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了。
  唐清离她离得近,自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知道她家里有事儿,就让池沅先回去了,晚饭她自己解决就好。
  时间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她打车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八点了。
  何淑和池汉中面对面地坐在餐桌边上的椅子上,何淑面色凝重,在池沅回来之前,无论池汉中和她说什么,她都像没听到那样。
  要不是今天打扫书房,看到池汉中藏在柜子里的基金协会的申请计划条案,她还真被这父女俩瞒到天荒地老了。
  池汉中也知道自己和池沅没和她说这事儿很不妥当,但就是怕她知道后情绪像现在这样激烈才没和她说的。
  从刚在开始,就一直在和她解释这个基金会只是在计划阶段,没去实行,但何淑却不肯听。
  池沅一进门,鞋都还没来得及换,何淑就走过来将一堆条例文案扔到了她面前,质问:“你可真行啊你!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去西藏任职了再跟我说呢?”
  纸张的边缘从她脸颊边缘滑落,锋利的角划开了细嫩的皮,微微刺痛,但不深,并没有留血。
  “何淑!都跟你说了没有那回事儿!只是在托朋友初步了解!你这么逼孩子做什么?”池汉中弯身捡起地上的纸页。
  “七年前,你从雾城回来,,放弃保送名额,非要重新参加高考,去读教育。那事儿我由着你了,我一直安慰自己说你不想走科研道路的也行,未来考公考编也算稳定!现在,你从西藏回来,你告诉我,你不留校任职,要去支教。池沅,你是要逼疯我吗?你要我眼睁睁看你继续行差踏错?你不气死我你是不是不如意啊!”
  “你明明有大好前途,只要你按部就班地留任工作,你爸都和你林叔说好了,你之后好好干,过几年升职加评是没问题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西藏?你放弃高薪,放弃大好的前途,非要去藏支教,你倒是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了,可是你对得起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心血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最骄傲的女儿,为什么啊?池沅你告诉我,究竟是我这个妈妈哪一点不称职啊?你要这样来气我?”
  何淑冲过去,双手摇晃着池沅的肩,她自认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女儿呕心沥血,为什么现在这么大的事都可以不和她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双眸瞪着池沅,眼含泪水,嘁声泪下:
  “你可以认为是你妈我自私,盼着望女成凤,根本没有问过你愿意不愿意。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享受着最高端的教育、住在最繁华的城市,身边一群优秀的朋友,你可以尽情去做你喜欢的爱好,这些哪一样不是用我和你爸付出的心血换来的?我和你爸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认为最好的,你用都已经用过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说你不需要、不满意,你将我和你爸的心血置于何地?”
  池沅无奈,原本想要有条不紊的和盘而出,然后互相商量,可是现在压根没给她留商量的余地。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有力。
  “妈!我之所以听从您的安排选择考研这条路,就是因为我压根没想好毕业工作要做什么!我不想走你给我铺好的道路,我不想过每天我一觉睡醒就能知道要做些什么,发生些什么的工作,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儿。”
  听到她的真实想法,何淑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拧碎了一样疼,脑子像浆糊一样,接近于爆炸的边缘,气得指着池沅骂:
  “做你想做的事儿?你想做的就是去西藏吗?池沅你多大了!你想问题能不能现实一点!西藏是你一时头脑发热想去就能去的吗?你想过你在那里会有高原反应吗?你想过你会水土不服吗?你想过那里的安全问题吗?你想过我和你爸为了栽培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池沅挣扎开何淑摇晃着她的双手:“妈!这次我不是在盲目决定了!我是在体验过支教工作后并且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我有思想,有主见,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想按部就班的做一个提线木偶!”
  “你真的可以池沅!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你是去毕业旅行的?”
  池汉中捡起那叠纸页,放在桌上,顿感心力憔悴:“你别怪她,是我让她去的。”
  何淑手捂着胸口,池沅想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们父女俩真行!真行!”
  见她情绪激动要喘不过来气似的,池汉中连忙扶着何淑坐下来,倒水给她喝:“都说了让你少生气!别动怒!”
  池沅也被何淑给吓到了,没管自己还没换鞋就直接跑到她房间里,把何淑的药给拿了出来。
  吃了药,池汉中扶着她回了房间休息,池沅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没再说话。
  她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何淑不高兴,在家里看见她也烦,索性她自己离开了。
  独自走在天桥上的时候,池沅满脑子都是何淑刚才躺在床上对她说的话。
  “池沅,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同意你去西藏支教,为期三年,但是你得安安分分地嫁给林北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为什么去西藏,不就是想躲开和林北桉妈妈的见面吗?”
  “二,这两样你都可以按你的喜好来,你想去西藏你就去,你不想嫁也可以不嫁,只是从今天起,你别再叫我一声妈!我就当没生过你!”
  这样的选择,池沅压根没办法做,她既不想嫁给林北桉,也不想不去西藏,更不想不认何淑,哪怕她再厌恶何淑对她的管教,她也从来没想过不认这个妈妈。
  路走到一半她走累了,于是直接打了个车回去。到家门口的时候,池沅好巧不巧地撞上周林野和唐清在楼梯过道里接吻,她没敢上去打扰。
  看样子这俩人是和好了,一直等他们办完事儿,池沅才给唐清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回来的路上。
  唐清没多久就给她回复了消息,说自己回家了。
  池沅太过于疲惫,也没多问,反正和好了就行。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像周林野这种高知人士,对自己的人生一定是有着清晰的认知和规划,如果说当初他真的对唐清一无所求,说出来池沅都不信。但如果说他就是奔着唐清的家世和人脉去的,一点喜欢都没有,那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周林野走到今天这个地位来,绝不仅仅是靠唐清。
  唐清由最开始知道真相时的伤心欲绝,到后面渐渐接受,怎么又会不清楚这些呢。
  想清楚后,自然就在等周林野给她台阶。
  对于池沅来说,周林野是不是真的爱唐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清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并且幸福快乐一辈子,这才是重要的。
  打开门,少了唐清,家里都空落落的。
  没走到玄关,池沅就蹲下身去,蹲了好一会儿,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只能撑着墙走。
  这七年,明明一直都是像这样过的,为什么此刻她会觉得这样孤独落寞。
  大概是因为在西藏的那两个月,真的感受不同了。
  她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鸟,出去见过外面的广阔天地后,就不甘只待在那一方天地了。
  池沅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给陈浮己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原本她都以为他是在忙,准备挂了。
  “陈浮己。”
  “嗯?”他在抽烟。
  一天的糟心事,在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后,她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像一朵云,要浮空了。
  池沅靠在栏杆边上,手机听筒放在耳侧。
  “说你想我。”
  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在寻求他的安慰。
  夜幕降临,高楼之下,城市一片繁华,环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海,人来人往,洗尽铅华。
  那边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想娶你。”
  他声音听起来不太正经,有几分逗乐的戏谑,池沅拿捏不准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眼神一滞,睫毛都在惊讶得轻颤,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到冰凉的栏杆边上,下意识地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男人浅浅轻笑一声,尾音逗得池沅心里不上不下的。
  “池沅,年前我想去你家一趟。”他不紧不慢地说,这次没有再开玩笑了。
  那一刻,池沅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仿佛回到了那晚的初夜,窗外暴雨不歇,屋内夹带着潮湿与温热,连手指都在酥麻。
  听到这句话后,她笑意不自觉地从眼底流出,风吹过来,乱了她的长发,吹走所有的不悦,沉重,只剩下眉目间的甜腻,连风里都有。
  陈浮己在电话那头,都能猜到她迎着风笑的模样。
  不娇俏,只是很柔,很淡,像是烟花三月里江南的流水。
  池沅心里虽然一阵愉悦,但不得不折服于现实,尤其是她现在和何淑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她还没给何淑说过陈浮己的存在。
  “陈浮己,我妈妈她······”池沅话语犹豫,意思明显。
  陈浮己听出了她的徘徊与踌躇。
  “交给我,放心吗?”
  池沅淡淡笑,手指不断在栏杆上画着圈圈,应声:“是你的话,我就放心。”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矫情过。
  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多委屈,因为何淑强迫她做选择而委屈,因为看着唐清和周林野秀恩爱委屈,因为一大堆糟心事委屈。
  还有,就是太久没看见他了,很委屈。
  “陈浮己,我想你。”她卡着嗓子眼,生怕对面听出自己在哭。
  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陈浮己故意打趣她:“是想我还是想和我一起洗澡?”
  池沅诚恳想了想,笑出声,说:“都想。”
  “陈浮己,我想你抱我,想你亲我,想看你在我身上失控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陈浮己,我真的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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