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原本已经慢条斯理退开的人再度靠近,压迫感如有实质。
  苍淮从前总觉得眼前人是属兔子的,不经吓,此时却发现她胆子大得很。
  “脾气差?说话难听?”
  司娆:他怎么听见了!!
  因他靠得实在太近,身上的危险的气息几乎就要将人笼罩。
  司娆下意识地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似是在抗拒他的靠近,只是感受到手上的触感,白瓷般的脸上微微一愣。
  他身上好冷,几乎感觉不到人类的温度。
  但……他的胸口是湿的。
  司娆缓缓收回手,原本干燥的掌心被鲜血染红,玉白的掌心血迹红得刺目。
  “你……你流血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就算被鲜血染红了也分毫不显,那被鲜血濡湿之处,颜色也不过比别处稍微深了一点。
  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分毫察觉不出胸口破了碗大的伤口。
  苍淮闻言只是漠然垂眼,眼中没有分毫情绪。手中有片刻的灵力波动,刹那蒸发了衣料上的血迹。
  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角度:“怎么,血腥味太重?”
  司娆看呆了,手忙脚乱地就想要扯着他坐下。
  粘在衣料上的血片刻便被蒸发,但很快又被更新的鲜血染湿,那一处的颜色再次比起别处深了一块。
  司娆想起他曾说,他就要陨了。
  他那神乎其技的恢复能力也不起作用了,伤口时时在流血,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伫立在凛冽风中,以手心的火熔炼池中之剑。
  “为什么不用灵力治伤?就这么放任不管吗。”她秀眉微蹙,带着点不认同。
  这具身躯竟意外地好推,近乎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司娆带着到了床上。
  在魔域深渊,有各式各样的深渊魔物,但更可怕的,是人类。行走在深渊的人类善恶难分,但无一例外都是极端危险的人物。
  她曾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曾亲眼见过他们的死状。
  鲜血是天然的诱捕剂,深渊魔物闻着味道而来,或许还会进行一场争斗,以取得猎物的归属权。
  一场血战之后,胜出的魔物会将那人分食殆尽,连骨头茬子都被舔舐干净。
  她本该见惯了鲜血,可见到眼前人麻木的神情,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永远留在深渊的那些人。
  司娆的手有些抖。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剥开他的衣裳。
  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之下,是凸显的锁骨,和苍白紧实的肌肉。
  最引人瞩目的是胸口的伤口,血肉外翻,血红的伤口旁却萦绕着丝丝黑气,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他的胸腔好似空了一块,寻常人若受了这么重的伤,莫说能否行走自如,大约连命都没了。
  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白是病态的苍白,红是鲜血的殷红,黑是极暗的黑,三种极致的色彩交织,绘成了眼前的极艳之色,似是开到荼蘼的曼珠沙华。
  苍淮漠然看着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和神情焦急的司娆不同,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急什么,死了就干净了。”
  司娆忙忙碌碌地捣药,寻找晾好的清草叶,忽地闻听此言,动作一顿。
  她皱了皱眉:“不要。”
  苍淮神色晦暗。
  司娆道:“这里就我们俩,你若是死了,我岂不是要慢慢看着你的尸体腐坏。”
  一张好看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仿佛已经闻到了那一股腥涩黏腻的臭味。
  她转过身,一只手掀开垂在一侧的软烟罗,青色的玉镯套在纤细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了一下。
  司娆弯下腰细致地用灵力清理着伤口边缘的黑气,但终究是徒劳,缠绕着伤口的黑气没有分毫消散。
  她皱了皱眉,凑近了他的伤口,眼神专注,看得十分仔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距离,甚至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轻若羽毛拂过。
  司娆忽地道:“你现在的味道很好闻。”
  幽深的墨瞳中闪过一丝晦暗的色彩。这样的血腥味,已经深植在记忆中,与浓烈的潮湿浊臭气息交织,挥之不去。
  他们渴求他的鲜血,渴盼得到如他一般的血脉之力。
  苍淮喉头涌起一阵腥甜,但他竟生生咽下去了。
  司娆染血的指尖,忽地被一双冰凉的手握着了。
  苍白的大手包裹着娇小的柔荑,他缓慢地擦拭着她指尖上染的血,一根一根地缓慢摩挲过如玉的指尖,动作极其细致,仿佛在把玩一般。
  这本是一个如同情人般缱绻暧昧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不带半分旖旎色彩。
  司娆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把玩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脆弱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令人顿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意。
  他的嗓音寒冷彻骨,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哪里好闻?”
  司娆有些怔忪,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
  她想了想,缓缓道:“你身上有一种似檀非檀的香气,悠远熹微,很清冽干净。”
  司娆话音微顿,片刻后接着道:“但会给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觉,混合着微甜的血香,便像上神落入凡尘,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上神落凡尘。
  他冷笑一声,胸腔剧烈地震颤起来,唇角渗出一丝殷红血迹。
  眼前似乎再度浮现出,那些闪动着恶意的目光。
  他周身涌动着肃杀之意。
  但这暴虐气息却蓦地一滞。
  只因被他包在手中的温软小手忽地动了一下,反过来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嘶……你身上为什么成天那么冰?”
  “是因为天天泡在冷水里吗?”司娆若有所思地说道,“曾经有个老爷爷告诉我,年轻人应该多喝热水,多泡热水澡。”
  她挨个握了一遍他的手指,宽慰道:“放心吧,待你伤好了,咱整一桶热水来泡澡!”
  苍淮微微蹙眉,凝视着眼前思维不知发散到哪里去了的人,周身涌动的杀意竟褪去些许。
  他漠然回神,抽回被她反握住的手,单手拢起衣襟。
  “欸?就要走了吗,我还没帮你包扎呢……”
  眼看眼前人化作黑雾消失,司娆脸上染上几分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是牵手!!
 
 
第16章 
  司娆本没有什么医术可言。只是在魔域深渊呆久了,多次挣扎于生死之间,久病成医,于是有了几分粗浅见解。
  现如今正是人菜瘾大的时候,眼前摆着个病人,却不愿意被她医治。
  多少有些遗憾。
  看着黑衣的水妖携着一身冷意回到属于他的沉剑池畔,司娆渐渐收回目光。
  有些奇怪。
  伏极无垢阵自困阵转为杀阵,杀伐之气近乎隔着重重阵法扑面而来,但他行走在浓重的暗红之中,周遭却干干净净,漫天呼啸的风刃分毫不能沾上他的衣角。
  是因为这个阵法本就不是为了困住他,所以才对他毫无影响吗?
  封印阵中的生活原本就是千篇一律。随着阵法的反噬,司娆的活动空间更是局限在了不大的山洞中。
  灵气彻底从封印阵中消失后,已经无法修炼。
  司娆只能与洞中的灵植为伴,每日在小药园旁边打坐修行。
  不能从外吸收灵气,司娆便不断地炼化着体内增多的灵力。努力压缩着体内旋转的水流,让漩涡进一步缩小,从一开始的庞大逐渐变得更加凝实。
  小时候,司娆由父亲清源剑尊手把手带领着入门,走的是剑修稳打稳扎的路子。
  但流落魔域之后,修为本就微末,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经脉更是多次受伤,再用那样的路子甚至无法保命。
  因而司娆渐渐地悟出了一套更为激进、却更为实用的路子,霸道的灵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竟歪打正着地进阶了。
  无人引导,无序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加重了经脉中的伤。
  回到玄音城后,父亲发现她体内杂乱的灵力,疑心她在魔域走了歪路,话里话外常常暗含告诫。
  那一晚,父亲曾高兴地告诉她。
  “阮阮已到了练气大圆满,不日就要突破筑基了!也好,虽然你走了岔路,但好歹我们司家后继有人了。”
  司阮阮天赋上佳,在他的教导下,灵力走的是剑修的平阔路子,稳打稳扎。
  比起已经在练气后期卡了多年,迟迟不得寸进的司娆,天赋过人、修行顺畅的司阮阮自然更像他的女儿。
  那一日父亲脸上的笑纹扎眼得厉害。
  司阮阮倚在他身侧笑得腼腆,是一副父女和谐其乐融融的画面。
  她站在一旁,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玄音城有通天塔,下压灵脉,内里设下重重聚灵阵,是无数散修向往的修炼之地;是与灵气匮乏的长哭崖截然不同的存在,司娆却在此突破了筑基。
  虽然无法继续修炼,但也因此多出了更多的时间来审视自己的修行路子。
  此处灵力匮乏,却也安稳。没有了无时无刻的外在威胁,司娆近乎是一点一点地在调整从前在魔域留下的坏习惯。
  司娆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对体内的灵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一开始她只能召唤出孱弱的水流,稍有分心便散了。如今已能凭心意控制水流的多寡和形状,精细地浇灌过每一株灵草。
  被她移植到山洞中的瘦弱灵草日益枝繁叶茂,看着它们的变化算是她难得的乐趣了。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封印阵中的阵法杀伐之气愈重。
  这个山洞被水妖布下的阵法围成了铁桶,外面恶劣的环境分毫没有影响到山洞中。
  每一次司娆从入定中醒来,隔着珠帘便能看见一道黑衣的身影伫立在暗红朔风中,似是孤山寒松。
  他苍白的指尖跃动着无色之火,却带着极端危险的气息,沉剑池中剑一柄一柄地在他手中消融。
  曾经遍是各色长剑的沉剑池渐渐空了,只剩下中间一把通体漆黑、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剑。
  那一日,沉剑池彻底空了,司娆看着他孤身立在风中,然后伸手握住了那不详的剑,反手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司娆看得眉心一跳,眼前忽地闪过他苍白胸口上萦绕着黑气的伤口。
  她当时还在想,这封印阵根本奈何不得他,那伤又是如何来的?
  近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司娆拿起一枚荧石丢了出去。
  “骨碌、骨碌。”
  一颗滚圆的荧石倏地向前滚去,却在到达沉剑池之前被漫天风刃化作齑粉。
  这不大的声响却成功吸引了池畔之人的注意力。
  他手中的动作顿住了,深不见底的墨瞳透过漫天刮骨的风刃望向她。
  那一双眼,空茫寒凉,是寂寂空山,竟比这漫天的刮骨风刀还要厉!
  司娆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水妖是因为感知到大限将至,才做出这么多怪异的举动,甚至还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忙道:“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还没去看过!”
  “就算你现在感觉快死了,你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隔着重重阵法,和漫天呼啸的风刃,苍淮听到风中传来她的声音。
  “……呱莫……介么大,#¥%……%……#@!#¥%……”
  苍淮:“……”
  他揉了揉眉心,倒提着手中邪气四溢的‘宰怨’向前走去。
  他逆着朔风前行,手中是交织着不详色彩的邪剑,不紧不慢地走来,慢慢从血红的天地走进光芒柔和的山洞中。
  他穿过自己布下的阵法,垂眼看去。刚才模样还很焦急的少女却不说话了,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她此时的模样看着像是属鹌鹑的,方才却眉飞色舞得像是张扬的烈火。
  司娆看着眼前人的神色,发觉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仿佛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去死。
  她心中转过了一百个念头。
  知道想要放弃生命的人,反而最听不得劝说。
  她移开了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你方才在做什么啊?”
  苍淮眼中如淬寒冰,他是不是显得太好脾气了?
  司娆无法忽视被他提在手中的那一把剑,那一把邪气四溢的剑,身上浸染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仿佛从腥风血雨里走过,是罕见的凶器。
  分明她来了阵中也有一段时日了,但这把剑初时分明并未在池中。
  与其他光芒四溢,看起来神气异常的剑相比,这把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大字。
  司娆没有忘记他方才拿着这把剑就想往胸口送,之前更是神思不属地握住了深黑的剑尖,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流了一地。
  她疑心这是某种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的邪剑,就像是魔域的金铃。
  她的脸上带着温软无辜的微笑,像是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苍淮动作微顿,竟感到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包住了他握剑的手。
  她低眉敛目,模样竟很专注。
  司娆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仰头冲他露出一个笑来:“你可不要想不开啊……看外面的风刃强度,你若是死了,恐怕两天就会被风刀削成骨头架子。”
  “到时候,岂不是遍地都是你?”
  司娆本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却被自己构想出的场景恶心到了。
  双手接过被他握在手中的剑,猝不及防地手中猛地一沉,险些站立不稳。
  司娆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怎么会这么重的!
  看他一直轻轻松松地提在手中,一时竟没想到会是这种她拿捏不了的重量。
  她似是听到一声似嘲非嘲的冷笑,然后持剑的手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微凉的语调在耳侧响起,带着胸腔也隐隐地震颤:“连剑都拿不稳?”
  有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冰凉温度,微微用力,带动着她的手一把将剑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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