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渗进去跟血水搅和在一起,又滴了下来。
他隔着雨与他们遥遥相望。
整个人看上去既阴沉又古怪,唇角却仍有微笑的弧度。
只见站在药坊前的少女拿着伞的手微微地抬高,将青年拢在伞下。
正巧那把伞也是淡蓝色的呢,许扶清眨了下眼,她不但会给自己撑伞,也会给别人撑。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情起一
红衣少年后面空无一人, 只有条长长的街道,与雨水融为一体,景色模糊,给人错觉永远地望不到尽头, 仿佛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
谢宁忍不住抬了抬举着的油纸伞伞柄, 伞面往身后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潺潺地流下,形成一道清澈的水帘子。
水滴顺着许扶清的眉骨眼窝滑落, 他没朝他们走过来, 拎着东西越过药坊, 往街道的另一侧继续走,恍若没看见他们,脚步没丝毫地停顿。
渐行渐远的红影凉薄入骨。
谢宁目光越过雨幕落到许扶清颀长单薄的背影上, 原著里他貌似是死在下雨天, 待人发现之时,尸体已僵硬,蛊虫也全死了。
多得那位喜欢在评论区剧透的小说读者,不然没看完后半卷就穿进来的她还真的不知道许扶清后面的结局是怎么样。
不过也大致能猜到,反派的下场一般是死。
其实说来, 谢宁看原著的时候还挺喜欢许扶清这个角色的, 坏得彻底,从不掩饰,比那些虚伪的正派人好多了。
只是面对面地见到,她还是有点儿叶公好龙。
“夫子, 我们......”谢宁见卫之d看到许扶清没什么反应,总觉着不太妥当。
“走吧。”卫之d接过她的伞, “我来撑伞。”
他看到了许扶清手中还淌着有颜色的水的黄布, 想必对方是接了揽天书院颁布下来的其他任务, 自己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谢宁见此也不好多说话,只能在内心祈祷许扶清不要因为这件事好感值下降,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确定系统不出来才得以安心。
雨暂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药坊距离林府并不算近,需要走一段时间。
回途路过一家在西京城极为有名的酒楼。
谢宁随意地往里面一撇,看到一名拿着伞正要从里面出来的男子后,脚顿时像是生了根儿一样挪动不得。
是她看错了吗?
卫之d也在想自己的事情,发现谢宁没跟上来之时,她已经被雨水淋了一会儿了,他抬步折回去,却见一把伞落到她的头顶。
悬挂在街道半空上的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谢宁染了雨水的长睫微微抬起,视线从握住油纸伞伞柄的苍白似枯萎花瓣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最后停到男子微弯的狐狸眼。
一层薄纱蒙住了半张脸,看不出年龄,一眼过去只觉得还是很年轻。
男子穿着看似不染凡世尘俗的白衣,束腰的白玉腰带愈发衬得腰窄腿长、身姿修长,无需做什么便能令人心生好感,只是周围飘着淡淡的药香味。
他眼神温润地看着谢宁,微微一笑,“姑娘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好像见她一个人独自站在雨幕中,好心地过来问一下。
秦玉,谢宁情不自禁地默念这两个字。
自己在别人的记忆里见过很多次秦玉,对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有几分熟悉感,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就有那种难得的气质。
此时此刻,她衣衫尽湿浑身冰冷,离得这么近地对上他双眸,眼睫一颤,滚落几滴雨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离开了伞下。
谢宁心想道,怎么可能,秦玉不是死了吗?
应该是她敏感了。
没多久,伞又回到谢宁的头顶,男子见她呆呆愣愣的样子,笑容收了收,似疑惑地出声:“姑娘?”
卫之d快步地走了过来,对谢宁一声不响地停下生了一丝好奇,待他看到男子的眼睛,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跟许扶清太像了。
谢宁回过神来,回到卫之d的伞下,“我没事,谢谢。”
男子笑了笑,仿佛不在意她的一惊一乍,“没事便好。”
卫之d从来没见过许扶清的父亲秦玉,只是觉得眼前人的眉眼未免过于跟许扶清相似,倒也没多想什么,毕竟有薄纱的遮掩,看不到全脸。
况且,江湖之大,长得有些相像的人又不是没有。
而且卫之d是知道许扶清父亲死了的,每年柳如叶都会带他们去祭拜。
忽然,一辆失控的马车措不及防地出现,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乱跑乱撞,眼看着就要撞到最靠边的谢宁,她正要躲开。
一只温度很低的手抢先一步地拉过谢宁的手腕,往一侧躲。
“小心。”男子一等她站稳便松开了手。
风吹过来,微微掀起他蒙住脸的薄纱,露出下颌,谢宁盯着看,薄纱又垂落,男子留意到她的视线,柔声问:“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
谢宁冷不丁地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偏过头咳嗽两声,小脸染上薄红,半真半假地道:“没有,就是觉得公子有些眼熟。”
男子没有接这话,忽问:“姑娘最近可感到身子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经常口渴。”谢宁显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突然,迟钝了一下才回答。
她闻着萦绕在他身上的药香味,反问,“公子是大夫?”
好像男子还有其他事要办,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某个方向。
“我不是大夫,只是内人身体一直不好,我平日里也会看一点儿医书。”说着说着,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她刚刚被自己拉过的手腕。
只一眼便迅速收回,没人瞧见。
原来是情蛊。
但男子语气不变,缓缓地说:“略懂医术,见姑娘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便多口问一句罢了,如今看来应是休息不够。”
确实休息不太够,谢宁这几天夜里都没能睡一个好觉,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她有理由怀疑自己很快就要猝死了,“原来如此。”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男子朝他们颔首。
谢宁望着男子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以为他是秦玉的荒唐想法。
*
回到林府,许扶清沐浴过后,系好腰间的腰带,难得有些乏了。
他往床榻方向走,躺下去时,一方帕子连带着皱到不能再皱的信从袖口滑出来,掉到被褥上面。
帕子颜色素雅。
少年神色一顿,先是收好信,长指捻起帕子,静看半晌,稍泛红的指尖微微勾着它,顺着绣工并非十分精细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摩挲。
帕子一角垂落,抚过他的脸。
时间长了,帕子渐渐地染上了挥之不去的浓郁松木香,仿佛本来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少年缓缓地闭上眼,帕子落到脸上,轻轻地盖着。
呼气吸气间尽是好闻的松木香,他拿着帕子一角的指骨轻缓地收紧,捏皱了。
嘭嘭嘭,敲门声传进来。
谢宁惴惴不安地抬手敲门,虽然看不太懂林府的哑巴下人手势,但他们会写字,她问过了,他们说看见许扶清已经回林府。
“小夫子,你在吗?是我,谢宁,我找你有事。”
许扶清不疾不徐地睁开眼,两指扯开盖住脸的帕子,单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发丝散落下来,几缕越过肩头,垂在胸襟前。
原本松垮的绯色衣衫有些褶皱,衬得整个人慵懒恣意不少。
默了一阵,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放好,眼珠子往一侧转,看门处,轻声道:“没锁门,进来吧。”
谢宁听了,敲门的手一顿。
她改为推开门,进去后没打算关上,孤男寡女紧闭门窗地待在同一间房,在现代倒是没什么,在古代还是有所顾忌的。
还是开着门好点儿。
万万没想到许扶清下一句话是:“把门关上。”
咔吱,门又关上了,谢宁可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没有兜兜转转,直说来意:“今晚林姑娘说过会给我一个交代,卫夫子让我来问问你,今晚你会去大厅吗?”
也不知是什么给卫之d产生了他们的关系非常好的错觉,转达话语的事总是交给她来做。
偏偏还拒绝不了,谢宁叹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房间仍然安静。
见许扶清不语,谢宁硬着头皮往下道:“对了,卫夫子还说今晚他会问林姑娘一些关于死去的林府老爷的问题,希望你也能去听一下。”
等了又等,还是没声音,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小夫子?”
少年瓷白色的皮肤藏在红衣下,纤长微翘的睫毛垂落在薄薄的眼皮上,清澈而又有些许失了焦距的狐狸眼被挡住。
也不知有没有听她说话。
他像是反应略迟缓地说:“你过来。”
谢宁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走了过去,刚刚说话隔着一层珠帘,视线受阻,看不太真切里头的景象。
越过珠帘,她视线直落到许扶清身上,他着单薄的红色衣衫静静地坐着,眉眼清隽干净,细白的脸上浮现着几分病态的潮红。
从谢宁站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进微敞开的衣领口。
线条优美的锁骨让绯色布料半遮半掩着,极具诱惑性,瘦削的肩胛骨撑着衣衫,勾勒出弧度,他正专注地看着她。
谢宁被盯得很不自在,怔了怔,特意地挪开了眼,不去看许扶清。
“弯下腰。”他又说。
好怪啊,谢宁腹诽,却还是听话地弯下了腰,两人面对面地平视着,她几乎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也看得清他面上的细小绒毛。
容貌没有一丝瑕疵,将近完美,谢宁咽了咽,他脊背挺得很直,似月下松竹。
“闭上眼睛。”少年忽地笑了一下。
谢宁这次没有立即闭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许扶清,直到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儿才认命地阖上双眼,对方暂时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
温凉温凉的东西轻飘飘地贴到了她的唇瓣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谢宁睁开眼睛,接着,许扶清牙齿咬住她唇肉,轻轻地一扯,鲜血流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吸吮着。
似乎是要验证些什么,越来越用力。
有几滴血沾到了他唇角边的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堕落又靡丽,指尖不知何时落到了她腰间,无师自通地缓慢抚摸而过,带过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战栗。
骨节分明的五指悄无声息地插入谢宁发间,舌尖一下一下地跟她勾缠着。
谢宁反应过来,想要后退,许扶清却揽住了她的腰,慢条斯理地舔去拉出来的晶莹,继而将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上,呼吸微乱。
不正常红的薄唇若即若离地摩挲着谢宁耳畔附近的皮肤。
他卸去平常的温润面具,眼底绽放一抹妖艳的瑰丽,唇角缓慢地轻弯出弧度,呵笑,喉口滚动,“谢宁,我好像的确对你生了淫呢。”
嗓音很轻,带着一抹僵硬,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似琥珀般亮的双眼倒映着谢宁逐渐涨红的脸,许扶清顺从本能地埋首进她温热的脖颈。
像蛊虫贪婪地吸取着蛊母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情起二
这, 这是怎么回事?谢宁被许扶清说的那个字惊到,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言辞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大胆。
我靠, 用单纯的语气说出那个字真的好涩, 怀疑他是装的,但又深知他不可能是装的。
可, 可他是认真的?
“小夫子?”谢宁喉咙生理性地泛起干涩。
少年苍白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散落着的淡香长发, 一点点捻过, 恍若爱不释手一样,嗯了一声,尾音不自知地拉长, 带了一丝莫名意味在里头。
房间飘荡着阵阵的松木香, 无间断地涌入谢宁的鼻腔。
避无可避。
仿佛,仿佛就想以这样的虚幻美好蛊惑着拉她下地狱。
呼呼呼,谢宁张嘴呼吸着。
谢宁可不是许扶清,面对此情此景,冷静不了, 侧了侧脑袋, 语速极快地发问:“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许扶清下颌轻动,摩擦过她的肩,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目光稍显涣散无神, 腰腹又泛痒泛麻了,微微喘着气, 呼吸乱了。
他却笑着:“知道, 此为世人所说的淫。”
“谢宁以为我是痴儿, 不懂此举代表何物啊。”少女的长发随着她下意识的偏头举动从他手指滑落,貌似怎么也抓不紧。
少年脑海里无缘无故地掠过竹签上的签文:水底月,镜中花,万般终是一场空。
一场空。
空。
真想一把火把整座寺庙都烧掉,让它化为空。
似乎是觉得冷,他蹭着谢宁取暖,蹭得她脸发红发烫,可现在分明是夏天,只会觉得热。
闻言,谢宁心漏了一拍,否认,“我没有。”
怎会以为他是痴儿,谢宁由始至终都知道许扶清聪颖过人,可就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那么怕他、惧他。
生怕他会识破自己的意图。
什么人最可怕,能看透人心的人最可怕。
不过谢宁明白,许扶清是懂此举代表何物,却不懂此举可以代表何意,他从未被人爱过,所以也不懂爱人。
相挨着的皮肤热似火,谢宁轻颤,许扶清呼吸尽数落入她脖颈,顺着领口渗进去,理智告诉自己他说的话不能当真。
他理解的意思一般跟她理解的不一样,对此得处理好。
谢宁想要推开他却又因对方接下来的行为震惊到停下。
许扶清抬了抬下颌,眼帘还是垂着,好整以暇地吻着通红的耳垂,舔舐声不大不小地落到谢宁耳畔,一声一声,缠绵不已。
她纤细的腰肢被轻搂上床,他倾身上前,青丝随之垂坠,纷纷拂过淡绿色的衣裳,扫得人发痒。
微凉的铜铃铛又像是不经意间又像是失控地滚过腿根。
“啪。”
谢宁反射性地拍开许扶清的手,铜铃铛也被拍到,小铃铛之间相互碰撞,晃动而产生的清脆叮当声不止,不假思索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