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起风吗——四沂
时间:2022-09-28 13:40:55

  沈明给陈绥姑姑陈榆告了状,远在瑞士进修的陈榆立即打电话回来将陈绥大骂一顿,强制他留在医院,必须待到一点儿毛病没有才准出去。
  沈明在一旁听着电话幸灾乐祸,被陈榆听见,一同骂了:“有你这样当医生的?他好没好你不知道?他说要出院你就让他出院?你的医德在哪里?”
  “……我错了错了老婆大人。”沈明立即滑跪,“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几个月。”
  “还有这么久……”
  沈明拿着电话出去诉相思,病房里一瞬安静下来。
  陈绥躺在病床上,入目一片冷淡凄惨的白,总感觉没病的人在这儿待着也会抑郁。
  手机被人充好电放在旁边,他拿过来看,有许多未接来电和关心他的微信消息。
  翻了几遍,却没看见闻喜之的,烦躁地把手机一丢,低声暗骂:“没良心。”
  第二天下午那群兄弟来看陈绥,闹一会儿又被沈明赶走:“他需要静养。”
  闻喜之是下了晚自习来的,陈绥低头玩着手机,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沈明,张口就喊:“出去,不想看见你。”
  那人停下,却没离开,也不说话,陈绥不耐地抬头,看见闻喜之提着东西立在那儿,微愣,脾气收了点儿。
  但转瞬,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收回视线,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你来干嘛?”
  “看看你。”
  “还活着。”
  “……”闻喜之走近,把提着的麻袋东西往他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放,“那就行。”
  陈绥冷笑:“死不了。”
  “我看也是,祸害遗千年。”
  “……你来就是损我的?”陈绥瞥着她从口袋里往外拿吃的的动作,鼻孔里逸出声不屑的哼,“谁要吃你这些?”
  “没事,我就是拿来给你看看。”
  “……”陈绥额头青筋跳了跳,手机一丢,“睡了,不送。”
  “哦。”闻喜之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剥了颗鸡蛋,自己慢慢吃着,“你睡吧。”
  “……你不走?”
  “我刚来,歇会儿再走。”
  “随你。”
  闻喜之吃完鸡蛋,又打开旁边的米粉开始吃。
  三鲜的汤底,鲜香浓郁,片刻就窜满了整个房间,勾得这几天清汤寡水饿肚子的陈绥喉结滚了滚。
  “你不能出去吃?”话是朝着她说,眼睛却朝她碗里看,“这么大人,没素质。”
  闻喜之吸溜了一根粉,水嫩薄软的唇上泛着闪闪光泽,朝他看过来:“你说随我啊。”
  陈绥盯着她的唇,眸色渐深。
  心里所想,下意识问了出来:“什么味道?”
  “三鲜啊,你没看出来?”
  “不是……”
  他想问的,不是米粉。
  “怎么就不是?”闻喜之把碗端着往他跟前递,“你闻闻,真是三鲜。”
  她一下凑得好近,陈绥下意识后退,却退无可退,抬眼看她。
  这样近在咫尺,脑袋往前一凑就能吻到。
  呼吸跟着变了调,喉结连着滚动两下,口渴到想吮吸点什么东西。
  “你这儿有东西。”
  话落,大拇指指腹已经在她唇上辗转摩挲了一遍,柔软到令人心颤的触觉。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闻喜之惊得呆了一瞬,转眼反应过来,脸红升温,慌忙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给你留了一碗粥,自己慢慢喝。”
  话说完,人已经跑没影。
  陈绥从她跑开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湿润带油光的大拇指指腹。
  缓缓抬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是挺鲜的。
  接着,整个大拇指指腹都按在了自己唇上。
  沈明来查房,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三鲜汤粉味道,顺嘴问:“你偷吃汤粉了?”
  陈绥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应:“没。”
  “骗谁。”沈明吸吸鼻子,“这么浓郁的味道,以为我鼻子瞎?”
  “别人吃的,已经走了。”
  “真的假的,你——”
  话没说完,沈明一眼看见他唇上的油光,走近几步看仔细,一副你被我逮到了的得意表情:“还说没有?你嘴都没擦!”
  陈绥:“……”
  “啧啧。”沈明摇头,“你这人,以后肯定不能出轨。”
  “为什么?”
  “偷吃都不擦嘴。”
  “……”
  神他妈偷吃。
  闻喜之第二天晚上又去探望陈绥,在住院部楼下碰见韩子文,跟他一起上去。
  可能是因为有韩子文在,他话多,吵吵嚷嚷的,气氛一直还不错,闻喜之没感到尴尬。
  没有呆太久,两人一同离开。
  想起陈绥那个姑父医生,闻喜之顺势问韩子文:“陈绥他还有个姑姑啊?”
  “对啊,绥哥有个亲姑姑,是现在唯一一个对他最好的亲人。”
  “嗯?”闻喜之惊讶,“他外婆呢?”
  “绥哥的外婆……怎么说呢,挺复杂的还。”韩子文挠挠太阳穴,“你知道绥哥他妈没了吧?”
  “嗯,知道一点。”
  “嗐,他爸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绥哥我真能拿刀砍死他。”韩子文愤愤地握拳在空气中挥了下,“就因为这事儿,绥哥他外婆连他也恨上了。”
  “关他什么事儿?”闻喜之不理解,“他不也是受害者吗?”
  “就是啊。”韩子文附和,“可是,绥哥跟他爸,长得挺像的,所以,外婆不想看见他,一看见他就想起他爸,就想起他爸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外婆以前一直对绥哥很好,可能有点爱屋及乌的想法在里面吧,绥哥他妈是独生女,就这么一个女儿谁不爱啊。”
  闻喜之忽然想起,陈绥明明打架很厉害,可总是脸受伤。
  按理来说,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谁都会护着,即便不只是因为好看,男生也会为了尊严而护住自己的脸。
  但陈绥似乎从来不护脸。
  现在想来,也许他也不爱这张跟他爸很相似的脸,所以,觉得被打脸也没关系。
  甚至,有点故意。
  出了电梯,韩子文还在讲。
  “自从他妈没了,外婆就受了打击,曾经有段时间看见绥哥就让他滚。”
  “但绥哥毕竟是她唯一的外孙,怎么可能不爱呢,又爱又恨吧,很矛盾,所以外婆一直主宰普宁寺附近,天天都去参禅。”
  “偶尔回来待几天,对绥哥也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之前砣砣被绥哥带回家养了两天,恰好遇见外婆回来,连人带狗一起赶了出去。”
  “她讨厌狗吗?”
  “应该也不是,是陈宜他妈,就是那小三喜欢养狗,所以外婆连狗也恨上了。”
  “……”
  这也太霸道了。
  怪不得,陈绥一个人住也不敢带砣砣回家养着。
  “那他姑姑呢?”
  “他姑姑?”韩子文提到这个人笑了起来,“陈榆姑姑啊,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绥哥妈妈进门的时候她还小,差不多算是绥哥妈妈带大的,所以对绥哥一直很好。”
  “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她在国外进修,这是第二年,今年冬天应该就要回来了吧。”
  “噢。”
  “多亏了有陈榆姑姑在,不然,呵……”韩子文冷冷笑了声,“就绥哥他爸那混蛋,早就把那小三娶进门了。”
  “是他姑姑拦下来的?”
  “嗯,陈榆姑姑性格一直很要强,加上她爸妈出了意外去世早,唯一的哥哥又忙工作不管她,一直都是绥哥的妈妈在照顾她,所以出了那些事儿,她都恨死绥哥他爸了。”
  “我听说当时她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扬言绥哥他爸要是敢把那小三娶进门,她晚上就敢下药毒死人,然后连骨头带肉卸下来拿去喂狗——”
  说到这里,韩子文笑得不行:“你知道陈榆姑姑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跟姑父一样,学医的,高材生中的高材生,解剖学得一级棒!”
  “……”
  怪不得说话那么硬气。
  “绥哥他爸虽然气,但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只能忍着让着,所以陈宜他妈这才只能无名无份地跟着。”
  “哎。”韩子文叹了口气,“还好有个姑姑。”
  “像他这样一个未成年,家产分不走,也不能自立门户,妈没了,爹护小三,外婆还不管他,要不是有个姑姑护着,怎么混啊,不得被那小三和私生子欺负得骨头都不剩?”
  从住院部大楼下来,一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韩子文都没停过嘴。
  两人在路边等出租车,韩子文还在替陈绥打抱不平:“以前那会儿,绥哥他爸妈算得上门当户对,两家条件都挺好的。”
  “后来绥哥他爷爷奶奶出了点意外,双双没了性命,那时候陈榆姑姑还小,绥哥他爸在公司里可算很艰难的,绥哥他妈求了自己爸妈去帮忙,这才给稳下来。”
  “这换谁不得感恩戴德啊?”
  “可偏偏后来绥哥外公外婆白手起家的产业出了问题,没能救回来,他还因此搭上个外公。”
  “到最后只剩下个外婆和妈妈,这情况他爸该站出来的,却不仅没站出来,还被人爆出孕期出轨,私生子是早产儿,比绥哥还先出生。”
  “所以有时候想想,其实还是挺能理解外婆的。”
  闻喜之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事儿闹这么大谁不知道啊?而且极光你知道吧,那就是绥哥外公外婆的老宅子,寸土寸金的地方。以前在那片大家都是邻居,我家里爷爷奶奶知道得清清楚楚。”
  韩子文说完,车也来了,他让闻喜之先走:“我再等会儿,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回去,绥哥说了,凡事女士优先。”
  接下来几天,闻喜之没再去看望陈绥。
  不知道被谁偷拍了,之前七夕他们在明江大桥躲雨,而她恰好被人撞进陈绥怀里。
  以及,那天在校门外的湖边,陈绥晕倒在她身上,也一同被人偷拍了传到校内论坛。
  一个是学霸校花,千金大小姐。
  一个是魔王校草,落魄大少爷。
  无聊的人在校内论坛发帖子编写他们的爱情故事,惊天地泣鬼神、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直教人生死相许……
  he,be的各种版本纷纷冒头。
  闻喜之不逛校内论坛,钱多多最近忙学习也有段时间没上去看,这天下午吃了晚饭犯懒不想学习上去看了眼,差点吓死。
  “我靠……”钱多多不敢置信地疯狂滑动屏幕,“这都啥啊?”
  闻喜之没来得及问她看见了什么,闻珩打了电话过来:“你还真跟他在一起了?!”
  “……什么?”
  教室后门上方的广播声响,发言人是教务处主任沈一加。
  这道声音只要一出现在广播里,通常宣布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大多都是各种处分。
  而这一次,闻喜之在里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教务处通知,高2012级19班陈绥、高2012级19班闻喜之两位同学,罔顾校训校规,顶风作案,带头早恋,特此予以通报批评。”
  “十几岁正是该学习的年纪,恋爱是以后的事情,南华一中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早恋产生以及存在,一旦发现,必将采取惩罚措施。”
  “请两位同学速到教务处办公室做检讨,深刻认识并且反思自己的错误,否则教务处将采取记过处分。”
  电话里闻珩在说什么,闻喜之已经听不清。
  似乎,也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广播里,沈一加在说什么。
  片刻后,广播声归于寂静,像熄了火的炮,即便已经轰炸过,仍残留硝烟味。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钱多多担心地拍拍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之之,你没事吧?”
  闻喜之勉强笑笑,说没事。
  手机却再次响起,而这次,是孟佩之。
  按照一贯流程,是要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学校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闻喜之是个考重点大学的好苗子,谁都怕她走歪。
  原本,通报批评流程应该走在最后,但校内论坛上这事儿闹得太凶,每天都有学生往教务处办公室匿名举报。
  照片摆在眼前,不是同一天,姿势却同样亲密,比起误会,更像是既定事实。
  闻喜之接了电话,未来得及开口,孟佩之在问:“是真的吗?”
  “不是。”她吸气,哽咽,“我没有。”
  “好,我们一会儿就到——”
  孟佩之顿了顿,又问:“他家长来吗?”
  反应了几秒,闻喜之才明白她在问什么,隔着电话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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