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好说:“小溪那么乖,谁见了不喜欢。”说着她笑起来,“都怪你,把女儿生的那么漂亮。”
林罄嘴角弯了弯,有些出神,半晌,才喃喃道:“我只要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
季星陈房间里。
林溪坐在季星陈的床上,整张床摆了很多小零食,季星陈还在源源不断往房间里送,就连林溪坐的地方都快要被他拿来的各种东西淹没。
一根麦芽糖被硬塞进手里,林溪低头看了一下,又对上凑到眼前的那双黑亮的眼睛,听到季星陈小心翼翼,满含期待地问:
“以后我们一起上幼儿园,我每天都给溪溪分享好吃的好吗?”
林溪看着他,半晌才点头。
季星陈顿时眉开眼笑,眼睛弯成月牙,又说:“那,我和溪溪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林溪说:“嗯。”
一个字足以让季星陈开心了,他喜滋滋地帮她拨开麦芽糖的包装纸,坐到她旁边,腿悬空在地面上,来回晃。
林溪抿了口甜甜的麦芽糖,视线虚虚落在他脚尖。室内安静下来,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伴随着几声隐晦又模糊的呜咽声。
林溪顿了顿,在季星陈的目光中一下跳下床,站了起来。
季星陈没听到那声音,不解地眨眨眼睛:“怎么啦?”
林溪回头愣怔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就往门外跑。
客厅里,林罄听到动静,诧异地喊她,林溪头也不回,一直到了外面,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天色将暗,道路也变得隐隐绰绰,林溪神情专注,顺着她听到的那道微弱的叫声,拨开了一片草丛。
等林罄他们匆匆赶来的时候,林溪已经在往回走了,怀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
林罄当即愣住了。
那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比熊犬,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铃铛,脏污的白毛黏成一缕一缕,前爪有一只还受了伤,渗出血来。
林溪紧紧抱着它,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认真,她抬头:
“妈妈,是阿呆。”
林罄恍了神。
记忆里讨喜又粘人的小狗好像已经离开她们很久了。半晌,林罄的脸色才勉强缓和了一点儿,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比熊是有主人的,很快主人就寻来,冲她们连声道谢。
林溪愣怔地看着狗狗温顺地趴在主人怀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离她越来越远。
林罄蹲下,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宝宝,那不是阿呆。”
哦,原来不是她的阿呆。
于是林溪收回目光,点点头。
阿呆不在。
第二天一早,林溪一睁眼就看到了季星陈。
他眼珠又黑又亮,离得很近,正聚精会神看着她,见她醒,他亮出一口白牙:“溪溪醒啦,快起床,我们要去上幼儿园了。”
林溪起床刷牙洗脸,季星陈跟个尾巴一样,得意的说:“我六点钟就醒啦,跟妈妈一起来的,今天的早餐吃包子!”
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包子,陈安好做的最成功的一次。她一大早就来了,急于跟林罄分享成功的喜悦。
饭桌上,两个大人挨着两个小孩,陈安好仰头细数着:“要先去给季星陈办转园,然后带他去新的幼儿园,熟悉一下环境,然后……”
“妈妈。”陈安好的话被打断,季星陈举起手,“我想和溪溪一起去新的幼儿园。”
林罄温柔地笑起来,陈安好叹了口气:“这孩子。”
最后还是让他如愿。
陈安好一个人去给季星陈办理转园了,林罄带着两个孩子去现在的幼儿园。季星陈显得格外兴奋,看到路边一只栖息的蝴蝶都要追寻半天,一副快乐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离幼儿园越近人就越多,窄小的马路上被围的水泄不通。
幼儿园隔了几条路有几栋自建房,大多用来出租,许多上班族也是这个点儿出门,风尘仆仆,大人小孩儿变着法子在其间穿行。
其中还包括了突发奇想这个点儿出来遛狗的群众。
季星陈最怕这些油光水滑的带有皮毛的动物,他缩了缩脖子,指着不远处一条柯基说:“那是阿呆。”
林溪看过去,说:“不是。”
“哦。”季星陈点点头。不一会儿又碰到一只比熊,和昨天那个很像。
他睁大眼睛,着急地推了推林溪,“这次是阿呆。”
林溪摇摇头,“不是每只小狗都叫阿呆。”
季星陈不懂,沮丧地耷拉着脸:“那怎么办啊。”
林罄摸了摸他的头,“世界上的每只小狗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和主人。”
季星陈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溪’,也不是‘季星陈’,对吗。”
林罄愣了愣,嘴角弯起温柔的笑意:“对,世界上的每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星陈真聪明。”
季星陈被夸奖,乖顺地抿嘴笑了笑,然后靠近林罄,拉了拉她的衣摆。
林罄弯下腰,听到季星陈在她耳边软乎乎问:“阿姨,那‘阿呆’在哪里?”
林罄静了静,看着一旁沉默安静的女儿,她眼里似乎有悲伤一晃而过:“它已经不在了。”
“那它是很特别的一只小狗吗?”
“它是小溪最喜欢的一只小狗。”
季星陈点点头,哦了一声。
原来阿呆是林溪最喜欢的一只小狗。
季星陈想,那他要努努力。
他也想成为林溪最喜欢的一个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的女主对男主和对别人是差不多冷漠的(ノДT)
上了小学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7章
到达幼儿园的时候,林溪先去了班里,季星陈被带去办公室。
临走的时候季星陈眼巴巴抓着林溪的衣服,最后要分开时不得不再三叮嘱:“溪溪要等等我啊,不可以自己走掉,答应我好嘛,不可以自己走掉!”
说着甚至眼圈都红起来。
周围的老师包括林罄都有些好笑,林罄蹲下来,向他再三叮嘱:“小溪不会跑掉的,阿姨向你保证!”
林溪直接一把把手抽出来,冷漠的转身跟着老师走了。
她们班的主班老师姓周,很温柔的一个女人,说话时像林罄一样,温声细语。
她给林溪拿了一筐积木,告诉她:“你在这儿自己玩儿一会儿,待会儿等小朋友都来了我们就出去跳舞,好吗?”
林溪看着她,半晌点了下头。
小胖是被他妈妈带来的,到底还是怕孩子在幼儿园不适应,拉着周老师追问在幼儿园的状况。
小胖就显得非常兴奋,这样有大人在场的场面会让他在他一直都比较畏惧的老师面前产生莫名的底气。
他一眼看到林溪,立马跑了过来,重重扑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还往前笨拙的滑了两下,“你在玩积木啊。”
林溪抬眼冷淡地看着他,没出声。
事实上那筐积木根本没有动过,小胖全部都扒拉出来,弄得满桌子都是,开始搭桥。
搭着搭着,他发现坐在位置上的林溪一动不动。
“喂,你在看什么啊。”
林溪不搭腔,小胖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他在附近这一片同龄的孩子中可是孩子王一样的存在,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于是眼睛一瞪,鼻孔朝天,加之还有大人在,一下子就忘记了昨天还想着要和人做好朋友的事情。
他上头了。
林溪一直看着窗户,那上面贴了很多用彩纸剪成的手工,还有一只七星瓢虫。
她抿着嘴,专注的神情在一众孩子当中有些怪异,下一秒这种专注被人用外力打破,一个蓝色的方形积木打在她头上,林溪愣了愣,感觉到额角一阵尖锐的疼痛。
积木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声音吸引了大人的注意力,周老师走过来,问:“怎么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林溪额头上的一块红色印子,很深,还破了皮流出血丝来。
周老师刚刚温柔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蹲在林溪面前,“怎么回事?”
林溪摸了摸泛着热意和疼痛的地方,表情有些呆板,她长睫扇动几下,最后安静下来。
周老师又问了几遍,林溪还是愣怔着,一言不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作为班主任,周老师当然知道林溪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林溪患有情感冷漠症,她几乎感受不到半点来自于外界的情绪变动,也做不到共情。一个5岁的女孩,脸上常年挂着冷漠的表情。
她看着林溪的伤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指挥另一个老师去拿药,然后转过头,目光一扫,冷若冰霜。
小胖早就被吓坏了,在积木刚刚扔过去砸到林溪的那一瞬间,看到林溪茫然的表情,他就害怕了,一颗心飞快跳动起来,惶惶地看着周老师,企图不被发现。
可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甚至眼泪都聚集在眼眶快要掉下来。还没等周老师发话,他妈妈就率先出掌,一下拍在他肩膀上,比他还要雄厚的嗓门大声着:“小兔崽子,是你干的是不是?!”
小胖立马疯狂摇头,可是瞥见林溪漠然的脸,他又缓缓停下,不敢动了。
季星陈就是这时候被林罄带进来的,他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一进门就看到林溪,直直飞过来。
林溪被他扑到身上的冲劲往旁边带了一下,她坐正,转头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又抬头,小声叫了句:“妈妈。”
妈妈当然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孩子身上不对的地方。林罄眉心一拧,抚上她额头,轻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季星陈盯着那处,黑眸一滞,呆呆地:“溪溪……”
林溪把手推开,被砸到的地方有些痒,一碰又痛,不太舒服。
周老师站起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林溪妈妈,是我们老师的疏忽,实在很不好意思。”
林罄还算理智,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回事?”
小胖妈妈脸色铁青,又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她似乎不怎么会赔笑脸,把儿子推到身前扯抵着他的后脑勺道歉:“是真对不起这位小朋友,怎么给伤的这么严重,都出血了……”
紫青的伤痕印在女孩白皙的额头,明显的让人触目惊心,小胖妈妈狠狠朝儿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恼怒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老实,话都不会说了吗?道歉!”
巴掌打在屁股上不痛,可是小胖还是被那一下打的整个人颤了一下。理智回归,他的眼泪被吓得全部藏在了眼眶里,哭腔却掩饰不住,巍巍地干咳起来:“对不起,咳咳我错了,对不起林溪。”
像是天快要塌了,小胖悲伤的不能自已,好像他才是被打的那一个。
完了,这下该怎么跟人做朋友。
小胖在流眼泪的空隙中不经意间对上季星陈的眸子,被那双黑色的眼睛盯得一怵。
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玩不到季星陈的奥特曼了。
中午吃饭时间,林溪被带着回了家。
季星陈非要跟她回来,这会儿趴在她身边,鼓着腮帮子不住地朝她额头吹气,边学着以前陈安好那样笨拙地哄她:“呼呼,吹一下就不疼了噢,溪溪再坚持一下。”
他的身上有股奶呼呼的很香甜的味道,热烘烘的身体离得太近,就很热。
林溪坐在沙发上,往旁边挪了两下。
林罄找出医药箱蹲在她身前给消毒,消完毒后用纱布包了起来。
女孩的脸原本就小,额头被遮住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格外明显,清凌凌的,是不带丝毫情绪的一双眼睛。
林罄看着她,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理解不了周围情绪变化的孩子,她以后怎么能在像刚刚那样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林罄怔怔地发着呆,思绪似乎触及到了某个早以为已经忘记的点,又理智被强行拉了回来。她摇摇头,按了下眉心,打算再找周老师谈一下。
中午吃饭加上午睡的时间有很长,林溪一般都是要睡一会儿的,但是季星陈不睡,硬拉着她带她出了门。
风轻轻吹着,带动槐树叶也簌簌作响,在安静的午间显得格外明显。
蓝天白云下,男孩拉着女孩的手走在路上,映在路上变成两团小小的影子,很快的融入槐树的阴影里。
中午大门前也没什么人,黑色铁门半掩着,一旁小屋里的保安闲适地打起了瞌睡,发出很响亮的鼾声。
林溪被牵着,轻手轻脚地穿越过去,出了铁门。
南回街这个点一般都没有什么人,季星陈带着林溪,穿了两条街,最后带着她进了一条小巷子。
林溪走着,突然听到了小狗一声清脆的“汪汪”。
她愣愣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不多久就看到了一只被洗的很干净的,被安置在笼子里的那只比熊。
那天晚上林溪找到它时身上带的伤已经被上过药了,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它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灵动的亮色,似乎像是还记得林溪的样子,朝她很欢快地的叫着。
林溪呆呆地看着,季星陈则很得意,他扬起下巴,双手叉腰,十分得意地喊:“看,我找到阿呆了。”
“这不是阿呆。”林溪蹲下来,隔着铁笼有些迟疑地探出手,在比熊头上轻轻摸了摸。
小狗摇着尾巴,温顺地贴着林溪掌心,在她手背上微蹭着舔了一口。
“这也不是阿呆吗?”季星陈挠了挠头。
“这当然不是阿呆啦,它叫雪团,才刚刚满五个月哦。”
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打开,从过道里飘出一道靓丽的风景,少女长长的头发散开在肩头,笑眯眯地弯下腰,眼睛连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