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于是林溪又抬头,目光重新落在小胖身上。
小胖弯下腰,把雪团放下顺着他的毛,又仰起头,吸吸鼻子,有些迷惑地说:“许青柳是我姐姐啊,亲姐。”
“那你叫什么?”
“我叫许青杨啊。”
哦,真相大白了。
于是幼儿园的最后一年,南香大院小分队又加入一名新的成员——许青杨小朋友,正式成为团队里坚实的后盾。
林溪拿着一根树枝,有些迷惑地翻动着锅里的菜。
实际上的“锅”其实是乔尔拿来的一个玻璃碗,“菜”便是大槐树下长的草了。
林溪按照“指示”往锅里加了点水,乔尔在一旁监督,满意地说:“实在是太香了,再炒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百玩不厌的过家家游戏,今天轮到林溪当妈妈,季星陈当爸爸。
季星陈揪着手里的草叶子,有些嫌弃地跟一旁正在专心致志发呆的顾思义说:“你干嘛每次都这么配合?”
顾思义呆了,“不是你先配合的吗?”
季星陈泄气,他耷拉着眼睛,托着下巴,望向最先配合的林溪。
她穿着一双露脚趾的小拖鞋,毫不在意地踩在泥土里,短短刺刺的头发下面是一双低垂着的眼睛,睫毛很长,表情很安静,正抿着嘴认真地往锅里面“加菜”。
乔尔还在旁表扬:“做的太好了,要多翻几下。”
林溪点头,于是更加卖力地翻弄那些草。
“……”
他想起刚刚,乔尔叫他们玩过家家,他睁大眼睛拒绝,顾思义不发表意见,林溪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突然胳膊一沉。
乔尔高高兴兴揽着她,问她要不要玩过家家。
林溪点头。
于是季星陈的心就凉了。
顾思义翻了个白眼:“林溪一点头不是你要跟着来的吗。”
季星陈:“对啊,她们两个一起没办法玩嘛。”
说的好理直气壮。
林溪正忙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星陈连忙装作认真择菜,然后胡乱捧起一堆,拿过去问:“择了好多,要不要再加一点?”
林溪思忖了一下,点点头。
季星陈一股脑都倒进去,“锅”里已经要放不下了,乔尔大叫:“别毁我的菜!”
林溪偏过头,觉得做错了,于是用树枝挑了很多出来。
乔尔抱住头:“啊!”
林溪被那一嗓子嚎的生生止住动作,她屏住呼吸,悄悄扔掉了树枝,顺带毁尸灭迹。
乔尔痛苦地:“我的锅铲!”
锅铲断了,乔尔的心也跟着碎了,晚餐变成狼藉,乔公主承受不住,需要顾王子来哄。
被赋予角色的林妈妈被季爸爸带着逃离现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撞上被派去巡逻的许管家。
许管家隔着老远大叫:“雪团生宝宝啦!”
林溪睁大眼睛,有些发愣,被季星陈牵着,几乎忘记呼吸。
白白的,粉粉的四只小比熊整整齐齐躺在提前布置好的纸箱里,它们刚见到这个世界,仿佛还有些不安的样子,小小的脑袋紧挨着,互相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雪团生完宝宝以后已经精疲力尽,被许青柳抱走喂了点东西,这会儿刚刚抱回来。
它被放在刚刚出生的孩子们的身旁,小比熊们闻到味道,纷纷凑到身边,用小脑袋蹭着雪团柔软的毛。
林溪聚精会神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许青柳说:“小狗刚出生,得在雪团身边待一段时间,等它们长大一点儿,就得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啦。”
林溪仰起头,头一回问在季星陈前面:“什么时候。”
许青柳笑说:“得等它们再大点儿。”
于是林溪几乎每天都来看狗。
刚出生的小狗长得其实很快,也许是因为出生就见过面的原因,其中有一只最白的,最活泼的小狗很黏林溪,几乎林溪一来,它就抬起趴在雪团身上的头,林溪伸手碰它,它还会在林溪手上温顺地蹭。
季星陈很惊喜:“溪溪它喜欢你!”
林溪睫毛动了动,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
刚长出一点毛绒绒的小狗趴在她的膝盖,呼吸起伏都看的清楚。粉色的小爪子紧紧扒着她裤子的布料,有点害怕掉下去的样子。
林溪把它往上放了放。许青柳拿着几根红绳走过来,还有个小框,里面放了几颗金色的铃铛。
许青柳用红绳把铃铛穿好,递给林溪,说:“以后可以给它们挂脖子上,铃铛上也能刻字,可以刻它们的名字。”
名字?
林溪愣了愣,对啊,还要给小狗起名字。
她低头看在她腿上几乎要睡过去的小狗,摸它软乎乎的毛。
季星陈蹲在她旁边,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嘟囔着:“它好白。”
雪白的,白色的。
林溪偏头,不经意闻到季星陈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想了想,半晌动了动嘴唇。
“叫……牛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就要上小学啦~
第11章
上午,小白楼,鸡飞狗跳。
“牛奶!没洗澡不可以去床上!”
林溪眼睁睁看着牛奶打翻颜料,四只爪子各染上一种颜色,撒欢地就往季星陈床上扑。
季星陈压低声音喊的那一句没起到任何作用,白色的比熊现在已然多了几种颜色,而它却吐着粉色舌头,跳到窗台上,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陈安好昨天刚刚才帮换过的蓝色床单上,四个小爪印清晰地印在上面,季星陈额角冒出冷汗,下意识欲盖弥彰地用手捂住。
林溪把牛奶抱下来,冷淡地跟它对上眼睛,说:“道歉。”
牛奶用爪子挠挠头,在她手心舔一下,脖颈间金色铃铛泛着光,不调皮的时候讨巧又乖顺。
于是林溪抬头,冷静地说:“它说它知道错了。”
客厅里,陈安好把床单提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块印子,季星陈立马举手,可怜兮兮的。
“妈妈我会洗,我会洗床单的!”
林溪垂着头背手站在一旁,像是安静地在排队等待训斥一样,被季星陈一把拉住,听他说,“我们一定会把床单洗的很干净的!”
陈安好被他的样子弄的想笑又不敢笑,她轻咳两声,想了想,“正好过完暑假就要上小学了。”她摸着下巴,给自己找到一个偷懒的理由,“那以后你自己的床单就都由你自己来洗吧。”
季星陈懵懵懂懂点头:“哦。”
天气太热,陈安好给他们搬了台电扇放到檐前,这么吹着就凉快很多。
牛奶围在两人身边吐着舌头来回转,林溪认真揉搓着手里的布料,突然听到,“溪溪快看!”
她茫然抬头,看到晴朗的天空下,几个彩色的泡泡漂浮在空中,等到了远处才一下炸成一道水花,消散在空气里。
季星陈兴奋地又往盆里倒了半袋洗衣粉,吹出的泡泡越来越多,牛奶汪汪叫了两声兴奋地奔到院子里跳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子一戳破一个。
有泡泡到了眼前,林溪呆呆地伸手去接,还没触碰到就被炸开溅出的水花儿弄湿了眼睛,她下意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一眼对上季星陈笑吟吟的脸。
他实在高兴又兴奋,快乐的情绪快要溢出来,完全忘记了要洗床单这件事,不停的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彩色泡泡。
快乐是会传染的吧?
林溪感受不到。她敛下睫毛,低下头,继续揉搓着手里的布料,脸上平淡没有表情,嘴角依旧平直。
漫长的暑假飞速过去,小学开学报道的那天下了场雨,湿润润的很凉爽。
青山小学门口挤满了前来报道的家长和学生,各色的雨伞扎堆在一起,像一朵朵盛开的蘑菇。林溪被林罄牢牢牵着,排在长长的队伍里。
队伍最前面摆了张桌子,有老师在那里指挥着家长在上面填些什么,然后才可以进学校去找各自的班级。
人太多,队伍走的很慢,快要轮到她们的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儿急匆匆过来,巡视一圈,选中了林罄。
“实在抱歉,只是跟老师约好了时间,快要迟到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填一下……”女人语气抱歉,直勾勾看着林罄。
她牵着的男孩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但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他目光落在林溪身上顿了顿,紧接着就移开了。
林罄没多说,给她们腾出一个位置。前面还有几个人就轮到他们了,男孩一直不怎么安分,他挣开女人的手,动作幅度很大,手一扬,林溪差点被他碰到。
林罄:“没碰到吧?”
林溪摇摇头,她躲开了。
男孩回头,正对上林溪安静的眼睛。他眉头一拧,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林溪率先移开视线,他才仿佛嫌恶似的,往前挪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等到填完所有资料,找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了,大多都是一个学生身边跟着两个家长。
一年级一共分了四个班级,林溪所在的是一年级二班,林罄找了两个空着的位置跟她坐下。林溪刚坐好,前方有个男孩就回过头,是刚刚排队的那个男孩,他皱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了。
林溪表情未改,精致的脸上一片漠然,很安静地坐着。
又等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位置几乎都被坐满了,才等到班主任姗姗来迟。
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姓陈,叫陈雅。跟周老师的温柔可亲不一样,她一身职业装,带着一副黑边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上去很严厉。
简单开了个家长会,结束以后,外面适时传来叫她的声音。
“溪溪!”
季星陈隔着玻璃朝她招手。他五官比五岁时要长开了一些,虽然依旧稚嫩,但已经能看得出以后的样子,俊俏的脸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弯着眼睛在看她。
门口有小女生看着他,脆生生问:“你找谁啊?”
“我找林溪。”
季星陈直接走进来,他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不少,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歪着头看她,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溪溪,我们又一个学校啦,真好。”
话落他又说:“嗯……可惜不在一个班里。”他有些苦恼,“我跟老师说想换到这个班里,但是老师好像没有听到。”
他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挂上些许沮丧。
小学和幼儿园有些不一样,七岁的孩子懂事很多,摇身一变成为小学生,有很多事情不可以随心所欲,也不是哭一场就可以满足愿望。
有人在窗外叫,是乔尔。季星陈自然地牵起林溪,“走了溪溪。”
乔尔顾思义和季星陈都在一班里。
林溪看了一圈,确定少了个人。乔尔撇撇嘴,示意校门口方向,“看那儿。”
校门口,一个身材略显高挑的女人在树下跟顾思义说着什么,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表情,他们说了几句话,女人突然伸手想摸顾思义的头。
顾思义很惶恐地躲开了。
乔尔嘟着嘴:“我不喜欢这个阿姨。”
林溪目光落在那处,看到顾思义又跟女人说了几句话,向他们这里指了一下。
女人回过头,鲜艳的红唇隔着距离都显得格外明显,林溪清晰地看到女人嘴角弯起,红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去吧。”
顾思义跑过来的时候热了一脑门汗,脸很白,笑的有点勉强。
乔尔看他一眼,又低头,半晌再看他一眼,实在忍不住,小声说:“我记得你妈妈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顾思义的妈妈据说常年在外养病,但是乔尔小时候见过一次的,她是个很瘦弱的女人,笑起来很温柔。
顾思义沉默下来。
半晌,他才摆了摆手,很随意地说:“哎呀,就是那个,后妈嘛。”
林溪顿时一愣。
后妈这个词,就相当于白雪公主里恶毒的皇后,在小孩子看来总之是个不太好的词汇。
乔尔磕磕巴巴:“哦,没事,其实我妈妈也经常不在家的,她忙着赚钱,其实,其实……”她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却越说越混乱,最后脸涨得通红,挫败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季星陈看她一眼,叹了口气。
乔尔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笨蛋。
从小就是。
时间还很长,他们围着整个校园逛了一圈,小学比幼儿园大好多,还有一个很大的操场,上面用白色笔画了很多线,整齐漂亮。
学校周围的围墙是用铁的护栏围起来的,围的很高,很牢固。
乔尔突然说:“小学好像监狱啊。”
顾思义也说:“那我们都是犯人吗?”
季星陈却说:“小学吗?我是心甘情愿上的啊。”
季星陈新学的词,心甘情愿,是陈安好看肥皂剧时他偷学到的,比喻心里完全愿意,一点都不勉强,用在这里他觉得非常合适。
他自诩上了小学就不再是小朋友,需要有人和他一起证明。
于是他问林溪:“溪溪觉得怎么样?”
林溪想了想,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季星陈把林溪送回去,看着她进了班里才回去。
他对林溪总是不太放心,觉得没有自己在场的每一刻她都会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教室很吵嚷,没有了大人,相似年龄的学生很快彼此熟稔起来。
但是林溪一进去,教室里的人的视线全部若有若无的投放到她身上。
实际上林溪刚来到就已经接受到了许多目光。她天生安静,却又因为自身原因总是引人探究,小学生们彼此刚熟识就已经自发成为一个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