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镜子。”
崔氏抓着她披风,忽然意识到什么,急迫喊道:“给我镜子,十一娘,给我镜子!”
谢瑛拿出镜子,崔氏夺过去。
却在看到自己的一刹,吓得魂飞魄散。
“崔氏,这便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谢宏阔冷漠的睨着她,仿佛从前在人前疼爱妻子的谢大人不是他,与崔氏恩爱和睦的夫郎不是他。
他就这般咬牙切齿的看着,崔氏越痛,他心里就舒坦。
崔氏抽搐起来,躺在地上被吓惨了,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阿娘。”
谢瑛终是不忍,唤她一声,跪立下去,为她拂开钻进血肉的青丝。
谢楚紧接着跪在谢瑛身侧,哑声叫道:“阿娘。”
崔氏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冰封了一般,忽然狠厉起来,恶狠狠说道。
“别叫我,都不许叫我!”
她看着谢楚,又垂下眼皮看向谢瑛。
手指抠着肉,疼的直打哆嗦。
“十一娘,是你对不住我,是你生下来就克我!”
“我知道。”谢瑛见她意识开始模糊,便点了点头,应下指责。
“对,都怪你。”崔氏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流下,濡湿了发丝,与血痕交缠在一起,“我没想过生孩子会搭上自己,你毁了我,毁了我十几年来保持的身段,皮肤,我厌恶你,不喜欢你,恨不能掐死你。”
谢瑛默默听着,看她身下不断淌出的血水,已然漫开。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我们三人都不是他的孩子?”
“哈哈哈,十一娘,你错了。”
崔氏疯疯癫癫的狂笑,指着谢瑛,又看向满脸冷漠的谢宏阔。
“只有你,只有你...”
谢宏阔绷紧了脸,双手攥住,手里的刀握的瑟瑟作响。“崔氏疯了,她疯了!”
“我没疯,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谢宏阔,是你害了我,害了我一辈子!
你告诉我我不能生养,从外抱来谢蓉和谢楚,我感激涕零,感怀你的不嫌弃,所以对待这两个孩子,我极尽耐心,恨不能用我能有的爱去补偿他们。
对他们好,便是对得住你,偿还你,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谢家不能有自己的血脉。”
谢楚痛苦的闭上眼。
崔氏越发大声:“若非后来发现你暗中调理身体,我当真以为自己有病,自己不能生。
你找的那个大夫,让你如愿以偿,我有孕了。
可我高兴不起来,我被你哄得团团转,还得给你生孩子,她在我腹中一日日长大,能看到她拳打脚踢,活泼好动,我没有半分做母亲的喜悦。
因为我的肚皮,像是烂掉一般,丑的不堪入目。
我恨死她了,她和你一样,全是为了作践我而来。”
谢瑛心口生疼,她宁愿听到的不是这个结果,宁愿如来之前所想,她不是亲生的。
可崔氏的话,却打碎她的幻想。
“十一娘,你们三个当中,只有你才是我亲生的。”
谢宏阔冲了过来,谢瑛抬头,电光火石间,崔氏扑了上去,挡住谢瑛。
刀子捅入崔氏胸口,血喷溅出来。
周瑄一脚踹飞谢宏阔,他摔到墙上,咣当滚落在地。
紧接着便有暗卫跃出,利落的将其捆绑起来,提着候在几丈外。
崔氏大口大口呼吸,像被刨开肚皮的鱼,只剩下往外出的气,又快又短。
她瞪着眼睛,手指伸到半空。
谢瑛咬紧了唇,想叫她“阿娘”
却听到崔氏磨着牙根说道:“我不喜欢你。”
“我厌恶你。”
“十一娘,我...我.....”
她瞳孔忽然张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却又无能为力,悬着的手指伸开,似要抓住什么,然什么都没抓住。
手臂垂落,她歪在谢瑛怀中。
那双眼依旧睁着,不瞑目。
谢瑛在发抖,她望着被划烂的脸,想着方才崔氏扑出来护住自己的举动,眼眶湿润,她说不出话。
周瑄抱紧她,唤她名字。
“谢瑛,你看看我。”
他掰过她的脸,看见谢瑛哭的泪人一般,默默无声。
心就像被刀扎进去,疼。
他没杀谢宏阔,命人暗中押回宫中。
毕竟到现在为止,与谢瑛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只剩谢宏阔了。
清思殿内早早燃上熏香,淡淡的沉水香气,不绝如缕袭来。
衣裳被浸透了似的,低头便能闻到香味。
“这是什么?”谢瑛看见小几上摆着的瓷盏,满满一盏血红的液体。
白露与寒露面面相觑,“好像是陛下的血。”
谢瑛蹙眉,走过去弯腰嗅了嗅,果真泛着腥味。
她仔细回想,约莫便是在他转去隔扇的时候,私下割的。
寒露道:“中贵人与我们说的,说是陛下以为只要阳气之血便可入药,就割开自己的腕子,弄了一盏,还没弄完,便听陆奉御说得是亲缘关系。”
正说着,周瑄从外进来,一眼看到那碗血,脸沉了下。
他走上前,端起来,二话不说探出窗外倒进花圃里。
随后便一本正经擦了擦手,道:“朕这几日郁燥不安,需得放放血才能缓解,不要多想。”
谢瑛嗯了声,低眉拉起他的手来,将衣袖往上卷了卷,果然看到绑缚的纱布,洇出血迹。
周瑄抽回手背在身后,咽了咽嗓子说道:“你夜里少用膳,等朕着人割谢宏阔的血来配药。”
“我不用他的血。”谢瑛径直拒绝,“太脏,我不要。”
她固执,周瑄没有勉强,只是请来陆奉御,查问别的法子。
谢瑛的身子不碍性命,但若能调理可生养,便是最好的。
若不能,他也不介意。
等日后从王公世家擢选太子继位,只要可堪大用,于社稷有利,便足矣。
陆奉御连夜翻找医书,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一条,便赶忙与圣人禀报。
“除去亲缘之血,还可用普天之下最贵重之人鲜血,亦能搭配药汤,为谢娘子滋补。”
周瑄笑了下,随即冷脸看向陆奉御。
“普天之下,谁的血最贵重。”
陆奉御慌忙跪下,虔诚且恭敬地回答:“老臣妄言,自是陛下的龙血。”
支开的楹窗晃了晃,枝头枯叶被风拍到地上,发出窸窣的响声。
冷意沿着窗棂爬进来,干燥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周瑄捏着腕子,揉了揉,眉心拢成一簇。
方才泼出窗外的那盏血,约莫还没干吧。
第84章 帮我◎
崔氏死了, 谢瑛本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她总忘不了崔氏临终前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憎恶厌烦,从里到外都不喜欢。
如若她没有扑上来替她挡刀, 谢瑛不会像现下这般踌躇。
只要闭上眼, 便能看见崔氏痛苦扭曲的面容,鬼一般朝她嘶吼, 恨她一出生便毁了自己。
她拢着被子, 朝内睁眼望向朦胧的窗纸。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帷帐被撩开, 外侧床榻陷下一块,随后便有只大手伸来, 从后环住她, 轻而易举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
“谢瑛, 你在做什么。”
他往前靠, 单薄的里衣褪去大半,露出线条结实的皮肤。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谢瑛脸上, 她抬起睫毛,望着他幽深的眼睛。
“我想知道,王皇后是怎样的母亲。”
周瑄拧起眉头, 思忖了少顷回答:“她尊重我的每个决定,信任我,支持我, 就算当初知道你不是父皇看中的六皇子妃,她也愿意为了我, 接纳你, 喜欢你。
她赠你玉蝉, 私下同我承诺,她会说服父皇应下亲事,她喜欢我所喜欢的一切,她是皇后,更是一个慈爱善良的母亲。”
谢瑛在心里默默想象,难以避免的与崔氏搁在一处对比,她想不出来,更不知道这样的母亲在日常生活中是怎样一副面孔。
像墙缝间的青苔,如果陡然给与太多阳光,只会适得其反,加速枯败。
她习惯了被冷落,忽视,丢到一旁自生自灭。
而今她忽然看到崔氏为她挡刀,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她惊愕,更多的是怀疑,纳闷,不敢相信。
每次去淑景殿,周瑄亦会寻说辞同去,两人偶尔在半路碰上,相携走进殿内,王皇后不会多问,却会体贴的为他们备上清凉解暑的绿豆酸梅汤,暖胃养身的红枣八宝羹,她不问,却知道周瑄心里所想,因为她是母亲,因周瑄的欢喜而欢喜,周瑄的担忧而愁眉,因为她是母亲,她不计较不在乎因此失去什么。
那些年间,所有人都说先帝宠爱王皇后,可谢瑛无数次看到王皇后黯然神伤。
后宫妃嫔不多,却依旧四妃填满,先帝的喜欢,充斥着算计与权衡,他在喜欢王皇后的同时,亦对其他妃嫔怜悯有加。
如若这算是喜欢,那未免太过廉价。
周瑄看她走神,弯下腰去,右手捏住她的下颌托起,似在观察她此时的心情。
“我竟然会是他们亲生的。”谢瑛忍不住笑,少顷又变得凝重,杏眼微垂,腮颊凝雪,突如其来的疏离感,令周瑄不适。
他努力靠近她,亲吻着唇角,余光瞥到谢瑛的面无表情,他覆身上去,双臂撑在身侧,以极其霸道的姿态逼迫谢瑛仰视自己。
“看着朕。”
语气沉着强硬,郑重其事。
谢瑛掀开眼眸,静静的望向他俊美的面庞,那目光深邃如漆黑夜里的光,诱引她挪不开视线。
“不是所有人都堪称父母,从你出生那刻起,他们带给你的只是血缘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若你心中在乎的是此事,无妨,朕有法子。”
谢瑛蹙了蹙眉,便见他忽然跪立起来,虚坐在她身上。
他从腰间摸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在谢瑛的低呼中,利落的沿着手腕割开长长一条血痕,扔掉匕首,俯身下去,右手拇指覆在谢瑛唇上,捻了捻,星眸溢出微笑。
“谢瑛,张开嘴。”
“陆奉御说过,龙血可助益身体强健,令你血气得到滋补,从而恢复常人之态。你喝我的血,往后我做你的家人。”
“谢瑛,你喝吧。”
他认真的揉了下手臂,将腕子喂到谢瑛嘴边,鲜血很快涌聚到伤口,滴答掉落。
谢瑛咬了下唇,那滴血沿着舌尖漫入,腥甜气一点点滋润喉咙,很古怪的感觉。
她瞪圆了眼睛,明眸里倒映出周瑄的影子。
周瑄勾起唇,星眸熠熠生辉,嗓子哑了,眼睛愈发亮的厉害。
“朕的血,好喝吗?”
宁静的夜,因他这句话而让帐内温度骤然攀升。
谢瑛骨头像有小虫爬过,她缩了下,周瑄右手穿过她后颈将人重新提回枕上,笑着逼问:“是什么味道的,回答朕。”
谢瑛面颊滚烫,手指捏住他的衣领,呼吸急促:“你抬高一点,我透不过气。”
周瑄没有如她所愿,反而往下沉去。
他弯起手臂,青筋鼓出瘦拔的皮肤,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渗出,他抬起眼皮,与此同时,血痕横在谢瑛启开的檀口,细水潺潺一般流淌而入,谢瑛咽了咽嗓子,唇瓣和舌尖都被染红,呈现出异样的妩媚。
有股热/意从小腹兀的升腾,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窜涌奔流,周瑄重重吐了口浊气,发烫的掌腹贴到谢瑛脸颊,声音异常温柔。
“谢瑛,甜吗?”
杏眸如水,含烟带雾一般,青丝在身后铺展开来,猩红的唇,流泻出万种浓情,她软了骨头,任凭他握着自己的肩膀,手垫在腰下,轻轻抬到枕面。
“明允,我头晕。”她是真的眼前发眩,只能看见摇曳的帷帐,大红色绸缎与周瑄的血融合一体,耳畔不时传来他蛊惑的嗓音,激出一身颤抖。
“让我缓缓,让我透口气。”
她歪着脑袋,抬手去推他肩膀。
虚弱的力气,抵不住那人强横的侵袭。
他不依不饶,非要问出答案,凑去耳边,手指捻住她的耳垂,滚/烫的呼吸像野兽一样,而面前之人,彻底成了待宰的羊羔。
“快说,告诉朕,甜吗?”急切而又迫切的需要肯定,周瑄的墨发垂散下来,落到谢瑛鼻尖,她很痒,心尖更痒。
迫于威逼,她点了点头,柔声道:“是甜的。”
周瑄心满意足的抓起帕子,摁在伤口,翻身跌落在床侧,扭头冲谢瑛笑笑:“从此以后,你是朕的,朕是你的。”
“谢瑛,无关紧要的人,便都忘了吧。”
“你有朕,朕和这天下,都是你的。”
他缱绻弄/情,宽大的里衣彻底掉落,抬手拂过银钩,大红帷帐倏忽洒下,将明晃晃的光隔开,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谢瑛腰间。
“谢瑛,朕不太舒服。”
他唇发干,脸色红的不正常。
谢瑛揪住绸被,自床榻爬起来,手掌覆在他额头,被他盖住,包裹了手指挪到嘴边。
“疼。”
他呻/吟,暗哑的嗓音像是在酸水里泡过。
谢瑛头一次见他此般神态,当即以为是喂血的缘故,方才也是昏了头,由着他胡作非为,竟忘了克制,血流进喉咙,用了多少,她已然不记得。
只是眼下舌尖上,仍有微弱的腥甜。
她很是自责,支起身子便要去扯帐子,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箍到怀里。
“疼的厉害,你得帮帮朕。”
他眼眸勾/魂一般,慵懒的望向谢瑛。
然而被他握着的手,却慢慢滑向被褥下,直到...
谢瑛腾的红了脸,攥紧拳头,咬着唇没忍住,冲他啐了声,骂道:“你脑中竟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