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陆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若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笑不达眼底,“该忙的都忙完了,如今差的就是伤你的刺客……”他顿了一下,“算了,今日不说这些,弟妹为我受伤,崇心中有愧。”
连双心中腹诽,信你个鬼,要把她送进地牢尝百种酷刑的人是谁啊?现在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不知道的以为陆崇是有多善良呢。
总觉得今日陆崇很难缠,难道他发现了“爹”的不对劲儿?
见主子着急,元宝躬身对陆崇行礼,他压低了嗓音,“多谢将军好意,我身份低微不敢与将军同席,就是与您说上几句话都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宝低着头,尽量不与陆崇对视,也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惊慌,“按理说我不该再来将军府,可听说双儿出事不看一眼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心不下,现在见她平安无事,将军府待她极好,我便放心了,老朽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这就要走了吗?老伯下榻何处?不如在将军府住下也好多陪陪女儿。”陆似笑非笑的样子。
把眼前的“父女”俩看得脊背发凉,连双忙道:“不了,马上要过年了,我爹还有事要办,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说罢连双转头:“‘爹’您快些回去吧,莫要再耽搁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今后不用再来看我。”
“好,好。”元宝忙不迭地回应,他对陆崇又施一礼,“将军,我把女儿托付给您了,请将军替我护着她。”元宝惧怕陆崇,可他仍是说了这样几句话。
陆崇看他一眼,淡淡道:“老伯放心,连双是我将军府的人,只要有我陆崇在,没人能伤她。”
“这我便放心了,将军您说出的话我信,我替双儿谢谢将军。”元宝一揖到底给陆崇行了个大礼。他转过身哭丧着脸对连双道:“莫要牵挂我,倒是你千万不要再受伤了,否则我、爹怎么受得了。”
“老朽告辞!”说完元宝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陆崇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也要往外走。
“大哥!”连双忙将人叫住。
陆崇回头看她,轻轻哼了一声,“先前一直称呼我为将军,我还以为弟妹是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了呢。”
自从被他威胁,连双便称他为“将军”,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没想到陆崇这么细心。
“呵呵,怎么会,大哥就是大哥,只有大哥不认连双,双儿可不敢不认大哥。”连双硬着头皮与陆崇攀谈,只希望元宝走快点。
见陆崇转身又要走,连双又问:“大哥,这桂花糕……”
陆崇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轻飘飘地说:“弟妹身子未好,多吃点补补。”
“可这桂花糕是吕姑娘亲手做的,姑娘家的一片心意,您就这么送给旁人,不大好吧。”若是往常连双不会管陆崇对吕千霜什么态度。
她欠吕千霜的人情,从中帮点小忙没有问题,但却无法左右陆崇的想法,便也不会帮吕千霜说话,可今日她得找话拖他片刻。“吕姑娘对您情深义重,真希望大哥有这样一位嫂子呢。”
陆崇:“……”他还真不知道这盘糕点是吕千霜送的,回到院里便见到桌上有这盘桂花糕,他就顺手拿来了。“无妨,糕点做出来便是让人吃的,谁吃都一样。”
走到门口,陆崇问道:“吕千霜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没有、没有。”连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没有,双儿怎敢收旁人好处,这不是丢将军府的脸嘛。”
“你知道便好。”
人走后,连双心累的靠在床上,她拖了陆崇半盏茶的时间,想必以元宝的机灵早走远了。
元宝的样子和神态能瞒过陆崇很难,而且连双总觉得陆崇发现了什么,可他却没有拆穿,会不会背后下手?连双捂住心口就要下床。
“少夫人,您怎么下床了?”灵冬进门见她挣扎,赶紧给按了回去,“您不要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我去送送我爹。”
“老伯已经走远了,我亲自送他出的府,您这会去已经看不见人了。”她在门外等着,见少夫人的父亲出来便亲自送他出府。
可连老伯非要走后门,灵冬以为他不好意思走正门,毕竟他身份尴尬,被别人瞧见了对二少夫人也不好,便将他从后门送了出去。
听说元宝出了陆府,连双这才放下心,重新躺回去,忍不住抱怨,“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将军来了也不先通知我一声。”若是知道陆崇会来,她就立刻让元宝离开,也就省了后面那么多麻烦。
灵冬委屈道:“将军不让啊,将军让我们在外面候着,谁有胆子敢不听。”
“灵冬,库房是不是有块云锦?”陆崇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双并不确定,她很担心元宝有没有回到伯阳侯府。
灵冬想都没想便说有,梧桐院的库房刚刚填充进去一批好物,有哪些贵重的物品她记得一清二楚。“您要做衣裳吗?”
连双摇摇头,“吕小姐对我很好,今日又送来补品糕点,总得礼尚往来,否则便是我无礼,你去将那块云锦装好,替我送去伯阳侯府给吕姑娘,顺便给我同乡带几样小食过去。”
她不能出将军府又担心元宝,连双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确定元宝是否安好。
“好,我这就去。”灵冬没有多想,各世家夫人之间来往,互相送礼物联络感情很正常。
之前少夫人没有任何家当,想和人家联络感情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去。云锦别看只有一块价值可不低,送给吕小姐也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灵冬出去没一会拿一个锦盒过来,“少夫人您看这样可行?”
“不错。”连双点头,她指指桌上的小包,“这里面有些吃食,你亲自交给我那同乡元宝,跟他说叒叒很好。”
“若若是谁?”灵冬一边问,一边麻利地将锦盒和小包装在一个大包裹里。
连双道:“叒叒是我那同乡的姐姐,我爹不是来了嘛,他姐托我给她弟报个平安。”
“知道了,我这就去。”灵冬穿好斗篷,背着包裹出门。
连双则忐忑不安地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手指夹掉一块肉,今天总算可以打字了。
第20章 识破
陆崇走出梧桐院,侯甲已经等在外面,他压低声音,“按您的吩咐,已经派人跟过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好!”陆崇边走便问:“你可觉得那位老者有何不妥?”
侯甲一脸严肃,“伪装,属下虽看不出实际年龄,但他绝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陆崇嗤笑,“我这位弟妹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他亲自在外查找多日,仍不见刺客踪迹。能躲过刑部以及他手下的追踪,没有点本事可做不到。
问题在于这么有本事的一群人要杀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这就值得深思了。有趣的是连双矢口否认,把事全赖在他身上。若不是他陆崇还算是个君子,早就将人关押起来。
回到书房,陆崇坐在椅子上揉额角,连双若是男子,他有很多种方法让他开口,可她是女人又是幽儿的遗孀,所以不得不隐忍。
“将军,属下将京城官宦、世家的内卷都查了个遍,没有哪家后宅丢了姑娘。”占青将查到的信息报给主子。
陆崇:“京城查不到,除非她不是京城人。”
“有这个可能。”侯甲道:“属下问过守城门的士兵,但时间太久无人记得。若是向京外查,不知她来自何方,范围太广,无异于大海捞针。”
“二少夫人的嘴怎么跟蚌壳似的,她有任何委屈都说出来便是,将军您会为她做主。”占青有些气恼,“问她不说,刺客藏起来找不到,我们只能干等着,干脆将她爹还有伯阳侯府的那个元宝抓来审问。”
陆崇摇摇头,“暂时不宜打草惊蛇,吕家那个少年跑不了,至于她父亲……等摸清底细再做打算。”
侯甲:“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占青问。
侯甲看了看主子,“既然刺客想要二少夫人的命,那就拿她做饵,鱼总会咬勾。”这个办法有些冒险,若是将军将连双当做家人看待,便不能让连双冒这个险。
“再给她些时日,等养好了伤。”陆崇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连双还伤着。
占青无奈,“属下真是不明白二少夫人怎么想的,只要她不是敌国探子,一切都好说,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连双若是痛快的说出实情,也不用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查来找去,还要时刻提防暗处的刺客。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探子?”陆崇随口一问。
占青道:“哪个探子只在房里猫着,白芙蓉还时不时地来您院外转转呢,若说探子白姑娘比她更尽责。”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
侯甲出去片刻后回来,“将军,连双的父亲是伯阳侯府的那个少年,他在路上换装后回到吕家都被咱们的人看到了。”
“哦?”陆崇笑了,原来“爹”也是假的。这俩人可真能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如此更好,继续看着。”小狐狸已经露出尾巴,早晚有一天成他囊中之物。
侯甲:“二少夫人刚派了贴身侍女灵冬去了伯阳侯府。”
“还挺警觉。”陆崇笑意更浓,“就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吧,一切等年后再说。”
……
连双心中焦急,生怕灵冬回来告诉她元宝不见了。还好,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元宝好好地回到了吕家。
高兴之余,连双又忍不住想陆崇,总觉他知道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连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陆崇心,海底针!”她身为公主不管朝堂事,但父皇会偶尔与她念叨一些。
镇北大将军陆崇是大燕的九皇子,因为聪慧过人,大燕皇帝从小就培养他。事实证明陆崇在的确不一般,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曾抵抗西宁国的进犯,父皇在世时曾跟连双说过,大燕若没有陆崇,大约已经被西宁侵占了大半江山。
大败西宁后,陆崇没有在京城享福,而是跑去北疆,还被大燕皇帝封了“镇北大将军”,那时连双还跟父皇嘀咕,“镇什么北啊,北辰又不会侵犯大燕。”
哪里想到叔父刚做皇帝便试图扩张领土,大举进攻燕国边境,结果被陆崇打得退兵百里。
所以说还是大燕的先皇有先见之明,不像她的父皇仁慈了一辈子,却没有看透亲弟弟的野心。
她二叔赫连初若能像父皇一样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就罢了,可从目前来看,赫连初的野心远不止做北辰的帝王。
曾几何时,西宁、大燕、北辰,都想吞并其他两国,一统天下,最终谁也没有打服谁,形成了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
而今,赫连初破坏了三国来之不易的安稳。两国交战最苦是百姓,父皇呕心沥血几十年才让北辰国泰民安,大约都要毁在赫连初的手里了,可恨赫连初狼子野心。
连双不恨叔父夺了皇位,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皇兄不在了,叔父接替皇位理所当然。
可赫连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父皇病重之际将他囚禁,因为他的这一举动,父皇才惊觉二叔此人城府极深,这才叫她带玉玺逃出皇宫。
连双没有报仇的念头,她一个落魄公主,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只有元宝一人,她有什么能耐报仇?
赫连初这么想要她的命,一是为了玉玺,二是怕她哪一天成为绊脚石吧。哎,她的好二叔太看得起她了,她一个深宫里的公主,有什么能耐阻碍他的大业呢?
“二少夫人,您怎么了?”灵雨的声音将连双从沉思中拉回来,“您为何唉声叹气?”
“无事,有些累了。”连双答道。
灵雨将洗刷干净的小龟放到她手边,“那您和小龟玩一会儿,我们几个要大扫除。”
后日便是除夕,今日是该扫扫灰了。连双将小龟举到眼前,与它的小眼睛对视。
别的龟到了冬季都一睡不醒,她从陆幽坟头捡回来这个与众不同,不睡不说还很活泼好动,总爱往她床上爬。
连双不爱让它上来,它就抓着床腿和床幔自己爬。在加上几个丫鬟总是替它说好话,连双只好妥协,准许小龟洗干净后来她床上待会。反正她也下不了床,有个玩物打发时间也好。
“你是陆崇变得吧?总来烦我。”小龟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听懂了人话,还拍了两下前肢。连双觉得好笑,把它放到被子上,让它自己爬来爬去。
次日将军府开始张灯结彩,陆夫人难得来梧桐院看望连双,随行而来的还有赵姨母三人。
自从那日被连双讹了二百两银子,赵琪瑶耿耿于怀,见到连双也没个好脸色。陈映雪陪在陆夫人左右,即便她心中有气,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赵文成则是沉默不语,可眼睛始终在连双身上流连,陆夫人带人离开后,他悄悄又折回梧桐院。
灵冬几人忙里忙外,不得空闲,梧桐院紧挨着陆崇的院子,大家就一直认为这里很安全,所以都放心的忙事去了。赵文成便趁几个丫头不在时摸进了房间。
“你怎么还没走?”连双眉头紧皱,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防身的器物,她只好抓紧暖手炉。
从赵文成看自己的眼神,连双便知道他没按好心,他若敢欲行不轨,自己拼了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表嫂,您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赵文成故作紧张,走到床边,伸手要摸。
“滚开。”连双打掉他的手,“赵文成别忘了你的身份,滚出我的房间。”
“表嫂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气大伤身,二表哥不在了,表弟该替表哥尽尽责。”赵文成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连双的胸口道:“表嫂伤得重,表弟帮您看看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