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一笑,连双就一哆嗦,可她强装镇定,愣是顶住了大将军冰冷的目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其实被子里的大腿都快被自己掐青了,她告诫自己不能慌,更不能说实话。
正如她所说陆崇算得上正人君子,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一旦暴露她北辰公主的身份,势必要上报皇帝。那就不是她与将军府的事了,可能还会牵涉到两国邦交。
最坏的结果是大燕皇帝将她送回北辰,若是那样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绝对不能让陆崇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她死不承认,陆崇嘴角一勾,“不急。”他站起来,转身慢慢往外走,“你现在不经折腾,等伤好了后咱们再商量。”
意思是要等她伤好了之后经折腾了再给她上一百种刑具?
“商量个鬼。”连双气得拿起枕头丢到雕花拱门上,她哪个筋搭错了要推开陆崇啊?就不该救他。
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连双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她现在重伤跑肯定是不行,况且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将军府,肯定在周围守着,只要她敢出将军府大门,便立刻有人来杀她。
留在陆家,陆崇又是个不好糊弄的,这可愁坏了连双。她赌气地挠挠头,将头上简单梳起的发髻抓散。
“呀,少夫人您怎么了?将军惹您了?”灵冬走进来就看见连双气呼呼的样子,刚刚她把人带进卧房,将军摆摆手叫她出去,她只好在门外守着。也不知道将军和少夫人谈了什么,她出去送人的功夫再回来少夫人就气成这样了。
“哼。”连双不高兴道:“是我惹着他了。”
“哎?不会啊,将军向来待人宽厚,对待下人都不会过分苛责,您救他一命,怎么会惹到他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宽厚待人,得看对谁,不是所有人都能让陆崇宽待。连双不想跟她说这些,便问:“你知道将军府有地牢吗?”
“地牢?”灵冬惊讶,“您从哪儿听说的?将军府怎么会有地牢,地牢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有衙门才会有。”
“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想来有地牢也不会让一个丫鬟知道。
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这么一会儿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灵冬将连双的头发重新挽起。“您先歇会儿,厨房炖着燕窝,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灵冬刚走没一会儿,灵雨进来,“孙管家要见您。”
连双纳闷,“孙游?他见我做什么?”陆崇回来后不久便换了将军府的管家,她与新管家并未有过多接触。只知道他不苟言笑,很有陆崇的风格。
“大概将军赏了您什么。”灵雨高兴道:“孙管家带了好多个箱子来。”
“让他进来吧。”连双心想赏东西也是陆夫人。这两日陆夫人对她救了陆崇一事十分感激,给她院里送了不少东西,她现在每日燕窝、石蛤不断,都是陆夫人送来的。
片刻,外面传来声音,“孙游见过二少夫人!”
孙游没有进卧房,而是在外间隔着雕花拱门与连双说话:“将军让我将陛下御赐的物品全部抬过来给二少夫人,将军说这些东西您可自行处理,若还需要什么二少夫人尽管差人告诉我。”
“是将军叫你送来的?”连双满脑子疑问,陆崇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对她要打要杀,这还没一刻钟怎么给她送东西,还是御赐之物。
见里面半晌没有回音,孙游道:“二少夫人若是无事,孙游告退。”
回过神,连双赶忙道:“劳烦管家替我谢谢将军,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再费心。”
先前什么都没有她也过了半年,现在不但屋里暖和还顿顿好吃好喝,连双已经很知足了。更何况她都还摸不准陆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军对您多好。”灵冬端燕窝回来,见到院中几个箱子也是欣喜。
家主赏赐,不止是财物上富足,也是给旁人看的,主子得将军重视,旁人便不会轻易小看了少夫人。而且,他们梧桐院很穷啊,确实该有些东西充一下门面了。
“哼。”连双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们真是太不了解陆崇了。她撅着嘴端过灵冬送过来的燕窝慢慢喝着。
灵雨带着新来的春柳、春桃两个丫鬟整理箱中物件,灵冬将物品登记在册,放进库房。梧桐院原本是小有库房的,陆幽死后库里的东西被清走,库房也就空了,以至于灵冬在一堆杂物中翻捡了半天才找到库房的钥匙。
如今这里要重新上锁,最高兴的要数连双身边的俩丫头。灵雨跑进跑出,将好东西拿到连双面前念叨:“巴掌大的人参,小盆大的灵芝,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呢。”
跑出去没多久又跑回来,“光珍珠就足足一盒子,还有各色宝石,少夫人您终于有自己的家当了。”
她们少夫人没有嫁妆,死了丈夫婆母又不待见,在将军府过得跟透明人似的,先前那些首饰都还是将军可怜她给的,可那点东西与别人家的主子比,真算不得什么,连赵家姨母都比不过。现在好了,梧桐院的财产终于可以超过赵家姨母了。
“灵雨啊!”连双无奈道:“你在这么进进出出,我房里这点热乎气都让你给折腾没了。”
灵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奴婢没见过御赐物,更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没忍住嘛,我这就出去不进来了。”
什么好东西连双没见过,若是在这之前陆崇给她这些值钱的玩意,她会兴高采烈,只当陆崇与陆幽感情深,顺便照顾她一下。
可现在连双可没有那么乐观,陆崇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狼,待他找到机会随时能咬断她的脖子。
可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能拖一天是一天,想到今后自己将活在陆崇的监视之下,连双便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她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啊!
连双正伤心,房门被推开,白芙蓉的声音传进来:“弟妹这伤受得值,我也想来这么一下,好得将军体恤,也有皇上赏赐。”
白芙蓉前两日过来看连双,都让陆崇的人以“二少夫人重伤不宜见客”为由给挡了回去。刚刚丫鬟说陆崇出府了,她才悄悄过来。
一进梧桐院便看见院中箱子上印着烫金的“御”字,从宫中出来的白芙蓉最清楚这是什么。白芙蓉心里泛酸,说话也就带着酸味。
当她走近床边,看见连双时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你……”
她用手指着连双“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哪里是那个丑陋的寡妇,分明是个美人。
对于一直没将连双放在眼里,以为她就是丑妇的白芙蓉来说,眼前明眸善睐、皓如秋月般的姿容怎能让她不震惊。
反正也露了,陆崇也看到了她的面容,就没必要再继续遮掩,白芙蓉看到也无所谓。
“白姑娘也想在心口上挨一箭?”连双躺在床上虚弱地说:“早知这一趟请姑娘同行,我就不用遭这份罪了,就是不知姑娘有没有这么幸运的活下来。”
白芙蓉撇撇嘴,坐到床边,“先不说这个,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你骗得我好苦啊。”
第17章 探望
白芙蓉假惺惺地装姐妹情深,听得连双直起鸡皮疙瘩,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苦笑道:“无奈之举,请姑娘见谅。”
白芙蓉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刚才因为梧桐院得陛下赏赐心中不快,那么现在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若说貌丑的连双陆崇看不上,那么雪肤朱唇、姿容绝美的连双呢?
“弟妹这张脸生得好美,连我都快移不开眼了,想必将军也见过了吧?”白芙蓉想用手碰连双的脸,后者轻轻歪过头躲开。
“姑娘请喝茶!”灵冬很有眼色地将一杯茶塞到白芙蓉手里,“陛下赏的蒙顶茶,美容养颜,我家少夫人最喜欢喝这个了。”
白芙蓉瞥了一眼连双,低头抿了一口,蒙顶茶乃当今陛下最爱,连双能喝出什么好,牛嚼牡丹罢了。茶是好茶,可她满嘴的酸味儿。
“弟妹伤得真不是时候,年跟前儿府上客人多得很,将军就让孙管家待客,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接待女客呢,若是传出去多丢将军府的脸。”
这几日客人不少,陆夫人喜静,接待了几人便开始不耐烦,陆崇只好让孙管家代劳,孙游性子一板一眼,杵在那跟个木桩似的,女客们通常坐不了多久便离开。
连双笑道:“白姑娘多虑了,将军府的状况想必很多人都清楚,除了母亲就没个正经女主人,我如今伤着,别人自然也不会计较,况且谁敢挑咱们将军的理,你说是不是?”
白芙蓉开口连双便猜到她什么意思,她想做这个待客的女主人,只要陆崇同意连双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想借她的口对陆崇说明,想都别想。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心思顾别人。
果然,白芙蓉听后脸色不好,灵冬走过来将连双身后的软枕往下拽了拽,“二少夫人,太医说您不能久坐,还是躺会儿吧。”
白芙蓉皱了皱眉,站起身,“既然弟妹身子不适,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
连双躺在床上虚弱一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灵冬,替我送送白姑娘!”
“姑娘请!”灵冬出去送人。灵雨走进来小声嘀咕:“怎么感觉白芙蓉不太高兴,难道是见少夫人比她美?”
“灵雨,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与陆崇一番谈话让连双心力憔悴,这会儿她是真的很累。
灵雨走后,连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灵冬叫醒,“少夫人,吕小姐来看您了。”
镇北大将军在郊外遇刺的事没多久就在朝中传开,将军府的寡妇连双因为救大将军身受重伤也被众人所知。吕千霜听说后不顾母亲反对,执意要来将军府。
连双醒了醒神,灵冬担忧道:“少夫人,您的脸用不用遮一遮?”白芙蓉见到主子的真容不高兴了,若是吕姑娘也……
“算了。”连双摇摇头,“请她进来吧。”今后她不想再费心思伪装容貌,吕千霜早晚要看见。
不出意外,吕千霜对她的样貌惊诧不已,连双再三解释,吕千霜才原谅她,“你也不容易,看在你重伤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女人的美色最容易被人觊觎,何况是没有娘家帮衬的寡妇。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看在连双努力撮合她与陆崇的份上便也没有计较,毕竟她想要进将军府还得和连双搞好关系。
“我就知道千霜姑娘最善解人意了。”连双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吕千霜“啧啧”道:“我终于理解你先前所为了,我若是男人非把你抢回家藏起来不可,这么娇俏的小娘子谁顶得住,做一回登徒子也无妨。”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取笑我。”连双撅起嘴佯装生气。
两人笑闹了一阵,吕千霜担忧地问:“听说刺客还没有捉到?”
“嗯。”连双轻轻点头,赫连初培养的杀手,岂是那么容易捉住的。说起来她能逃到这里还躲了这么久真是走了大运,也许是父兄在天之灵保佑着她吧。
“这次多亏你,若不是有你在,将军可能就危险了,谢谢你!”吕千霜有些害羞地给连双道谢,其实她与陆崇没有关系,这一声谢本不该她说。
连双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救了陆崇啊?”
“是将军亲口说你替他挡了一箭,这件事朝中之人都知道。”
他是什么意思啊?连双猜不透陆崇打的什么主意,既然已经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为何还要故意宣扬出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见连双神色肃穆,吕千霜以为她想起了受伤时的情景,便岔开话题,“我做了红糖枣糕,补血的,要不要尝尝?”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碟子,里面装着一寸大小、四四方方暗红色的糕点。
“好啊。”连双回过神,香甜软糯的枣糕入口,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她想不通的困扰。
见吕千霜总往门外看,连双笑道:“将军大概也在府中,不如你也给他送些过去,姑娘亲手做的,想来大哥也不会拒绝。”
刚刚她可看见了,食盒里分明还有一份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呢,可吕千霜没往外拿,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女儿情动时最容易让人看出异常。
吕千霜脸微微一红,抿着嘴唇道:“那、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养伤,等过了年我再来看你。”
送走了吕千霜,休息了一会儿,灵雨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赵家母子三人来了,要不要说您睡着了,让他们回去?”
先前赵姨母和她女儿见到连双总会说上几句风凉话,灵冬灵雨甚是不满,如今母子三人来梧桐院,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总不能一直避着不见,人都来了,让他们进来吧。”连双在灵冬的帮助下加了件外衣。
灵雨将被子提到连双脖子处,将主子盖的严严实实,再将帷幔往床中间扯了扯。表少爷好色,府里人都知道,夫人长得好看,可得防着点。
俩丫头做好准备,奈何赵琪瑶真不客气,走进房间便快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幔,灵冬想阻止都来不及。
“二表嫂?”赵琪瑶非常惊讶,她本想看看连双虚弱的惨样,哪知见到了一个病弱的美人。“你、你怎么长这样?”
紧随其后的陈映雪也怔住了,唯有赵文成眼睛一亮。
“我该长成什么样?”连双半靠在床上,神色淡漠。
“赵夫人、表少爷、表小姐,这边坐。”灵冬隔开赵文成的视线将三人让到房中的圆桌旁。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今日才见到二表嫂的庐山真面目,乃文成之幸。”赵文成绕开灵冬,一双眼睛盯着连双看。
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连双皱眉道:“表弟莫要离太近,将军若是知晓恐是麻烦。”
“表嫂说的是,是文成唐突了。”赵文成转身坐到桌旁,眼睛却始终盯着连双打量。连双只能当做没看见,想着说两句快点让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