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对巷尾的侯甲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跟上两人,这一举动连双并未发觉。
见陆崇还是不信,连双神色黯淡下来,“大哥不信我吗?难道我在大哥眼里就是水性杨花,守不得寡的淫|荡之人吗?”她用手帕擦擦眼角,当然没敢用力,若是把水粉擦掉了就麻烦了。
陆崇扫她一眼,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避开她的问题:“你院里的丫鬟是摆设吗?缝补衣服也要你亲自动手?”
她是真蠢还是傻善良?他处置了先前的丫鬟,又给她送去两个,她就应该明白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若还被下人拿捏,那他也懒得管了。天生的烂泥,给她糊墙上也得自己掉下来。
再等半年,全了弟弟的名声让她滚蛋,“避免名声受损,今后少出门!”陆崇丢下这句话便跨步进了将军府。
连双撇撇嘴,心道陆将军管得倒是宽,不出就不出,若不是元宝嗓子都快喊哑了,她也不会出来。
回到梧桐院,灵冬和灵雨正四处找她,刚刚她要出去见元宝,便找了借口将两个丫头支出去。
灵冬将暖手炉递给她,“少夫人,您去哪里了?我们正找您呢,炭火给您添好了,可暖和了。”
灵雨提壶倒了一杯茶,“刚沏好的热茶,少夫人趁热喝。”
“嗯,还是你们两个贴心。”连双美滋滋地抱着暖手炉,喝热茶。
刚刚陆崇掐元宝脖子着实把她吓着了,她还以为陆崇发现了什么,要杀人灭口。还好,只是误会。连双拍拍胸口压惊。
可转念一想,陆崇是什么眼神,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元宝是她姘头?他还是个孩子啊!被人冤枉,连双非常不爽。忍,再忍半年,拿到银了就走!
灵冬和灵雨见连双喝个茶都咬牙切齿,不明白她这是为哪般,摇摇头都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个时辰后,侯甲回到将军府。
“如何?”陆崇问。
侯甲垂手而立,将自己查到的细细说来:“徐老头卖早食和针线几十年了,以前是他媳妇卖针线,这几年那老婆子眼睛瞎了便由他卖,附近的街邻都知道徐老头,年轻人原是乞丐,最近才住徐老头的偏房,街坊四邻很少见他出门,似乎是在家帮瞎婆子做早食和杂事。”
难道错怪她了?若是如此,今日训她是有些过分了。陆崇看了看桌上的桂花糕,“将这个送去隔壁。”
“是!”占青领命而去。
拿到桂花糕,连双“啧啧”两声,陆崇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刚训完她就用一合桂花糕来安抚人心。不愧是陆大将军,怀柔之策用的熟练。
桂花糕,好久没吃过了,因为它贵,连双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再次吃到熟悉的味道,连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上次吃还是在北辰皇宫,她刚吃完桂花糕,父皇便将她叫到床前,让她带着玉玺逃出皇宫。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父皇最后看她的眼神,悔恨、痛惜、绝望、又有一丝希冀。她在都城东躲西藏了十几天,有一天半夜皇宫突然传来钟声,连双知道父皇驾崩了。
灵雨和灵冬两人见连双吃着吃着突然哭了,都吓了一跳,“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好吃吗?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啊。”灵雨说着就去整理桌上的桂花糕。
连双赶忙按住食盒,“好吃的。”她抽了一下鼻子,“就是好久没吃,高兴过了头。”
灵冬忍不住笑,“高兴就高兴,怎么能哭呢,您想吃我叫厨房隔三差五给您做些,瞧您哭得脸都花了。”
“可以吗?”连双眼睛一亮,都顾不上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得一道一道的了。反正这俩丫头估计也看见她真实的样子,只要不出去乱说就好。
“可以的,各院主子有想吃的,可以提前跟厨子说一声,以往府里的点心都是赵夫人和赵小姐安排的。如今您有将军护着,自然可以想吃什么点什么。”
陆崇护着她?连双撇撇嘴,这俩丫头只看见陆崇给她甜枣,却没看见打她那一巴掌,刚才凶得差点让她下去陪陆二公子。
哼!不是怪她没主子的样吗?她现在就要行使梧桐院主子的权力,“那就吩咐厨房每隔几日做一次桂花糕,我喜欢莲藕排骨汤,叫他们偶尔做些。”
“好嘞,我这就去吩咐。”灵雨欢快地走出房门。少夫人终于想通了,她家少夫人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岂能过得连赵家母女都不如?
先前也就算了,现在大将军回府,将军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死去的二少爷感情很深,肯定会为少夫人着想。有将军做靠山,夫人就不该怕。
于是,当天晚上连双就喝到了莲藕排骨汤,据说特意为她做的,正院那边没有,因为赵琪瑶不喜欢排骨。
陆崇听到后扔下手里的书,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终于开窍了。”有他罩着,日子还能过得苦巴巴也怨不得别人了。
“孙游什么时候到?”
占青回道:“最晚后日,他要将家处理一下,今后就不回村了,专心为将军打理将军府。”
陆崇这次回家对丁管家非常不满,丁管家是母亲安排的,与陈家有些远亲关系,以前他没觉得什么,但有姨母一家在,丁管家便不合适了。
孙游是他以前的手下,战场上断了左手,伤好之后便回家种田。孙游有伤残不能在军中任职,却可以在他府上做事。陆崇便把他叫过来做将军府的管家。
占青:“夜深了,将军早些回房休息吧。”
陆崇点了点头,走出书房,他抬头看了看隔壁,心想今晚不会烧房子了。
连双在温暖的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哪里还会烧房子。
美美地睡了一觉,吃了早膳,灵雨送还碗筷回来后,神秘兮兮地对连双道:“将军有媳妇啦!”
作者有话要说:
陆崇:“你下去陪我弟弟吧!”
连双:“好,你可别后悔。”
第6章 美人
“噗~”连双一口茶喷出来,“谁?你说谁有媳妇?”
灵冬掸去衣服上的水珠,拍了一下灵雨的脑门,“别闹,这种玩笑你也敢说,小心被将军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是真的。”灵雨揉揉脑门,“我没开玩笑,人就在老夫人的院门口,坐花轿来的。”
才回来三天就把女人弄进门,还这么随便,连双眼睛瞪得圆溜溜,感觉陆崇不是这种人啊,否则将军府怎么连个侍妾都没有?
“你们将军好色?”
灵雨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将军从不近女色,夫人为他的婚事都快愁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灵冬急了,“别卖关子。”
灵雨凑过来低声说:“宫里送来的。”
皇帝给某个臣子赏赐美人也正常,做兄长的给弟弟送女人也不稀奇,问题是大燕的皇帝似乎一直忌惮陆崇。
如此送美人的目的就令人遐想了,况且连丫鬟都知道陆崇不好女色,皇帝此番举动就更加耐人寻味,像是纯心恶心人。
“我们去看看吧?”灵雨性子活泼,有热闹就想往前凑。
“这不好吧,万一将军怪罪下来咱们可受不起。”灵冬稳重,做事周全些。
“我去打水,你去装炭,都是去做正经事,顺便拐个弯儿,将军也没理由罚咱们。”小机灵鬼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灵冬好笑,这弯拐得也忒大,打水装炭拐到主院去了,其实她也很好奇,试探着问:“那少夫人,我重新给您换炭?”早上她给暖手炉装过炭,这会儿还热乎呢。
连双将铜手炉递给她,“去吧、去吧。”回来说给她听。
灵雨道:“少夫人您也去吧。”
“我就不去了。”连双不想与陆崇见面。可想看他笑话的心蠢蠢欲动,最后架不住好奇和两个丫头怂恿,便跟着去了。
用过早膳,陆崇正陪母亲喝茶,下人通报宫里来人了。他刚走到院门口,一顶轿子落到眼前。
小太监躬身道:“陛下说将军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冬日夜寒,特命奴婢给您送来个暖床的,人已送到,奴婢告辞。”
不等陆崇回话,小太监招招手,抬轿的四个侍卫跟他小跑着出了将军府,只留下一顶红色的轿子和两个侍女。
皇上说一定要陆崇收下人,万一将军不收他回去不好交代,反正人已经送到,接下来是留是杀就跟他一个太监没有关系了。
陆崇:“……”
“这、这是闹哪样啊?”陆夫人也懵了。
“送回去!”陆崇没想到陆贤会给他来这一手,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
“这……”闻讯赶来的占青和侯甲有些为难,这要怎么送?难道要他们将人抬到皇宫,告诉守宫门的,“我们将军瞧不上陛下送去的美人,给皇上送回来了。”这是打皇上的脸啊,怕不是他们当场就要被砍脑袋。
“崇儿!”陆夫人出言阻止,“这毕竟是皇上送的人。”陛下赐不可辞。儿子若是把人抬回去,明摆着不给皇上面子。若是陆贤恼起来,给儿子穿小鞋怎么办?
陆崇揉揉额角,“那怎么办?”让这个女人进他的院子想都别想。
陆夫人也为难,皇上送的人按照位份应该是贵妾,但儿子显然对这个女人没兴趣,“先安排人住下。”
还不等陆崇回答,一双玉手从轿子里伸出来慢慢掀开轿帘,随后一身红色披风的女人袅娜着走出来。
此女形貌昳丽、媚眼如丝,满头珠翠在眼光下闪闪发光,若不是场合不对,还真会被人误以为是哪家新嫁娘。
她脉脉含情地看一眼陆崇,又羞涩地低下头,莲步轻挪来到他面前矮身福礼,“小女白芙蓉见过将军,将军安好,太妃安好!”
陆崇只冷眼看着并未答话,仿佛眼前的美人与一根木头无异。陆夫人淡淡道:“叫我夫人便好,将军府只有陆夫人没有陈太妃。”
在皇宫里她是陈太妃,出了宫陈凝雪便不让人叫她太妃,那个称呼只会让她想起皇宫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寂寞。原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后妃一样老死在宫中,儿子捞她出了苦海,既然离开了那个牢笼便不想再听那个称呼。
“陆夫人好!”白芙蓉很会察言观色,“小女在宫中便听说过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见令芙蓉好生羡慕。”
“哦?”陆夫人被勾起了兴趣,“你羡慕我什么?”
白芙蓉微微一笑,“夫人的美貌令芙蓉羡慕、夫人的气质令芙蓉仰慕,您的体态不输任何年轻女子,若光看背影还以为您是二八少女呢,您与将军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呢。”
哇,厉害!躲在远处偷看的连双忍不住赞一句,这个白芙蓉厉害,知道陆崇不好对付,她就从人家娘那下手。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被夸年轻漂亮哪个女人能不高兴?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果然,陆夫人脸上逐渐有了笑意,“这丫头嘴巴倒是甜。”
陆崇见她三言两语就把母亲哄得露出笑脸,脸色更黑了,尤其是他瞥见不远处梧桐树背后露出的三个脑袋,其中一人红红的脸蛋和嘴唇特别醒目,想忽视都不行。
竟有人看他笑话,看来是这次回来他表现的脾气太好,让人忘了他陆崇是什么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若是太闲就绕将军府跑二十圈!”说话时陆崇的眼睛盯着树的方向。
灵雨愣愣地问:“将军说谁呢?”
“傻丫头说你呢,还不快走,再不走就得跑二十圈。”灵雨拎着茶壶,被连双和灵冬拽走。
其他各个角落的丫鬟和装作打扫院子的小厮一下子都跑没影了。
白芙蓉正卖力地讨好陆夫人,被陆崇这一嗓子吓得花容失色,她怯怯地看向陆崇,想要张嘴。
只听陆崇又道:“占青,将北边的芙蓉院收拾出来给白姑娘暂住。”
“是!”占青领命,可是心里纳闷,府上哪里有什么芙蓉院?北边院子是将军府最偏僻的院落,离主院都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将军这是临时现给院子起了名字?
暂住?白芙蓉听后心里很不痛快,她是皇上赐下的女人,到哪儿都高人一等,陆崇难道还想把她送走不成?
心里不高兴,白芙蓉没有表现出来,她对陆崇行礼,抿嘴微笑,“多谢将军!芙蓉院与我名字相同,看来我与将军很有缘分呢。”
聪明的女人懂得以柔克刚,不能跟男人硬着来。只要今日留下,她自有办法收服他,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陆崇交代完便回了自己院,陆夫人与白芙蓉聊了两句也去佛堂念经了。新鲜出炉的芙蓉院从未住过人,收拾出来也要些时间,于是白芙蓉便在将军府待客厅干坐了两个时辰。
侍女春香为她抱不平,“姑娘,陆将军太过分了,好歹您是皇上赐下的人,他怎么将您晾在这不管不问?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就是。”另一个侍女冬梅也道:“咱们姑娘到哪都是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陆崇就不怕皇上治他怠慢之罪?”
“慎言!”白芙蓉警告两个侍女,“陆崇是皇子又是镇北大将军,皇上都要敬他三分,今后在将军府不可造次,若是惹恼了陆崇我也帮不了你们。”
“是。”两个丫不敢再乱说。陆崇的不近人情她们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对女人也这般无情。
都快到晌午了才有人领她们去芙蓉院。一路走过,白芙蓉眉头越来越紧。将军府很大,院子不少,可她的芙蓉院竟然在最偏僻的角落。
当她站在院外,抬头一看也忍不住心头火起,门头上“芙蓉院”三个字明显是新写上去的,仔细看墨迹都还没干。
白芙蓉胸口起伏,脸蛋微微发红,陆崇就这么应付她?
这还不算完,管事的告诉她,今后这就是她的院子,吃穿用度会有人送到院中,缺什么让侍女找管家。无事不要出院门,更不要随便打扰老夫人修佛念经。
被人如此轻视和警告,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何况白芙蓉可不是真的性情好,她踹翻了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