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音魔尊心尖一颤,低下头去看她,却见她闭上了眼,鸦翅般的羽睫掩住了双眸,似是等着情人的垂怜采撷一般可怜可爱。
然而下一刻,她便身子一软,滑落下去。
琅音魔尊及时勾住了她细软的腰肢,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她元神出窍,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温和而圣洁,宛如神女降临一般。
徐慢慢转过身看向敖修,敖修心中忽生不祥之感。
这是徐慢慢的底牌,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么早拿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任由自己陷入修炼时那种玄妙的状态。那一刻,无数声音又喧嚣着充斥着她的神窍,她融入了这片天地,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一份子,也成为了这片天地的神明。这里的每一粒沙,每一片落叶,乃至每一缕轻风,都如同她掌中纹路一样清晰,当她心念一动,这一切便都在她掌握之中。
在众人眼中,便只见那明艳如神女一般的虚影漂浮于空中,轻风温柔地托起她的墨发,伏首在她脚边听凭她的差遣。只有修为高深心神坚定者,才能勉强抵御这种虔诚膜拜的诱惑。
如此庞大的法阵,想要操控,必须得占据阵眼之处,但想要破坏,却有无数种方法。在徐慢慢的意识里,她清晰地感受到法阵每一道符文的走向,而在她有意的驱使下,符文竟扭曲着发生了变幻,失去了本来的效用。
敖修震惊地发现,法阵变了,而自己也失去了对法阵的控制。
困住众人的囚笼同一时刻消失不见,而失去对法阵的控制,敖修又怎是众人之敌。
吞吞一马当先向敖修攻去,明霄法尊等人紧随其后,敖修支撑不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束手就擒。
琅音魔尊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只是紧紧抱着徐慢慢的身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元神。
徐慢慢之前修炼之时便多番尝试,知道可以用这种方式操控法阵,但真正要操纵如此庞大的法阵,对她的元神消耗之大仍是超出预料。待法阵修改完毕,她便失去了意识,这一回不等琅音魔尊动作,她的元神便自行归位,没入神窍之中。
只是她没有醒来,陷入了昏睡之中。
宁曦急忙跑过来,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徐慢慢,焦急道:“师尊怎么了?”
琅音魔尊没有回答,将徐慢慢打横抱起,径自离开了神农庙。
好像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徐慢慢的意识于星海间浮沉,那些遥不可及的微光闪烁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召唤,自千万里外而来,星星点点汇聚成华光璀璨的细流,温和地融入她的元神之中。
她于梦中听到了这方天地的絮语,这世间苍生的心声,她行走于万丈红尘之中,任由无垢之身沾染因果,因他人之悲而悲,因他人之喜而喜。
我即是苍生。
她恍惚地有了这个念头,眼前的一切豁然清晰。
她看到尸横遍野的战场,秃鹫啃噬着腐肉,寒鸦发出凄厉的嘶鸣,无声的哀嚎响彻于野。
她看到断壁颓垣的荒村,老者形容枯槁,稚子蓬头垢面,双目呆滞而麻木地等着不会归来的亲人。
她看到杂乱无序的街道,枯瘦的稚童衣着褴褛,哭喊着无助着,被卖入无间地狱。
她看到雕梁画栋的豪府,穷奢极欲的贵族踩着下人的脊梁,布满粗茧的双手撑在地上不住颤抖。
她走过这人间,却不能就此熟视无睹地走过。
无数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呼唤她,于是她燃起炬火,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片夜。
世间的喧嚣伴随着磅礴浩瀚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成为她的一部分,虚幻的元神重新凝实起来,星火于心中燃烧,由内而外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似乎补上了她一直以来缺憾的那一角。
她被众生的力量托起,越飞越高,一颗心不知被什么填满了,沉重而滚烫。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去哪里?
“慢慢……”
“慢慢……”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呼唤她,她猛地一震,回过头去,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却只看到颀长清癯的轮廓。
那是……
名字在心间,在唇边,却喊不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身影越来越近,他朝她伸出手。
“慢慢……”
徐慢慢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十指交扣,她从对方温热的掌心感受到了坚定的力量。
“仙尊……”
徐慢慢未从半梦中挣脱,听着琅音仙尊的声音似远似近,她脑海中充斥了太多的声音,似乎要将她拉往另一个世界,而琅音的声音才让她找到了归路。
她忽然之间明白了,师父所说的心锚为何物。
是她的来处,也是她的归宿。
她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灵动的双眸略显迷离,带着如梦初醒般的娇憨与依恋,软软地又喊了一声:“仙尊……”
眼前的景象如镜花水月一般虚渺,又渐渐变得清晰,她看到了一袭暗紫的长袍,熟悉而冷峻的面容上双眉紧蹙,见她睁开眼时,幽暗的双眸中忧色一转即逝,化为淡淡笑意。
她听到那人薄唇微启,噙着笑低声道:“徐慢慢,你可算醒了。”
听到这话,徐慢慢骤然一僵,整个人瞬间清醒,从床上弹坐起来,脑海中掠过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唯有吞吞那句话如雷贯耳分外清晰――慢慢,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吞吞的话比她的拳头更有力量,一句话把徐慢慢打懵了,她眼前阵阵发黑,久久缓不过劲来。
“我不是徐慢慢……”她哑着嗓子艰难开口,垂死挣扎。
“哦?”琅音魔尊似笑非笑望着她,“你要再发一次心魔血誓吗?你是徐慢慢最爱之人,也是最爱徐慢慢之人?这话倒是不错,有谁能比徐慢慢更爱她自己呢?”
徐慢慢心脏一抽,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脑中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前的所作所为。她的原计划是找回遗体之后想办法回到原先的躯壳内,之后便能抛弃“徐滟月”这个身份。徐滟月做的事说的话,关她徐慢慢什么事。但这计划还未施行,便被吞吞一语道破了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徐滟月就是徐慢慢。
她徐慢慢,道盟三千年来唯一的女道尊,光风霁月、品行高洁、庄重自持,如今却是英明扫地,颜面尽失……
琅音魔尊抬手抚上徐慢慢涨得通红的脸,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角,抵着她的鼻尖低笑一声,道:“你脸红什么,害怕什么?难道你是徐慢慢,本尊就会吃了你不成?”
徐慢慢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她心虚气短,眼神闪烁,不敢回视琅音魔尊咄咄逼人的眼神。明明是同样一张脸,仙尊素来清冷疏离,不会有如此慑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给了她十足的压迫感。
徐慢慢只觉得嗓子又干又哑,心跳极快,结结巴巴道:“你不是仙尊的心魔吗……为什么……”
“本尊未曾说过自己是心魔,那种弱小的魔物,也配与本尊相提并论?”琅音魔尊不屑一笑,指尖逗猫似的挠了挠徐慢慢的下巴,懒懒道,“只是你那么猜,本尊便附和。”
徐慢慢顿时心梗,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你不是心魔,又是什么?”她颤声问道,“你为什么白日里能出来,你把琅音仙尊怎么样了?”
琅音魔尊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你难道还没想明白吗,本尊与他,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徐慢慢脑袋嗡的一声响,眼神微微涣散:“同……一个人?”
“难道念一没有和你说过吗,本尊原身乃是神魔战场的混元之气凝成,神族之气、魔族之气、混沌之气,三气混元,才成就世间唯一一株千叶木芙蓉。只是阳气克制魔气,离开两界山后,本尊只能在白天收敛魔气,藏于识海,只有夜间才能恢复全盛之力。”
徐慢慢懵了,嘴唇微张,结结巴巴道:“所以由始至终,你……仙尊都十分清楚地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嗯。”琅音魔尊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怎么,你敢对本尊做的事,却不敢让仙尊知道?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你该明白一点,如今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完整的琅音。”
她对魔尊做的那些事,是冒犯,但若放在仙尊身上,便是亵渎。
仙尊由始至终都清楚她的所作所为,却一再忍让……
她狗腿无赖地喊他哥哥……
她咬他的脖颈……
她强吻他的唇……
徐慢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琅音魔尊,踉跄着朝床下滚去,口中胡乱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有要紧事,咱们有事托梦联系!”
但她刚要下床便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床下跌去,一只长臂自身后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捞进怀里,又按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
琅音魔尊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她耳边,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自己。
“徐慢慢,你在心虚么,想逃?”琅音魔尊俯身抵着她的唇,“不把账算清楚,本尊是不会让你走的!”
“怎、怎么算……”徐慢慢弱弱地问道。
她不安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对方的压制,却只是徒劳,反而让两人的身躯更加紧密地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炙热与坚实。
琅音魔尊呼吸一沉,幽深的黑瞳翻涌上晦暗的欲色,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俯身吻上徐慢慢柔软的唇。徐慢慢瞳孔一缩,忘记了挣扎,待她反应过来,口中已被琅音的气息占据。
他舔舐吮吸着她的唇瓣,贪婪地侵掠她口中的气息,勾着她湿软的舌尖缠绵,所有的抗拒都化成了细碎的□□与急促的喘息。
徐慢慢被吻得浑身发软,后腰处被琅音魔尊一只手托着,熨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她身体曼妙的曲线,迫着她抬高了腰身,与他更加紧密地贴合。
他抵着她微肿的唇哑声道:“这是水下那次的账。”
徐慢慢恍惚地抬眼看他,仙人素日里色浅的薄唇不知何时也染上了胭脂色,清冷的双眸翻涌着深沉的欲色,眼角沾染了艳丽的潮红。
他堕落成魔,却让人心动……
“还有药庐那一夜……”他摩挲着她的唇瓣,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捏着她的下巴。
徐慢慢想起那一夜,她打了他两巴掌!
她呼吸一窒,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心甘情愿又瑟瑟发抖地等待他打回来。
却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下一刻,炙热温软的唇便落在了她纤细敏感的颈侧。
徐慢慢半边身子都酥了,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羞耻的声音。
她被迫仰起纤细的脖颈,任由他的唇舌在颈侧游移,等待他咬下一口。被舐吻过的颈侧肌肤悄然泛出略显润泽的桃色,他在血管搏动之处停驻片刻,加重了吮吸的力道,又像是报复似的轻轻咬了一口。
“呜……”徐慢慢还是没忍住,一声呜咽溢出了口。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薄薄的背脊像一张拉开的弓,主动地向他怀中靠去。
琅音魔尊将她用力地搂进怀中,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躯之中,他埋首在她的颈侧,炙热的鼻息撩拨着她敏感的耳垂,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慢慢……我怎么舍得打你。”
轻轻的一句话像一根针,在徐慢慢心头扎了一下,酸疼在心口蔓延开来,让她提不起反抗的力气。
她偏过头,便撞进琅音魔尊深邃的眼眸。
“你真的是仙尊?”徐慢慢的声音微微沙哑,莫名的甜腻,“可是为何我在四夷门时从未见过你,仙尊到了晚上便将你封印了起来。”
琅音魔尊恨恨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哑声道:“你以为本尊为何抑制魔气,三百年入夜不出?魔气是纯粹的欲望与戾气,若不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封印了自己,本尊只怕到了夜间不能自抑,一时冲动会伤到你!”
徐慢慢心脏一缩,心尖上的酸疼盖过了耳垂上细微的刺痛,她恍然道:“所以那一夜在药庐,你不是走火入魔,我看到的是完整的琅音……你以为我已经死了,便不再封印自己了……”
而她被蒙在鼓里三百年,根本想不到此节,想当然地便将他当成了琅音仙尊的心魔,还一门心思地想要消除心魔……
琅音魔尊轻轻点头,偏过脸露出右颈上的花瓣,告状似的说道:“你还咬了我一口,吸了我的血。”
徐慢慢看着紫色的花瓣,脸上发烫:“我、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我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明白。”
“呵……”琅音魔尊低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此处乃我本命之花,一日三变色,无论颜色如何变化,是浅白还是深红,我都是我,怎么变成紫色,就将本尊当成另一个人呢?”
“是我糊涂了,有眼不识庐山真面目……”徐慢慢羞愧地垂下眼,感觉脸上烫得厉害,无地自容,“仙尊……”
“嗯?”琅音魔尊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连哄带骗道,“叫哥哥。”
徐慢慢心跳如鼓,不觉胸闷气短,当日为了求饶脱口而出叫的一声哥哥,此时此刻从他口中听来,却如此暧昧缠绵,另有一番情趣……
徐慢慢干咳两声,别过脸露出通红的耳垂,却是喊不出那两个字,良久才低低叫了一声:“琅音……”
琅音魔尊虽不是十分满意,却也勉为其难接受了。
“琅音……对不起……我之前没认出来你来,对你做了一些事……”徐慢慢心虚地瞥了一眼他的颈侧,又想到自己对他的花身一番□□,“你当时心里定是想杀了我,都是为了复活我才这般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