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赵奶奶伤心、消沉，又看着赵奶奶重新站起来，变成了一个有些固执的可爱小老太。最开始几年，他还想着要出现在赵奶奶面前，一直陪着她。
可随着时间消逝，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他不再能陪着赵奶奶出门，只能在家的范围里来回。
再后来，他的身体变得透明，他的记忆力消逝，连看清赵奶奶，都成为了一种奢求。
赵爷爷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再跟赵奶奶见面的机会。他以为自己会就那样消失，就此归于虚无。
“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块儿去了啊，还能做一对鬼夫妻……”赵奶奶哭着说。
“不要，丽华。你还活着，活着是很好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赵爷爷说。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活着也是一件好事吗？”赵奶奶看着赵爷爷，说：“被留下的我，每一天是怎样度过的，你不是知道吗？那样伤心地活着，也是好事吗？”
“……”赵爷爷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喜欢赵奶奶能好好活着。
见赵爷爷不说话，赵奶奶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说：“你喜欢的卫生纸，太劣质了。”
“你用的蚊香太过时了，现在已经有电蚊香液了。”
“我也不喜欢你的洗发水味道。”
听见赵奶奶的抱怨，赵爷爷无奈地说：“都换掉吧，太痛苦了。”
睹物思人，活在这样的房子里，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凌迟呢？
赵爷爷爱赵奶奶，但如果这份爱会伤害赵奶奶的话，他宁愿自己被遗忘。
赵奶奶说：“都换掉，连你也换掉！我马上就去找个小老头，一块儿跳舞，还要手牵手去逛公园！”
“好，但是你不能给他洗衣服，我舍不得。”
“……”赵奶奶瞪着赵爷爷，你以为我真的要去找别的小老头？可这么看着，赵奶奶又哭了出来。
“你还这么年轻……”
“我怎么不早点死呢……”
顾如许带着顾安安，到了阁楼上。
赵爷爷和赵奶奶在楼下互诉衷肠，顾如许觉得连空气里都好像带着眼泪。
她受不了这种画面。
活着的和死去的，到底哪一个更伤心？
顾如许正在发呆的时候，顾安安忽然爬到她膝盖上，伸手擦了擦她的眼睛。“妈妈不哭。”
顾如许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出来了。
“我不哭，谢谢安安。”顾如许说：“赵爷爷还能呆多久？”
顾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应该只有一会儿了。”
“之后呢？”
“执念没有了，投胎去了。”顾安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示出一种孩子特有的天真与平静。
顾如许说：“那赵奶奶……”
“赵奶奶会回到自己身体里。她还没有死。”顾安安说着，看向妈妈，问：“妈妈，你讨厌死亡吗？”
顾如许沉默了许久，说：“讨厌啊。”
尤其是做后死的那一个，真是太讨厌了。
安安站了起来，抱着顾如许的脖子，说：“妈妈不难过，安安是小鬼王，安安会保护好妈妈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悠扬的音乐，是大广场上，那些阿姨经常拿来跳交际舞的。
顾安安偷偷看了一眼，说：“妈妈，赵奶奶在跳舞！”
赵奶奶和赵爷爷在一块儿，手拉着手，腰挨着腰，正在跳交际舞。
赵爷爷很年轻，环着赵奶奶，让赵奶奶踩在他的脚上。
赵奶奶腿脚不好，动作显得有些别扭。
但这一幕，是那么美。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赵爷爷的面孔重新变得模糊起来，橘红色的光芒也变弱了不少。
赵奶奶说：“别走……阳哥别走……”
但赵爷爷还是就这样消散掉了。
彻底消失之前，赵爷爷给了赵奶奶一个吻。“丽华，再见了。”
赵奶奶流泪满面。
赵奶奶蹲在地上，这一次的哭泣，竟然是没有声音的。
顾安安走到赵奶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奶奶，你应该回去啦。”顾安安的声音，竟然有些悲悯。
赵奶奶抬头望着顾安安，说：“谢谢你，安安。”
下一秒，赵奶奶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了。
“赵奶奶怎么了？”顾如许担忧地问。
“赵奶奶现在应该醒过来了，我们去医院吧，妈妈。”顾安安说着，牵住了顾如许的手。
顾如许和顾安安一块儿回到了医院里。
聂柔柔首先迎了上来，担忧地问：“如许，你把安安带到哪里去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因为进了医院，所以跟拍的摄影师们都断了直播。那些空落落的副直播间中，观众们都在刷怎么了，还因此上了热搜。
虽然没有摄像头，但在赵奶奶抢救的时候，顾如许带着安安失踪的事情，总是会传出去的。
聂柔柔要做的，就是加强大家对顾如许“溜号”的印象。
顾如许淡淡看了她一眼，说：“有点儿事情。”
聂柔柔正要说什么，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
顾如许拨开聂柔柔，迎上去问医生：“医生，请问怎么样了？”
医生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等人醒了，还需要修养一阵子。”
顾如许说：“谢谢医生。”
聂柔柔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赵奶奶没有出事，不然她……
聂柔柔余光瞥到顾安安，顾安安站在一旁，眼睛大大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顾如许离开的时候，赵奶奶刚进医院。顾如许一回来，赵奶奶就脱离危险了……这两件事情有关联吗？
赵奶奶在医院里修养，半个多小时之后醒了过来。
醒来的赵奶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扶着脑袋问：“怎么了？我怎么在医院里，你们怎么也在？”
医生对她解释：“你在家里受到刺激晕倒了，还好家里有这么多人，把你送到了医院。之后可不能那么激动了啊。”
“哦，”赵奶奶说：“我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我可以回家了吗？”
医生说：“身边的人还是要多注意，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顾如许点头应下。
得到医生的许可，赵奶奶可以回家了，节目组和嘉宾们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节目可能都办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所有嘉宾都消失了，直播间也掐断了？】
【我在空直播间里守了好几个小时，希望没有大事……】
【微博上说赵奶奶晕倒了，因为聂柔柔把她丈夫的遗物给摔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聂柔柔也太……emmmm】
【大家别猜了，直播重开了！快去看看！】
第21章 修仙界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赵奶奶回到了家中。
赵奶奶说：“你们都围着我干什么？我还没有这么脆弱。”
聂柔柔走到赵奶奶面前，非常真挚非常愧疚地说：“对不起，赵奶奶。我不知道那个花瓶那么重要……我不该动它的……”
赵奶奶愣了一下，说：“花瓶？什么花瓶？”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哦，人已经死了，留着那些东西也没用了。碎了就碎了吧。”
顾如许牵着顾安安，顾安安拉了拉顾如许的手，悄悄对妈妈说：“赵奶奶忘记啦。”
虽然忘记了灵魂出窍时发生的事情，但那段相处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赵奶奶对于赵爷爷留下来的遗物，不再那么执着。
所有的执念，都在那一场交际舞里，得到了满足。
顾如许心里悲伤的情绪被驱散了一些。
到这种时候，忘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聂柔柔松了一口气，说：“谢谢赵奶奶愿意原谅我。”
【赵奶奶自己都不在乎那个花瓶，晕倒只是意外。希望不要那么咄咄逼人，柔柔没有做错什么。】
【呃，因为赵奶奶不在乎，所以就可以随便动她的东西了？还是遗物？顾如许和她女儿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怎么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呢？】
【柔柔都道歉了，赵奶奶也原谅了。大家安安心心看直播，就不要为了这种事情争执了吧。】
【可是赵奶奶去了医院是真的吧，刚刚不道歉，特意等到开了直播再道歉，这道歉真的是诚心的吗？】
赵奶奶回到家里之后，节目组就重新开了直播间。排查中发现赵奶奶家里断电了，节目组顺便把电闸也推了上去。
经过这件事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眼见着可以吃晚饭了。
大家合计了一下，肉和零食还剩下一些，再买点米和蔬菜，差不多可以炒几个菜。
聂柔柔在民宿里打工还剩下了一些钱，交给两位爸爸，让他们去买点米和蔬菜回来。
孙英雄和裘维都是做家务的，对物价熟悉，买东西也不会买错。大家都很放心。
而妈妈们，则是收拾之前的残局，并且问赵奶奶要不要一起吃饭。
赵奶奶知道自己吓到这群小年轻了，于是点点头，说：“那就一起吃。不要太辣，我吃不了辣。”
“好嘞。”
赵奶奶看见一旁的顾安安，脱口而出：“谢谢安安。”
顾安安笑着说：“没关系呀。”
【谢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安安和赵奶奶有什么小秘密吗？】
赵奶奶也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谢谢安安来着？
更奇怪的是，赵奶奶既感到有些空虚，又感到畅快。
就好像刚刚大哭过一场似的，真奇怪。
几个家长把天台的东西都收拾好，垃圾也都处理干净。
那个破碎的花瓶，被细细地扫了起来，以防碎渣伤到人。
“我去丢垃圾。”聂柔柔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自然想好好表现。垃圾桶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算是一个苦活。
谁知道赵奶奶盯着她的垃圾袋，忽然叫道：“等下！”
聂柔柔愣了一下。
赵奶奶踉跄着走到垃圾袋前，伸手在其中，将花瓶的碎片拿出来了。
聂柔柔面色不太自然，说：“我……我会赔您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对不起。”
赵奶奶望着花瓶的碎片，眼神慢慢变得迷蒙起来。
“阳哥……”不知道为什么，赵奶奶似乎在这碎片上感受到了亡夫的气息。
赵奶奶眼泪流了出来，自己浑然未觉。
聂柔柔的表情变得古怪――不是说花瓶碎了没关系吗？现在怎么又哭起来了？！
而在顾安安眼里，则清楚地看见花瓶碎片上还附着了微弱的橘红色光芒。
方才收集记忆的时候，竟然忘记了花瓶。
虽然现在不是灵魂状态，但赵奶奶还是感应到了回忆的存在。
那橘红色的光芒慢慢爬出来，融入了赵奶奶的身体里。
赵奶奶捂着胸口……阳哥，你刚刚在吗？
聂柔柔见状，生怕赵奶奶再次晕倒，只好说：“我帮您把这个花瓶粘好，可以吗？”
有系统在，复原一个花瓶不是难事。只是要耗费许多积分。
谁知赵奶奶上一秒还伤心欲绝的模样，现在却又面带微笑，对聂柔柔说：“扔了吧。”
一个人离开了，剩下的人还要走下去。留着这些东西，徒增烦恼与伤心。
聂柔柔表情狰狞了一瞬间……这个赵房东，玩我是吧？
但摄像机在，她并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兢兢业业地去倒垃圾。
同时在心里想，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一模一样的花瓶。
整理完了天台，两位爸爸也回来了。
煮了一大锅米饭，再加上剩下的肉菜，家长们想办法做出了八个菜，实在是竭尽所能。
赵奶奶坐在主位，孩子们跟父母在一块儿，这一大桌子还不够，有几个家长只能站着吃饭。
孙笑笑左边坐着妈妈，背后站着爸爸，她看见面前的油淋茄子，看了一眼妈妈，然后才去夹。
谁知妈妈没有拒绝她，只是对她说：“少吃两口。”
孙笑笑太震惊啦，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刘娜叹了一口气，跟孙英雄对视一眼。
医院总是一个令人感慨良多的地方。
孙笑笑还在长身体，偶尔吃一些也不要紧。所以在其他家长做这些高热量食物的时候，刘娜并没有发表意见来讨人嫌。
孙英雄夹了一筷子黄瓜，放在刘娜碗里。知道刘娜要减肥，他跟裘维商量了一下，拿自己家的生存资金买的。
吃过饭，快乐村长竟然出现了。
快乐村长说：“今天的聚餐，大家都开心吗？”
“开心~”小朋友们忘性大，已经忘记中途的意外了。
“那就说明，大家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哦~快乐村长来给大家发放任务奖励啦。”快乐村长举起手中的信封。
顾如许打开看，依旧是五十块钱。
其他人也不出所料的样子，看来都是一样的金额。
快乐村长说：“除了发放任务奖励以外，快乐村长还带来了明天的任务。”
“每个人都有家人，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或亲密，或温馨。请每位嘉宾，为家人做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