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是一张好看的脸, 五官没怎么变, 如果真要说什么地方变了, 好像就是变得更好看了。
两年里,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人打交道, 黑亮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成熟,似乎是钢琴练久了, 她变得更自信也更优雅。
时间能让人蜕变,这话不假。
她和陈既清又是一年半没见, 如果从机场分别那天算的话, 是两年。
以前的她会以为分开而难过,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她知道每一次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相遇。
她不知道陈既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正因如此, 生活是有盼望的。
知道叶缇要回去了, 谢晟特意抽空请她吃饭, 除了他还来了一个人, 他女朋友。
谢晟追到他女友有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叶缇,毕竟女人最了解女人,就连他们吵架怎么和好都是她出的主意。
谢晟是比陈既清更直的存在。
叶缇觉得他能追到女孩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我觉得我都能去考一张情感大师的证了。”叶缇笑着说。
“我支持你,你的第一个成功案例就是我们。”谢晟一边说一边给她倒酒。
叶缇拦了一下,“不喝酒,喝饮料吧。”
闻言,谢晟把酒瓶放下。
“我认识你这么久,好像都没见过你喝酒,你不会喝?”谢晟问。
“不是,我答应过一个人,他不在的时候我不喝。”
“陈既清?”
“嗯。”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伦敦的演出,和德里奇一起的那次。”
“记得,怎么了?”那是她和陈既清这两年唯一的一次见面,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天我见到他了,一身黑,好像是保安不让他进去,最后是我带他进去的。”
叶缇知道陈既清进去找她了,没想到是谢晟帮忙的,如果没有谢晟,他们可能又见不到了。
“谢谢你。”
谢晟摆了摆手,“谢什么。”
“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叶缇问。
谢晟低头问旁边的女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女人脸红了,往谢晟胸口上锤了一下,“谁要和你结婚了。”
“你不和我结婚还想和谁结婚?”
看着他们俩,叶缇想到她和陈既清恋爱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两人分开太久了,她竟忘了热恋的滋味,那些让人心脏乱跳的记忆被时间冲刷一遍,变成了平淡美好的回忆停留在心中。
吃好饭叶缇赶去机场。
下了飞机,她没去海市,而是回了苏城。
踩上家乡的故土,脚下有种踏实感,就连空气都更加好闻清新。
下飞机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到苏城又花了一个小时,她拉着行李箱去了墓地。
她买了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还有叶父最喜欢吃的水果。
“爸,好久没来看你了,有没有想我。”
“不想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想你了。”
叶缇把水果一个个摆好。
“爸,我和你说,我认识了一个人叫陈既清,之前带他来过的,你还记得吗。”
“他是女儿这辈子唯一认定的男人也是唯一想嫁的人,等下次来,他就是你女婿,你就是他岳父。”说到这,叶缇忍不住笑了。
“他对我太好了,好到我眼里再看不到别人……”
叶缇说了很多很多,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个多小时。
“爸,我不打扰你了。”
“反正我们答应好了,下次我就带他来见你,你必须认下这个女婿。”
从墓地出来后叶缇没休息,直接买了回海市的高铁票。
到了公寓,她刚收拾完东西就收到了陈京姝的消息。
-叶缇姐,我今天和周钰白扯证了!!!
消息下面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两本红色的小本本。
看见结婚证的那刻,叶缇真正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真快啊,一眨眼,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回神,回消息过去。
-恭喜你,我等着见小外甥小外甥女
然后,她发了个红包过去,上面的备注是小外甥小外甥女的见面礼。
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陈京姝没推脱,很爽快收下了。
-我要生五六七八个,累死周钰白
-对了,你和我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陈京姝不知道陈既清的事,她和粉丝一样都以为他是去国外进修,叶缇一直在国外演出,所以她以为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叶缇回了个不知道。
-我哥这个闷骚,等他回来我好好敲打他一下
-过几天我去选婚纱,叶缇姐你一起来吧
-我先不说了,周钰白又开始唧唧歪歪了
-好
字里行间都透着陈京姝很幸福,叶缇忍不住为她高兴。
爱情这个东西,遇到正确的人真的太重要了。
结束聊天后,她突然觉得这个房子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的视线落在奶油的猫玩具上,她想起来了,少了个奶油。
她没什么时间照顾奶油,就把奶油放在那家宠物店了,每月定期给宠物店交钱,因为是自动扣费,她不是经常注意到。
她匆匆套了件外套出去,宠物店不远,很快就到了。
在路上叶缇一直担心奶油还认不认识她,刚进店,她这个担忧消失了。
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懒懒躺着的奶油一下站起来,蹬着四只腿飞快跑过来。
奶油没以前那么小了,那个时候它还跳不到这么高,现在它后脚一蹬,一下跳进叶缇怀里。
脑袋不停蹭着叶缇,叫唤一声接着一声,声音很大,歇斯底里的。
叶缇的眼眶直接红了,她一下又一下抚摸它,“我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白色的猫尾缠住叶缇的手臂,一直没松开。
“妈妈今天带你回家。”
奶油舔了舔她的手心。
过了好久,奶油才慢慢静下来,一动不动躺在叶缇怀里,垂下的尾巴一扫一扫。
流浪猫的一生都是苦的。
运气好遇到好的主人,运气不好它们只能苟且偷生,烈日暴雨都没地方去,它们吃不到好的食物,或许一个腐烂的苹果都能让它们开心很久。
正因如此,它们才会更加珍惜温暖,都说动物没感情没记忆,但它们真的能记住第一任主人很久很久。
因为第一任主人是第一个向它们伸出援助之手的。
看到不安的奶油,叶缇想到了自己,她的前半生何尝不是在漂泊中度过的,直到遇到陈既清她才有了安心的感觉。
叶缇亲了亲奶油的额头,“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奶油低低叫了一下。
她颠了颠奶油,笑着说:“你胖了。”
从一团变成了一坨,抱在手里沉甸甸的,看样子它过得还不错。
店主听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回来了?”
叶缇抬头,语气真诚,“嗯,谢谢你照顾奶油。”
“嗯,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他递过来一本本子,“把钱付了吧。”
“什么钱?”
“猫生病的钱,你付的只是它的伙食费。”他推了推眼镜,淡淡说。
叶缇:……看来以后看人还是不能太刻板印象。
上面记得很清楚,甚至精确到几点几分几秒,她随便看了几眼,就付钱了。
“怎么不看完?”男人问。
“你又不会坑我。”
“我要是坑你呢?”
“那我就不会把奶油放这里了。”
男人很轻地哼了声。
回到家叶缇想把奶油放下来,它撒手不放,她只好继续抱着,“多大人了,还要妈妈抱。”
奶油拱了拱身子,换了个方向,拿屁股对着叶缇。
叶缇不禁调侃,“奶油,你都老了。”
奶油张开嘴咬了一下她的膝盖,它没用力,根本感觉不到痛。
“你还有个伴叫面包,不知道面包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们家来。”
-
之前叶缇抽空回国内开了家花店。
一般花店都开在人群比较多的地方,这样客流量才大,叶缇不走寻常路,地方选得很偏僻,花店的后面就是那一排小洋房。
因为时间不是很多,人又经常在国外,所以请了小姑娘帮忙打理,空闲下来会回来看看。
小姑娘挺有经商头脑的,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被她弄出花样来,再加上店里有几个不常见的品种,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本来叶缇是给她发固定工资,但花店被人家开得很好,她就想弄分成,赚多少里面的七成就给小姑娘。
但小姑娘说什么都不要,叶缇过意不去,迂回了一下变成给她涨工资。
叶缇昨天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她打算去花店看看。
但奶油不肯让她出去,咬住她的裤脚不放,叶缇知道它还在害怕,她带着奶油一起去花店。
“老板,你来了。”秦苏元准备把花搬进店里,看见叶缇来了,她眼睛一亮。
“吃早饭了吗?给你买的。”叶缇把早饭递过去。
“就算吃了,老板买的早饭我也要吃。”秦苏元放下手里的花,笑嘻嘻跑过来。
“诶?这是老板的猫吗?”秦苏元看见奶油,好奇地问。
叶缇点点头,“它叫奶油。”
“好可爱啊。”
叶缇走进店里,一直往里面走,走到一面全是向日葵标本的墙壁才停下。
每个月的21日,她都会收到一束向日葵,在21日21时陈既清会给她发消息。
-送你的花收到了吗?
这个软件并不是正常社交软件,而是一个虚拟软件,发消息的人是虚拟人物。
叶缇知道对面的陈既清是假的,她还是会回复“收到了,我很喜欢”。
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两年。
离开泥土后的花容易枯萎,花期很短。
叶缇没把它们扔掉,而是在快枯萎的时候做成标本放在相框里,每一个标本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相框的背面她都写了一句对陈既清的思念。
花是一种很浪漫的东西。
开花店的本意不是赚钱,最初的念想是放存这些向日葵。
有人问她向日葵卖不卖,她笑着说不卖,这些向日葵永远是无价的。
秦苏元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花到了,让她过去拿。
“老板,我去拿花,很快回来。”
“嗯。”
叶缇不经常过来,但怎么打理花还是记得的,她拿了几束未修剪的向日葵,找了个板凳坐下,奶油窝在她脚边。
花店门口挂了一串风铃,有人进来就会响。
来这里的人很多,几分钟时间里就来了好几个客人。
叶缇刚开始还会迎上去,跟在客人后面介绍,后来他们说他们经常来,她就让他们自己看了。
上一个客人走了,五六分钟后,风铃再次摇响。
叶缇继续剪花枝,没抬头,“你好,可以随便看看。”
普通客人进来奶油不会叫,这一次奶油叫了,叶缇以为它害怕,把它抱起来。
但叫声没停,她仔细听了听,这几道叫声不是害怕,而是欢喜,见到熟人的欢喜。
这种声音跟奶油见到她时的一样,她昨天才听过,不会听错的。
她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那人没出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奶油叫得更激动了,甚至从叶缇怀里跳出去,跑了过去。
“叶缇。”
听见声音,她整个人直接僵住,激动、难过、不可置信一同席卷而来。
“我们这两年见几次了。”陈既清问。
“两次。”一次机场,一次深巷。
“是三次。”
“第三次,是今天。”
“回头。”
叶缇想一个被剥离灵魂的木偶,男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慢慢回头,动作僵硬又迟缓。
陈既清背光站着,他站在门口,两侧是他们最爱的向日葵,无数光芒从他身后照过来。
叶缇向前跨了一步。
她下意识想扑过去,但又怕这是错觉,怕这是幻想出来的,有时思念到极致,她以为自己得了臆症。
她捏紧手里的花柄,这支花柄还未修建,花刺扎进手心。
轻微的刺痛让她理智回归。
整整两年。
陈既清回来了,她的男人真的回来了。
陈既清笑着走过来。
他踏光而来。
他走到叶缇面前,把她手里的花抽出来,轻轻摸上被扎到的地方。
“还爱我吗?”
爱,当然爱。
怎么能不爱。
这两年不是没有遇到爱慕她的男人,可他们都不是陈既清,他们都比不上陈既清。
“爱。”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叶缇问。
“店名。”
花店的名字,332号的秘密。
陈既清继续向前一步,伸出手拥过眼前的女人,深邃的眼底是无尽想念和爱意。
叶缇颤抖着手回抱过去。
“陈既清。”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他笑着说。
他说谎了。
那两年里,骄傲的陈既清却活得跟狗一样,或许某一刻他想过去死,但想到那个女人,他又有活下去的冲动。
“陈既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