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吹头发。”
陈既清把叶缇的头发重新包进毛巾里,拉着她坐到化妆桌前。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那条深沟,他很克制地移开视线,只看她的头顶。
卧室很安静,只有吹风机的轰轰声。
柔软乌黑的头发从陈既清指尖穿过,他的手法很好,好到叶缇感觉不到扯痛,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长了。”陈既清说。
他走之前头发在肩膀下面一点点,现在都及腰了。
“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叶缇问。
“都喜欢。”只要是你,就都喜欢。
四五分钟后,吹风机关掉,轰轰声没有了,叶缇又开始莫名紧张。
“你……真的在这里睡吗?”她没忍住又问了一次。
“嗯。”
叶缇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光滑的睡裙被捏得皱巴巴的。
“我出去喝水。”她丢下一句话快速拉开门出去。
卫生间就在卧室旁边,里面的温度还没散去,很热很烫,氤氲的水汽飘出来,闻到的全是沐浴露的香味。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想到这个,叶缇觉得身体都开始发热。
她灌了好几口凉水才把这股燥热压下去。
她最喜欢的床现在成了她避如蛇蝎的地方。
她在外面磨蹭了半天就是不肯进去,最后还是陈既清亲自出来把她拉回去的。
两人站在床边大眼瞪小眼,睡衣的颜色是一样的,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情侣睡衣。
只有一床被子,两人避免不了会有触碰。
深夜,小情侣,干柴烈火,这三个词在一起让人想入非非。
叶缇的脚像生了根,说什么都不肯上去。
陈既清无奈低头,“睡右边还是左边?”
“右边。”
她虽然睡在中间,但睡着睡着会滚到右边去,她更喜欢右边。
陈既清朝右边走。
叶缇连忙喊住他,“你干嘛。”
“睡右边。”
“是我睡右边,你睡左边。”说着她直接跳到床上,爬到右边去。
直到她躺进被窝,舒舒服服叹了一声后才发现她被陈既清耍了。
他不废一草一木就把她哄骗到床上。
此时他已经绕到床的左边,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原本空荡荡的左边多了个人,随之而来多了一份重量,微微往下陷。
叶缇想翻个身不看他,但背对他又看不见了,未知感才更可怕,她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她不是没和人同床共枕过,但那是和罗年年,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害怕中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刺激。
两人正躺着看向天花板,谁也没先说话。
叶缇咽了咽口水,“我关灯了?”
“嗯。”
灯在叶缇那边,她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去够那个开关,盖在陈既清身上的被子因为她的动作被扯过去了一点。
“啪嗒——”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刚感知黑暗时是看不清东西的,适应几秒后才能慢慢看清事物的轮廓。
卧室是熟悉的,男人也是熟悉的,只是卧室和男人撞在一起就变得不熟悉了。
想到陈京姝的话,叶缇在漆黑中小心翼翼侧了侧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她说,对付她哥这种男人一定要主动。
这句话是对的又是不对的。
他没有尝过味还好,一旦尝到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人都有欲望,欲望不分男女,叶缇对性/爱不排斥,如果和陈既清一起的话她反而会期待。
她想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他。
叶缇深呼吸了几下,默念着给自己打气。
她先伸出一只手,在被窝下慢慢挪动,测一测她和陈既清的距离。
她的运气不好,挪了没几下就碰到男人的手。
她触电般猛地把手抽回去。
叶缇的勇气像乌龟,刚冒出一个头,受惊了,头缩了回去。
半晌,她直接翻了一下身,正对着陈既清。
她像蠕动的虫一下一下蠕动过去,和他只有几厘米时,他突然动了,捏住被子往上拉了拉,给她盖住。
叶缇半个脑袋被埋在下面,她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默认?拒绝?
她没想明白,当她准备再试一次时,陈既清说话了。
“睡吧。”
说完,他翻了个身。
叶缇:“???”
她在这里紧张了半天,他一句睡吧就把她打发了?
叶缇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真的就这样睡了?刚刚准备这么久都白准备了?
她特意在身上抹了一遍精油,哪个角落都没放过,就连手上的死皮和倒刺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倒显得她饥渴的要死,很迫不及待了?
如果她有超能力的话,陈既清已经被她盯出两个洞来了。
她生气了,直接一把扯住被子,卷在自己身上,轻哼一下翻身。
过了一会,安分的女人又动了。
她故意踹了几脚被子,实则把被子踢了过去。
她闭上眼想睡觉,但气得睡不着,她又翻过来,直勾勾看着陈既清的后背。
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
叶缇伸出手在他背上作怪,只是陈既清一直没理她,她自顾自地玩了会,玩着玩着睡意来了,睡着了。
身后的呼吸渐渐平缓,陈既清翻过身,看着睡着的女人,他眼底深沉一片,比卧室还要漆黑。
良久他伸出手拥住女人。
叶缇似乎感觉到了安心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在他怀里蹭了蹭,埋进他的胸膛。
陈既清的手搭在女人的腰上,隔着睡裙轻轻摩挲着。
摩挲的地方是那一大片向日葵。
-
半夜,叶缇迷迷糊糊醒了。
她还以为自己睡不着呢,没想到睡着了,她准备再睡回去,却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女性睡觉时体温偏低,叶缇知道她自己也这样,她有个时候会被冷醒,但绝对不会这么冷。
她强撑着睁开眼皮,看见身侧的男人在发抖,她的瞌睡瞬间消失,她双臂撑在床上凑过去看他。
她以为他做了噩梦,但看了一会后发现并不是。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头上冒冷汗。
作者有话说:
没有吃肉嘿嘿,如果明天九点没更就不更了哈,明天有事可能会赶不上,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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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二天一早, 陈既清醒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搂旁边的女人,却扑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 残存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若仔细看, 还能在他眼底看见几分慌乱。
慌乱是身体的本能。
两年的日日夜夜他不知梦见多少次叶缇, 梦很真, 真到他根本不想醒, 每每醒来身边都是空无一人。
女人的笑颜,身侧的空寂。
这种落差感他体验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为之心颤。
手下传来淡淡余温。
陈既清松了口气, 看样子她刚起来没多久。
鼻间是女人的香气。
陈既清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 但此刻他忍不住多躺了一会, 甚至把叶缇盖的那部分被子揽在怀里。
起来时,他看见叶缇睡的那个枕头上有一根黑色的头发。
陈既清笑了一下, 头发这种东西处理起来很麻烦,一梳就掉得哪哪都是, 但他觉得很安心,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家的真切。
他把这根头发拿起来, 没扔掉, 而是抽了张纸抱住。
他走到客厅,看见叶缇在阳台上打电话。
阳台的抽拉门被关上,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看了一会后他转身去洗漱。
洗漱完叶缇还没打完电话, 他直接去了厨房做早餐。
做完早餐叶缇也刚好打完,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餐桌边。
看见叶缇的一瞬, 陈既清轻微蹙了蹙眉, “怎么哭了?”他放下手里倒满牛奶的杯子,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
晶莹透亮的眼泪本来还在眼眶里倔强打转,听见男人的声音,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陈既清想给叶缇擦眼泪,却被女人侧脸避开,她抬起手用力把眼泪抹掉,手背上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水痕。
眼泪擦掉后,视线清楚了。
叶缇努力张大眼睛不让泪腺再继续分泌,目光落在陈既清的脸上。
她的目光认真专注,看得很仔细。
她那一身会看人的本事现在起不到任何作用,只看出他瘦了。
他真的瘦了。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叶缇抽了一下鼻子,红着眼说:“你在治疗室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陈既清沉默了一会,聪明如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叶缇口中的意思,“李简舒告诉你的?”
“嗯。”
她知道治疗这个过程是困难的是受折磨的,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简单太美好了。
想到李简舒说的话,她到现在手脚都忍不住发冷,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一直强撑着听完李简舒说话。
等听到陈既清在手术室里九死一生,是喊叶缇才救回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停滞了两秒,扶着墙壁才没跌坐下去。
还有化疗,排异反应,叶缇不敢深想下去。
他的痛她永远体会不到,那一大片纹身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陈既清知道现在不解释才是最好的安慰,等她哭完发泄完,他才抽了张纸巾把多余的泪花擦掉。
“别哭,你做得很好。”
你没想着去找我,你做得很好。
你守着我们的家,你做得很好。
你等我回来娶你,你做得很好。
叶缇伸出手,指尖轻颤抚摸着他的伤口。
伤口恢复得很好,基本上看不出来了,只有摸一摸,才能感觉到异样的触感。
陈既清亲了亲她的手,看着她肿到看不见眼皮的眼睛,不禁失笑,“我回来不是看你哭的。”
“我不想再让你为我流泪了。”
他吻着她的发顶,叹息了一声。
以前看见她为别人流泪,他会心疼,他多想让她为陈既清流一次眼泪。
现在她为陈既清流泪了,他还是心疼,只想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笑。
人真是一种矛盾又复杂的生物。
“都过去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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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一场,叶缇没心情吃早餐,她不吃陈既清自然也不会吃。
叶缇强硬让他吃,他的态度和她一样强硬,想让他吃可以,她也要吃。
想到他的身体,叶缇还是坐回餐桌,哪怕再不想吃,也一小口一小口吃掉了。
吃完早餐,叶缇靠着陈既清坐在沙发上,陈既清想让她坐在他怀里,她摇头拒绝。
尽管陈既清再三保证身体已经好了,她就是不敢,她怕陈既清还没好全。
陈既清拿她没办法,只好搂着她。
叶缇把玩着男人修长的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手比两年前更苍白了。
半夜打寒颤的事叶缇没问李简舒,她想听他亲口说。
“打寒颤的事,我想听你说。”叶缇说。
“好。”陈既清应了句,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打寒颤这个情况现在已经很少发作了,保守起见,他昨晚睡前吃了药,没想到还是发作了。
他其实不想让叶缇看见他的脆弱。
他只想把坚强的一面留给她,他想让她知道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陈既清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避重就轻地说是治疗后遗症,时间长了就会好。
叶缇听得很认真,男人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她能分辨的出来。
他的话半真半假,说到痛苦的时候就一句带过,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心疼。
叶缇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她觉得信鬼神不如信自己,但她现在相信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遇到什么人早已命中注定,她现在真的很感谢,感谢天意把陈既清送到她身边。
见她又有哭的趋势,陈既清捏了捏她的脸,“再哭真的要变小花猫了。”
脚边的奶油听见猫这个字,一精神,抬头看他们,一副傻样子。
叶缇破涕为笑,“你这蠢猫!”
过了很久,叶缇趴在陈既清肩头,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很确定,我只爱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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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前,叶缇被陈京姝喊去选喜糖。
喜糖是定制的,定下款式和口味后商家会在婚礼前夕赶制出来。
陈京姝嗜甜,一下子试了好几种口味的糖,到最后舌头都吃麻了,尝不出味来,嘴巴也拔干拔干的,喝了好几杯水。
剩下几种没法试了,所以她在试的几款里选了三款,做成小动物的形状。
从糖果店出来,微博自动推送了关于陈既清的消息。
是陈既清本人亲自发的——演唱会正式时间12月22日,地点海市,具体事项另行通知。
陈京姝也看到了这条微博,她尖叫着跑到叶缇身边,“叶缇姐!我哥终于要开演唱会了!!!”
“12月22诶。”她对叶缇挤眉弄眼。
陈既清的演唱会一直在圣诞节前几天或后几天,没人多想这个日期,但知道实情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叶缇看见这四个数字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嘴上还硬着,“尽搞些花里胡哨的。”
“这怎么能叫花里胡哨呢,明明是我哥对你满满的爱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叶缇眼里的笑意更深,周身泛着甜蜜,这次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