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菀这才有心思看看周边。
本来在看她的人, 触及她的目光, 都瞬时低了头。
乔菀扭头看旁边的少年。他还在淬炼药汁的那一步, 想到刚才他的大呼小叫, 乔菀抱臂问道：“嘿，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少年猝不及防, 手一抖, 差点熄了火。
他说：“我叫寇深。”
有点耳熟。在原著里有姓名？
乔菀思绪一闪而过, 接着问：“你认识仙瑶草和灵胥豆, 看来有点家底，你是什么来头？”
“啊……啊, 我，”寇深一心二用, 手忙脚乱，“我爹是灵枢阁一个小长老, 我也在灵枢阁学习过一些时日, 读过写经典……”
乔菀继续问了几个问题，问到寇深满头满脸满身的汗, 才心满意足。
寇深终于感觉到炼药时旁边有个人喋喋不休打扰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了。炼个药跟走悬崖一样, 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心理压力贼大。
没过多久, 除了炼药失败的当场被淘汰, 各个人手上的聚气丹逐渐出炉, 场地也嘈杂了起来。
巡视的考官把一个个瓷瓶呈到评委们面前，就见评委看一看，嗅一嗅，有的瓷瓶，只往里面望一眼，就皱眉拿开了，有的则还要倒出来细细摩挲一番。
乔菀手心有汗。
紧张。
三四星组报名参赛的总共有将近六十名炼药师，最终只有十五人能晋级下一轮。
很快，考官从评委那儿拿到了晋级名单。
“乙丑、丁卯、丙子、戊子、丁酉……”
这是选手的编号。
乔菀低低头，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编号是丁酉。她进了！
“啊啊啊啊！”旁边有人把她的心声喊出来了，寇深狂喜乱舞，“我晋级了！我晋级了！”
乔菀看了他一眼。
心想能在刚才她刻意打扰的炼药环境下晋级，有点实力嘛。
第一组第一轮比赛结束后，会有两刻钟的休息和打扫时间，场地腾给第二组五六星的炼药师们。
之后再是七星炼药师。
三四星炼药师，放到天玄大陆一些边角小城，是绝对可以奉为座上宾的程度。但在这个“炼药师之都”，三四星就跟小学生一样，真炼药还得看后面两组，尤其七星炼药师。不光出手的药鼎各有来历，连火焰都各有颜色，放置药材行云流水，出的丹药也是香气冲天。
乔菀混在围观群众里，和看热闹的人一起拍手叫好。
越是高级炼药师，比赛试题要炼的丹药就越困难，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天黑，七星炼药师的丹药才开始出炉，三四星组的第二轮比赛，就要留到明天了。
不管怎么样，乔菀能通过第一轮，自我感觉还是很满意，回客栈的路上，和宁宁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客栈，小吟还在柜台忙活，见到她，眼睛一亮：“乔菀姐，今天比赛怎么样？”
乔菀说：“还不错，我进第二轮了！”
小吟连连抱拳：“恭喜恭喜！哎，对了，乔菀姐，你有没有听说，今天第一组炼药师队伍里，似乎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选手，据说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隐世家族的成员，出手就是灭绝千年的珍惜药材……”
乔菀：……嗯？？？
小吟说：“都说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哎你说……”
“小吟，”乔菀诚恳道，“我累了，想先上去休息了。”
“好好，”小吟道，“对了，这里有一盘掌柜的留给你的绿豆糕，据说吃了能带来喜气的！”
“谢谢，也替我跟掌柜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您那金云桃酒可给他挣了不少！……”
小吟说完，被客人唤走。
乔菀连忙三两步上了楼。
……
次日。
还是同样的场地，围观的人多了很多，还能有资格坐下来炼药的人却少了很多。
乔菀根据自己的编号坐下，拿出药鼎。
今天寇深也在她旁边。
他见了她就很兴奋，想说什么，乔菀连忙道：“闭嘴！我炼药时你也不许说话，不管看到什么不准出声！”
寇深张了张嘴，挠挠头说：“啊，昨天，对不起……”
乔菀没理他。
寇深也真的忍住了，没有说话。
考官报出今天要炼的丹药名。
“玉生膏。”
玉生膏某种意义上，是高配版愈血散。愈血散的主要作用是止血止疼防止感染加速伤口愈合，而玉生膏不仅能治疗外伤，还能治疗断骨、经脉、肺腑等内伤。
药效强，炼制起来就不容易。
玉生膏，据乔菀所知，至少有三种药方。药方也有高配和平替，其中的高配版本，要用到双玉浮。
双玉浮是由一种白色小鱼和浅白色的藻荇构成，千金楼一对出价五百金珠收购，在凛国为了凑钱让谢招游修负苍剑，乔菀卖了好几对，但也给自己留了两对，在稀释的速熟灵液里泡着。
当初乔菀她在无方秘境捞的时候，满心欢喜要赚到钱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用它炼上药。
乔菀把双玉浮和其他需要的药材拿出来，深深呼吸一口。
这一轮十五人要一口气淘汰掉十个，很残酷的赛制。
没有了寇深的打扰，乔菀炼药的感觉比第一轮时好了很多。
但她的感觉好了，药鼎的感觉好像不太对……
当乔菀听到极轻的咔嚓声，眼睁睁看着药鼎裂开纹路时，她瞬间心跳地比掉进下水道时还快。
稳住。
千百年来，炼药师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既然常有，就有解决方法。在它彻底炸了之前，把药材换到另一个药鼎里就行。
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极难。
乔菀把自己的备用药鼎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按照《基础炼药学》上的说明，艰难地把药材换了过去。
刚换过去不久，前一个药鼎就四分五裂了。
……太难了。
幸亏自己吸取教训，把《基础炼药学》都背熟了。没有因为炸鼎不算高概率事件而偷懒。
好在备用药鼎够结实，后半程没再出岔子，乔菀顺利地炼好玉生膏，放进小巧瓷盒里，交给考官。
乔菀这才腾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回过头，寇深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她，但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地比划，因为乔菀中途换了鼎，所以炼丹完成的时间晚了些，寇深先炼完了，也注意到她换鼎全程和事后的冷静，寇深想说的是：太牛了，换药鼎居然成功了，临危不乱，如此从容，吾辈楷模！……
乔菀：“。”
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评委们很快给出晋级者名单。
考官报道：“乙丑、丙子、丁酉、甲辰、己未。”
乔菀是丁酉，寇深是甲辰。他一脸狂喜地仰天长……没啸。他没有出声，只张着嘴原地蹦跶了两下。
乔菀：“……”
通过本轮比试的五位炼药师去评委台前拿丹药。
乔菀到了台前，忽然见左空鸥对她笑了一下，悠然说：“你不错，希望接下来两轮，药鼎别在炸了。”
“借您吉言。”她笑道。
没有通过的炼药师起身，则从考官手里拿回自己炼的丹药，拿了之后，垂头丧气地离开。
乔菀听到两三个人说话。
“听说了吗？炼狱封印松动，各种魑魅魍魉重新现世，天上星辰动摇，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我的主星运势，唉……”
“对啊！定是这个缘故！据说炼狱封印是七月十五鬼门关开时松动的，我就是从那日起格外倒霉……”
乔菀忍不住笑了一声。
仿佛听到他们在声嘶力竭地说：不是我不行，都怪水逆啊！水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送钱
回到客栈, 小吟还是那么活泼泼地凑上来和她说话：“乔菀姐，今天比赛怎么样？”
“出了一点小波折，”乔菀狡黠一笑, “但我晋级前五了！”
乔菀也不知道晋级的原因，她用的高配药材占了几分, 但不管是运气还是昂贵的原材料, 都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乔菀姐, 你晚饭还没吃吧？”小吟给她端上一桌好酒好菜, “今天栓子来替我的晚班，我们一块儿吃, 你跟我说说比赛的情况吧。”
乔菀看了她一眼, 笑道：“好啊。”
小吟今年才十六岁, 但家庭贫困, 她也是凡人之资，没有什么修炼天赋。虽然接触了修炼之道, 但修炼了四五年下来，还只是个感玄者二阶, 余生基本上也就进益有限了。
不过小姑娘对酿酒、炼药这类事都颇感兴趣，后者自己没法做, 只能听来解解馋了。
“叫掌柜明天给你放个假, ”两人聊了半天，乔菀忍不住说, “去现场看看, 不是更有趣？”
小吟脸垮了垮：“最近因为炼药大赛, 客人太多了, 掌柜不愿意放我。而且……”
她脸上有一点儿迟疑和惧怕。
乔菀问：“而且什么？”
热热闹闹的客栈大堂给了小吟勇气, 她凑到乔菀耳边说：“听说……最近大陆有鬼魂横行, 专挑年轻女子下手，甚至不论白天黑夜，十分吓人……”
乔菀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真的假的？”
小吟：“真的！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了！据说鬼魂所到之处，阴风阵阵，乌云密布，凄风苦雨！”
小吟边说边抖了抖。
“别说了，”乔菀抿了口金云桃酒压压惊，“再说我今晚要睡不着觉了，影响明天的比赛。”
小吟点点头，又叹气一声：“唉，总之世道开始不太平了。”
乔菀想到什么，忽而问：“这些鬼魂是来自……炼狱吗？”
她最近似乎是听到过好几次“炼狱”这个词，不过没太放在心上。
小吟说：“听说是的。”
乔菀问：“炼狱和恶鬼道什么关系？”
都是有鬼的地方，这俩是一家的吗？
小吟茫然道：“恶鬼道是什么？不过好像说炼狱里是有很多穷凶极恶的恶鬼……不知道这次跑出来的是不是这些。”
乔菀一想，也是，自己问小吟能问出什么呢，她对天玄大陆的“玄幻部分”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呢。
……
墨夷宁派出了很多鬼魂，但它们无一例外，在出去之后就和炼狱断了联系。一来是它们还不够强大，二来封印到底还在，阻碍了信息交流。
不知道鬼魂在外情况如何，不知道鬼魂是否能够顺利抵达南皓找到乔菀，墨夷宁也就没和乔菀提这事。
免得她日日期盼，却空欢喜一场。
他只知道她最近在忙炼药大赛的事，他知道她身中剧毒，四处奔忙，都是为了解毒。
如果他能出去……
墨夷宁有点儿自嘲地弯了弯唇。
自她出现以来，他想了太多如果，真正能做到的事，却太少太少。
……
乔菀和小吟吃吃聊聊，夜幕深时，总算结束了一顿晚饭。
今天七星炼药师们要炼制的丹药所需的时间更长，据说至少要到三更。乔菀吃完饭便又溜达到现场看了看。
没看多久，其中一位炼药师的药鼎就在一阵嗡嗡震动后炸了。
周围一片可惜的欷歔声。
乔菀心有余悸。
转头就去南皓的店铺扫荡了一遍，买了三个上好的药鼎，包括寇深提过的灵枢阁衡鼎，做接下来比赛的备用。
买完药鼎回客栈时，乔菀走捷径，穿过一条窄巷，忽觉背后起了一阵冷风。
乔菀抬手摸了摸发凉的脖颈，一时间僵得没敢回头。
是，她穿越到这个玄幻世界也有一年了，按道理她什么没见过？但是她真的还没见过鬼。
乔菀闷头加快脚步，阴阴冷风却似乎越来越大，一开始只在背后吹，后来开始迎面吹。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却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感觉到一阵嗡嗡喳喳。
“是这个吗？是这个吧！”
“这个长得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真的吗？让我看看。”
“嘶——她长得也太漂亮了！比画像还漂亮！”
“就是她了吧？”
“快快快，把其他兄弟姐妹都叫过来！”
一条很窄、很短的巷子。乔菀走了半刻钟没走出去，心顿时凉透了。
头顶夜空本有美好明亮的月色，此时也被乌云遮蔽了。
窄巷旁是一家酒楼，白天炼药失败被大赛淘汰的炼药师们借酒浇愁到这个点，其中一人喝得头痛，脑袋探出窗外吹风，正巧见到恐怖的一幕。
凄风阵阵，风中裹挟着尖细锐利的鬼怪长鸣。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鬼魂们：“啊啊啊啊啊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八月初秋，还残余着炎热暑气，却下起了阴冷的点滴小雨。
鬼魂们聚集在一起呜呜直哭：“呜呜呜呜兄弟们、姐妹们，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啊！”
“是啊，一共出来了小一百号鬼魂，到这儿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了呜……”
炼药师醉眼朦胧里，看到奇形怪状的十几号鬼魂一一显形，张牙舞爪地围住了那个穿着锦裙的娇娜少女。他看见少女睁大了眼睛，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可怜极了，而鬼魂们还在进一步地一拥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