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夏最后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狠心转身。
祁燃没有再纠缠,她快步走进大厅,侯叔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她淋雨进来,立刻将手里的浴巾包住她,“大小姐,快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浴巾盖住了梁知夏的脑袋,她垂着头,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也颤,“侯叔,你去看看他走了吗?”
“好,我马上去。”
侯叔很快就回来了,神色有些为难,“祁先生还没走。”
梁知夏抿唇道:“把手机给我。”
她打开手机,找到了秦晚朝的电话号码,然后拨给她。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秦晚朝温柔的声音,“喂?”
“秦阿姨,我是梁知夏。”
“嗯,夏夏,有什么事吗?”
梁知夏用力咬了一下唇,然后才道:“秦阿姨,对不起,祁燃现在在我家门口,你能不能……过来带他走?”
秦晚朝沉默了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梁知夏眼眶发热,“对不起。”
“没事的。”秦晚朝笑了下,“夏夏,不要放在心上。”
秦晚朝挂了电话。
梁知夏在大厅里等了约二十分钟,侯叔再次从外面进来,“祁先生已经离开了。”
梁知夏捏紧的手终于松开,“我知道了。”
她朝侯叔笑了下,神情有些难看,“那我先上去了。”
侯叔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梁知夏回到房间,有些无力的靠墙坐下,她手撑着地,望着地面,眼眶发热,鼻尖越来越酸涩。
一滴、两滴……
豆大的泪珠无声的掉落在地毯上。
结束了。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
梁知夏开始回避与祁燃相关的任何消息,她不知道祁燃会不会放下。
可是他再也没来找过她。
也许,他是想通了。
毕竟,他们从未真正相爱过。
祁燃被秦晚朝带回去的那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他的伤还没好就强行出了院,还淋了雨。
一连高热了三天,祁燃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了十年后的梁知夏。
她爱上了另一个人。
她满心满眼的看着另一个男人,为他笑,为他伤。
而他,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一个,伤害过她、又丢下她的……过客。
祁燃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了医院。周遭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他要去找她。
祁燃撑着手臂坐起来,他的手背还挂着水,他一把扯掉,吊瓶里的补液从针孔处哗哗的淌出来,湿了一大片床单。手背的针眼处冒出了血,沿着他的骨节,从指尖坠落。
他却浑然不觉。
祁燃正要出去,秦晚朝刚巧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他,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破天荒的,沉下脸来。
“你要去哪儿?”
“妈。”祁燃声音嘶哑的叫了她一声,“我要出去一趟。”
秦晚朝站在门口,分毫不让,“儿子,你现在生病了,需要休息,哪里都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祁燃越过她朝门口走去。
“祁燃。”秦晚朝第一次朝他说了重话,“你如果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就是不认我这个妈妈了!”
祁燃脚步一顿。
秦晚朝从床头柜翻出创口贴,然后走上前来按住他手背的针眼,她心疼又难过,“儿子,你做任何事妈妈从来都是支持你的。可是,你也要体谅一下妈妈的心情,不要让妈妈担心好吗?”
“妈。”祁燃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对不起。”
秦晚朝擦掉眼泪,走到祁燃面前,“妈妈不知道你和夏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是个好孩子,她不会怪你不去找她的。等你伤好了再说行吗?”
祁燃艰涩的扯了下唇。
“好。”
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会再见他。
也不要他了。
他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想起来?为什么不能是一开始的时候?如果是一开始,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挽留?
第四十七章
梁知夏在家里闷了半个月, 连梁建国都看不下去了。他给了她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让她看上什么就拍下来。
梁知夏接过邀请函,去参加了这个拍卖会。拍了几样东西, 可都兴致缺缺。
好像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梁知夏便离场了,让司机送她回去。
她靠在窗边,掌心抵着额头假寐。
车子驶上高速, 梁知夏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她心一跳, 揉了揉眉心, 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她微微一怔。
竟然是秦晚朝。
她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梁知夏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立刻接起。
“秦阿姨, 是我。”
“夏夏,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秦晚朝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梁知夏下意识的捏紧手心,“秦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燃他不太好。”
梁知夏一愣,“什么?”
什么叫不太好?
秦晚朝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带他回医院后, 他就一直高热不退,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今天出院了,也没回家,不知道去了哪里。”
梁知夏安静的听着。这是她时隔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知道祁燃的消息。
“夏夏,阿姨不知道你和祁燃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 你能不能帮帮阿姨, 祁燃的伤还没痊愈,我很担心他。”
“好。”梁知夏没办法拒绝秦晚朝的请求,“我会去找他,会好好劝他的。”
“谢谢。”
挂了电话,梁知夏沉思了片刻,然后让司机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司机将车停在了她公寓楼下。她出院后就回了别墅,这里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让司机在楼下等她,只身上楼。
下了电梯,当她看到虚掩着的门时,梁知夏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她轻轻推开门,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铺满地面,也映着沙发前那道模糊的身影。
还没进门,梁知夏就闻到了很浓的酒味。
她皱了下眉,看向那个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男人。他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一条长腿曲起,手腕搭在膝盖上,指尖垂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杯口,周身散发着寂寥。他的四周都是空的酒瓶,烟头掉落一地。
梁知夏也没有开灯,她关上门,慢慢的朝他走过去。男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梁知夏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的过分,清瘦了许多,薄唇轻抿着。她缓缓抬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脸,却生生的停住了。
她刚要缩回手,面前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阵天旋地转,梁知夏落入了他的怀中。
“你放开我!”梁知夏挣扎,可她整个人都被圈入怀中,动弹不得。
男人的掌心按住她的后脑,寻着她的唇吻了下来,唇舌抵入,勾着她纠缠。
梁知夏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了。因为她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祁燃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松开了她。对上她冷静的眼神,祁燃自嘲一笑,声音喑哑,“现在对我连气都懒得生了吗?”
“梁知夏。”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额头有些无力的垂下来,轻轻抵住她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梁知夏没出声。
耳边只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响,过了好一会儿,祁燃才再次开口,“我梦到那个人了。”
“谁?”
祁燃抬起头,眼底像是被打翻的墨砚,“江褚。”
“是他吗?”他动了动唇,却还是问不出口,那是她后来爱上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明明不爱她。
梁知夏微微睁大眼睛,他为什么会梦到他死之后的事?
难道她那些年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你都看到了?”
“不是全部,只有一些片段式的画面。”
祁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你还爱他吗?”
他垂下眼,薄唇小心翼翼的贴上她的唇瓣,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残忍的提醒她,“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梁知夏平静的声音传来:“我知道。”
祁燃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突然变重,这些天他只要一想到他不曾参与的那十年,梁知夏是怎么过的,是怎么忘记他,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却不爱她,他心疼、愧疚、懊悔又生气,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这种情绪折磨的他快要疯了。
所有人都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他的姑娘。
他死死掐住她的腰,克制不住心中的暴戾,吻住她的唇,红着眼看着她,“梁知夏,你他妈是老子的!”
梁知夏从来没见过祁燃这么失控的样子,像是一头困兽在挣扎怒吼。
他这样的状态,她曾经也经历过。
梁知夏轻轻叹了一口气,轻抚着他的侧脸,“祁燃,你知道我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了吗?”
她眼神逐渐放空,回忆起上辈子自己的模样。
“我狠心、绝情、薄情寡义、没有底线。”梁知夏轻笑出声,“她们都这么骂我。”
“你知道吗?我在许多人身上找过你的影子。”她指尖轻抚他的深沉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还有清晰的下颌线。
“直到我遇到了江褚。”
“他跟你的气质很像,我开始纠缠他,哪怕知道他有女朋友,哪怕知道他根本不爱我,我还是不择手段的纠缠。”
“后来我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你。”
“可我还是选择跟他纠缠了十年。”
“祁燃,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有牵扯,你们的出现只会让我不断的想到上辈子那些不好的回忆,看到你,我会愧疚、会难过,会忘不掉。”
“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真的很痛苦,我想重新开始。”
祁燃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
梁知夏继续说:“一开始可能会很难,但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淡忘。”
“希望你也是。”
“毕竟,我们也没有那么相爱。”
梁知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和祁燃之间,上辈子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而这辈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非常短。
所以,对他来说应该也没那么难忘。
祁燃看着她,心痛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在痛。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告诉他,她不爱他了,他还没开始纠缠,她就已经将自己的路都堵死。
如果他的爱让她觉得困扰,那他怎么还能纠缠?
“好。”祁燃哑声道:“我不纠缠你。”
“但是梁知夏,你得给我过的好好的。”他低下头,在她唇角落下虔诚的一吻,“比任何人都要好。”
“好。”梁知夏轻声开口,“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别喝那么多酒,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祁燃跟她一起下楼,男人沉默的走在她的身后,目光一瞬不移的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再也无法掩饰情绪,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他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这样看着她,守着她。
所有的情绪都将埋藏于心,无法宣泄。
看到梁知夏下来,司机立刻下车替她将后车门打开,梁知夏走到车前,她知道祁燃一直跟着她,但她没有回头,刚要上车,她的手腕被身后的男人轻轻握住。
她停下来。
祁燃低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微信能不能加回来?”
梁知夏没说话。
祁燃有些嘲弄道:“放心,不会打扰你。”
“好。”
在梁知夏点头同意后,祁燃松开了她的手,沉默的看着她的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站在路灯下,整个人被阴影笼罩。
他没办法。
他错失了十年。
而且,她不爱他了,他没办法。
再去纠缠她。
梁知夏上了车,司机却迟迟没有开车,透过后视镜,他看到祁燃还站在车后没有动静,以往不管大小姐去哪儿祁先生是肯定要跟上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
“大小姐,祁先生不上来吗?”
梁知夏抬眸,冷声道:“开车。”
“……好。”司机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闭上嘴,沉默的启动车子。
回到家,梁知夏陪梁建国在客厅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自从上次梁知夏被周发财绑架后,梁建国就刻意减少了工作的时间,尽量多留在家里陪她。
“夏夏。”梁建国今天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神情十分纠结。
“爸爸,怎么了?”
梁建国微微叹了口气,他姑娘从小就没有妈妈,他虽然能给梁知夏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他没办法真正的替代妈妈的角色,很多事情,他都没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