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
蒋云晴听得满头雾水,她一个勋爵家的女郎君,为什么要知道瓜果这种小问题。
“二叔母不愧是商户女出身,只教你这些?难不成是想让你嫁去商户家里,做那抛头露面的商户娘子?”蒋云姣也算不明白,但这并不耽误她嘲讽蒋云若。
要是女郎君们都能算明白,要管事们作甚。
蒋云若继续小声反驳,“堂姐和堂妹这般想要为世家妇,将来少不得要执掌中馈,打理府中一应事务。到时不管自己的嫁妆还是后宅起居,甚至是夫家的祖产都要管,难不成都要仰仗管事?连账目都看不明白,若是碰上有贼心的糊弄,亏空了夫家被送回来,梁庆伯府才是真正的没脸。”
像是怕姐妹二人脸色不够难看,蒋云若示意知画给她舀一盏茶出来,略赧然道,“二堂姐和四堂妹且看,若我于八雅不通,足足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学,即便我学不会,这些都有婢子可以服侍。但该掌握的拿捏不到手里,由着旁人掣肘,岂不是本末倒置?”
“你……你强词夺理!”蒋云姣气得肺都要炸了。
有几个小娘子会算这些的,还不都是贤良温婉得了夫君怜惜。
嫁了人后,只要将夫君拢在手心里,万事都好商量。
蒋云晴脑子稍微灵活点,冷哼,“我们不像你,连像样的陪嫁都没有,到时候只怕是沾染了铜臭,惹夫君不喜,将人推到妾室那里去。只要紧要处的人手卖身契捏在手里,又何必怕人欺瞒。”
“二堂姐说的有道理,所以古往今来背主的下人,都无有卖身契吗?”蒋云若咬着唇略有些怯怯问道。
姐妹两个被堵得面色更难看,一时反驳不得。
蒋云若听到女先生回来的动静,立刻收敛了辩驳的姿态,端起茶恭敬递给蒋云晴。
“是我不该跟二堂姐犟嘴,大伯母蕙质兰心,聪慧贤淑,定有她的道理,我该跟堂姐堂妹学习才对,你们尝尝看我煮的茶如何?”
女先生进门,见蒋云晴姐妹立在一旁咄咄逼人,蒋云若娇怯跪坐在桌案前,微微蹙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她自是清楚梁庆伯府长房的威风,还是大夫人孙氏做主请进来的,即便知道不妥,也无法给蒋云若做主。
但大夫人孙氏跟夫君一样重规矩,蒋云晴如今到了该嫁之时,孙氏多有叮嘱,不可在外人面前无状,所以她才会在女先生出去的时候发作。
她刚才亲眼看着蒋云若往里乱七八糟扔东西,煮出来的茶闻味道都知道不是人喝的,不然她也找不到机会嘲讽。
守着女先生,蒋云若恭敬奉茶,她不接便是手足不睦,接了不是毒死就是气死自己,一时僵住了。
倒是蒋云姣年纪还小,又是孙氏最小的孩子,平日里被宠得很,这会儿才不给蒋云若脸面,伸手就去推那杯茶。
“你煮的劳什子玩意儿,喂猪都不喝,你是要毒死——”谁啊!
但她话说完,蒋云若就惊呼一声,像是被推狠了,斜着扑倒在地,带着热气的茶水也洒在身上,又发出一声痛呼。
“小娘子!”知画立刻过去扶。
“三娘子!”女先生也心呼不好,皱着眉过来看,实在忍不住说一句,“即便三娘子茶艺不佳,四娘子婉拒即可,怎能动手呢?”
蒋云姣傻眼了,“我,我没有推她呀!我就是推茶盏……”
“蒋云若!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烫哪儿了?”蒋云晴最厌恶的就是蒋云若这般惺惺作态。
“茶已经盛出来有一会儿了,就算泼到身上,又能烫到哪儿去!”
“二娘子恕罪,婢子亲手盛的茶,滚沸汁水一时半会儿可凉不下来啊!”知画跪在地上哀哀为主子分辨一句。
蒋云晴眼神一瞪欲要训斥,蒋云若哽咽着打断了她的发作。
“知画,不许放肆,我没事,是我茶艺不精又身子太弱,四堂妹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与她无关,你去让轿子过来接我。”
话是这么说,抬头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先生见谅,我许是旧疾未愈,有些不舒服,得回去休息些时日,劳您跟大伯母禀报一声。”
女先生看了眼吹胡子瞪眼仍不想罢休的另两位小娘子,叹了口气,“三娘子只管去休息,奴家自会与大夫人分说。”
兵荒马乱后,一路咬唇隐忍的碧莲蒋进了卧房,知书带着莹纤进门伺候。
见主子吸着气又似疼痛难耐,莹纤躲在一旁强忍着兴奋看热闹,知书则忙不迭问:“这是怎么了?”
知画眼泪汪汪的,“小娘子被人欺负的……”太可怜了。
她话还没说完,没了外人,蒋云若直接盘腿坐在床上,“快去给我端杯水来,煮茶煮得我恶心,口渴又喝不到嘴里,我太难了。”
知书和知画的卖身契乔嬷嬷已经送过来了。
近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蒋云若收服两个婢子,以后用到她们的地方不少,有些事她不准备一直瞒着二人。
为自家小娘子愤慨了一路的知画目瞪口呆,不,不是烫到腿了吗?这盘腿的姿势……
知书戳她一下,让她去倒水,知画木呆呆飘着出去了。
“小娘子……”知书欲言又止看着蒋云若,好一会儿才隐晦道,“好叫您知道,以往您与二娘子和四娘子起了龃龉,虽然回回看似您吃亏,可大夫人总是会责罚训斥二人,所以她们才愈发放不下。”
蒋云若顿了下,抬头看知书,“你想说什么?”
知书低头,更小声了些,“大夫人过去也没少在二夫人手里吃亏,这些年愈发不肯洛人口舌,越是不喜……不喜二房,就越是细致妥帖,估计午膳前郎中和医女就要到了。”
蒋云若沉默了。
那茶水是挺烫,但她手脚利落,一点都没落身上,要是大伯母太体贴,那她折腾这一遭为啥?
她逃课一是不耐烦学这些,二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知道自己把摊子铺得不小,眼看着一个地下情报王国就等着自己去开拓,是个有上进心的都得激动不是?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冲动性子容易坏事,经验使然,尽量压着自己小心行事。
狐狸嘛,奸诈多疑没毛病。
想重开奇宝阁,就得先见见纤湘娘子,许多事情只有她知道。
但从莹纤口中也能知道,那纤湘阿姐明显不是个善茬,蒋云若不可能啥准备都不做,仗着自己是个便宜主子就一脑袋扎过去,死得快的才这么干呢。
没有记忆,身边还有不怀好意的婢子,说不定还有什么眼线盯着,这发家条件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了。
她一面让莹纤偷摸排查周围,确认没有任何盯梢,一面翻箱倒柜,就是没找到自己留下的线索,卖身契也不见踪影。
东偏院她已翻了个遍,除了找出来二百两银票的私房钱,啥也没发现。
她套过莹纤的话,得知卖身契肯定在自己手里,还问过莹纤,“那你知道我会放在哪儿吗?”
莹纤都不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了,浪费眼神,“我这脑子你也敢问我,我一次次被卖掉还给人数钱,你猜我知不知道?”
蒋云若被噎得哑口无言,太有道理,所以她想着干脆逃课,装病自己出去找找看。
这会儿莹纤听明白后,捂着嘴偷笑,抢着从知画那里端过滚烫的茶壶倒了杯水,温柔推到蒋云若面前,“小娘子,婢子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蒋云若:“……你在这儿作甚?规矩学好了吗?知书你带她下去检查,错一次扣半个月月例,没有上限!”
莹纤不服气:“又不是婢子让你装……唔!”
知书捂着莹纤的嘴赶紧出门,和主子互相伤害,嘴伤得起,银子伤不起啊,傻不傻。
亲身经历了主子唱大戏过程的知画,正嗫嚅着,就见主子眼睛眨都不眨将滚烫的水倒到了腿上。
知画浑身一个哆嗦,脸儿都吓白了,眼泪扑簌着又落了下来。
蒋云若抬起头:“……”不是,咱俩到底谁烫着了?
作者有话说:
注:引用自元代数学家朱世杰《四元玉鉴》的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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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禁卫配马,是以养马闻名的附属国大陶进贡而来,每年最多得百匹,名为赤陶马,一日可行三百里,在宣京为好马之人艳羡,有银子都买不到。
因怕跑坏了这马,且到了河东道后能立刻镇压流民闹事,迅速追查细作踪迹,路上羽林卫和飞虎卫都未全力赶路,日行一百五十里就要在驿站歇息,对善武精悍的儿郎来说,这算不得累。
周子忠和晋杨得了嘱托,途遇水源休息时,不免要拉着徐孟戈饮几口酒解解乏,顺便给他熏陶熏陶与小娘子打交道的艺术。
周子忠作为长辈,先打了个官腔,“谨同啊,鼎城兄也不容易,旁人不知他的苦处,你最该明白当父母的不易,如今他与你母亲最关心的可就是你的亲事。”
大千岁虽然嚣张,也是多疑细腻之人。
徐珉昱为护宣和帝登基,这些年仔细平衡大千岁与宣和帝之间的关系极为不易。
要得到大千岁信任,除了利益往来,私下里的关系定也是攀枝错节,密不可分。
徐珉昱后宅被大千岁明着暗着塞了好些人,自己也从外头聘了良妾,做足了浪荡模样让大千岁放心。
舍不得陶乐郡主所出被大千岁算计了姻缘去,徐珉昱才搞出庶子庶女来,纵容他们心大,也由着陶乐郡主母子与自己不睦。
后宅越是乌烟瘴气,争闹不休,越能迷惑大千岁安插在府里的人手,还能暗度陈仓盯着大千岁。
周子忠扪心自问,要他这样做,他没有这个狠心,也没有这个心计,徐珉昱那一肚子苦水,身为副指挥使,二人偶有醉酒,周子忠比任何人都清楚。
徐孟戈往篝火上添木块,语气淡淡的,“听闻周老夫人一手烧火棍舞得满宣京都是一绝,想必周阿叔比我更明白父母的苦心才是。”
周子忠原配去世后,家中无后,偏偏他外面红颜不知几许,却迟迟没有再娶。
周老夫人是地头出来的,听到外头风言风语太甚,急上头能拿着烧火棍子将周子忠撵出二里地去,在宣京也算是一景儿。
周子忠摸摸鼻子:“起码我不缺红袖添香的小娘子陪伴,你早晚要成亲,何不与小娘子们和善些呢?”
“那我且问周阿叔,往你怀里扑的小娘子们,你与她们和善,是只有红袖添香的欢喜,半分苦恼都没有过?”徐孟戈轻笑着问道。
周子忠嘿嘿笑:“哎,不能这么说,这太受欢迎也是苦恼,可被人争抢总好过被人避之不及吧?这方面我可是能好好教教你。”
徐孟戈点头,“那阿叔可分辨得出,她们争抢的是你的真心,还是你的真金?”
周子忠:“……”
徐孟戈继续问,“如此受欢迎,阿叔你不是也娶不到新妇,如何教我?且过上几年,红袖时有翻新,阿叔你怕是连像样的聘礼都攒不下。”
周子忠心想那倒是不至于,毕竟大头在他老子娘那里攥着呢。
可想到论起亲事,他行情确实还没徐孟戈好,这就有点扎心了。
他给晋杨甩个眼神,这小子家里可是十几房美妾,妻妾和睦着呢,总能有点说服力吧。
晋杨得了周子忠的眼神催促,不得不开口,“那我……”
“你就更不用说了。”徐孟戈面无表情看他,“你以前最爱买马,现在可还买得起?听说你舅兄前些日子得了匹野马王,你在娘子面前讨好卖乖半月才求得摸了几下,你要教我这个?”
晋杨眼泪汪汪去看周子忠,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谨同这厮专门戳人心窝子。
晋二郎那十几房美妾,开始几个是他靠风流纳来的,他娘子就象征性地吃了吃醋,扭头就贤惠上了,替他一个接一个的纳妾,并将他后宅管理的特别和睦。
他一开始还高高兴兴地风花雪月,在外头也颇为得意,没多久就发现,他是赔上人讨妻妾欢心,还得赔上金银养着美人们。
晋国公府管家甚严,不许子弟奢靡,他捉襟见肘,还要靠娘子的嫁妆贴补,那他还能直的起腰来?
全都是套路!
晋杨现在在外头,看见小娘子殷勤恨不能退出去八百里,他真的没有更卑躬屈膝的空间了。
“谨同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那啥之好?”晋杨靠近徐孟戈低声问。
他可是还记得,有个孙九郎要跟徐大郎比谁尿的远呢。
周子忠也听徐珉昱说了琳琅阁的事儿,闻言揶揄地歪着嘴笑。
徐孟戈闻言面上更无表情,一双犀利眸子扫过二人,“我确实对那孙九郎念念不忘,你们要是能为我找到他,我必有重谢。”
周子忠和晋杨心下都是一惊,可俩人抬头,看见徐孟戈杀气腾腾的眼神,立马放心了。
念念不忘要杀了那孙九郎?那还好,有这么个小郎君折腾得徐大郎恨之入骨,他肯定不会有分袖之虞。
周子忠还有心多劝两句,那也不能绝了女色当和尚,以后谨威候的爵位总不能让庶出占了去。
可不等他多说,徐孟戈起身看了眼天,“快巳时了,离驿站还有三十里,加快速度午时前到达,避开骄阳好好休息一番,夜里才能到翼州府,走吧。”
周子忠知道夜里入城更安全,没办法,只能跟晋杨带队追着徐孟戈策马前行。
与此同时,被人念念不忘的‘孙九郎’确实迎来了府医和医女,不止如此,大夫人孙氏都来了。
蒋云若在幔帐后声音有些诧异,“大伯母?怎么劳累您过来了?我并无大碍。”
“先让郎中和医女给你看看。”孙氏板着脸淡淡道。
府医给蒋云若诊脉,脉象稳健着呢。
可听着蒋云若刚才有气无力的声音,府医也不是傻子,不敢说主子的不是,只恭敬回禀,“三娘子身子还有些去岁侍疾落下的阴虚,又受了点惊吓,温补的药继续喝着,再喝几副安神汤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