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滑动,补充道,“……也要她自己愿意修炼。”
看着懒散的虞惟,二人都有些沉默。
虞承衍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一想他娘以凶兽之身去得道飞升,总感觉心里没有安全感。
他忽然想到一点,立刻兴致勃勃地问谢剑白,“对了,假设她真要渡劫的时候没有成功,假设啊,你以天尊的身份能给她开后门吗?”
这个问题在虞承衍眼里很好回答,要么能,要么不能。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答案,以谢剑白的性格就算能也不会答应。
结果谢剑白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能。但是……”
“那你会这样做吗?”
谢剑白刚刚的沉默给虞承衍一种他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所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隐隐有点期待。
“不会。”谢剑白低声道,“渡劫是炼身炼心的过程,若没有通过雷劫,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就算强行带上天界做神仙,问题不解决,只会在某一天反噬得更严重,还不如渡劫失败。”
停顿了一下,虞承衍听到男人用更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样做既不合规矩,也没有脑子可言,简直难以理喻。”
虞承衍就随口一问,他这问题一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问了个蠢话,谢剑白必定会拒绝他。
只是拒绝就拒绝,这怎么还悄声损人呢?
虞承衍叹息一声,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还是先让虞惟强大一点是正事,未来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有谢剑白这个饭票吊着胃口,虞惟的修炼进度有了质的飞升。
她人懒,但神兽后裔的身体和天赋在谢剑白的几次引领之后,很快习惯适应了自主运转力量,这也是从炼气期踏向筑基期的标志。
这次的修炼果然没有之前痛苦,虞惟挺满意的,唯一的问题是虞承衍比以前还要烦人,他每天都要揪着她,讲什么男女不能贴贴、膝盖衣角都不能碰、目光注视最好也不要太长时间之类的规矩,真是烦死猫了。
除此之外,虞承衍还顶着一张英俊的面容,义正言辞地告诉虞惟,世上的男人没有好东西,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他从实际行动到嘴上叮嘱,都不希望虞惟和谢剑白产生更多联系,连虞惟都感觉到虞承衍似乎不怎么喜欢谢剑白。
虞惟其实不太懂虞承衍在提防什么,虽然有点烦人,但可能是这半年来的精心投喂,她对虞承衍其实十分宽容,也就随他去了。
唯一让小猫妖接受不了的,是她定期吸谢剑白血的时候,虞承衍也在旁边看着,甚至他们两个刚刚沉浸进去,他就开始清嗓子!
虞惟说不清那是什么,反正她和谢剑白因喂养关系有了一种模糊的连接感,这种感受是排外的,只属于他们彼此。
所以每次一被虞承衍打断,虞惟就会从这种迷蒙的状态惊醒――血都不香了!
几次之后,虞惟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变回猫,追着虞承衍邦邦揍他,打得青年委委屈屈不敢说话了,只能幽怨地缩在一边看着他们。
“你去做饭吧。”任由虞惟抓着自己的手臂,谢剑白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虞承衍,他罕见地解围道,“很快就结束了。”
虞惟吃了这么多次血,已经有了经验。只有她和谢剑白都最上头最沉浸的时候,才是最好吃的样子,不管谁分神了,效果大打折扣。
所以谢剑白一分神说话,虞惟也跟着看过去,像是被打扰进食的猫,不开心地瞪了虞承衍一眼。
刚被喵喵拳暴打一顿的虞承衍不想再惹虞惟生气,他算了算,确实也就剩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要结束了,便委委屈屈地离开他们身边,去空地做饭。
谢剑白的手腕还被虞惟的小虎牙咬着,二人一起看着虞承衍离开,等到他消失在树后的那一刻,虞惟顿时松开男人的手腕。
她环住他的脖子,谢剑白恰巧弯了一下腰,让虞惟张口咬住自己脖颈。
脖子对任何生物而言都是脆弱的软肋,是需要保护的地方,可谢剑白却任由虞惟咬住自己脖颈上鼓动的血管,刺破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甚至轻微地扯起弧度。
他低下头,清冷磁性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怎么办,时间不够了。”
虞惟松开口,她的嘴唇嫣红而柔软。
她犹豫片刻,然后抬起头,小声道,“那我们……晚上去那里,好不好?”
谢剑白垂着眸子,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让人无端地感到危险。
“好。”他说。
作者有话说:
修勾:不许吃窗台上的猫薄荷,要做乖猫猫
猫猫:哦
(看在喜欢你的份上暂时乖巧一下)(怎么办,越不想让朕碰,朕越想碰)(他走了他走了我要上了)(嘿嘿!)(走你)
修勾:我猫呢!我猫哪去了!啊!我猫被猫薄荷拐跑了!!
第44章
万年以来,谢剑白已经习惯用秩序、规矩,一切有迹可循的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需要强有力的束缚,甚至哪怕因此抹去自己的个人意愿,变得不近人情的冷静理性,也好过规则外不受控的失衡。
这似乎是反人性的,因为一个正常人无法活在没有一丁点自由、所思所想都受到管束的世界里,想想便让人喘不过气。
可是对谢剑白而言,像是凡人那般随心所欲的生活,永远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才是最恐怖的。
谢剑白厌恶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那些跳脱的、非常规的人或者事情,都会让他感受到不适。
他本应永远如此的。
可是自从认识虞惟之后,事情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虞惟的存在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不在谢剑白的掌控之内,也无法预料得到。
他以万年时间为自己构架出来的黑暗牢笼,被她一点一点撬动。
谢剑白对这样的变动感到焦躁紧张而不安,却又不可避免地因这种危险的未知而感到上瘾。
他在犯错,可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明明他可以立刻停下来,随时都能将被虞惟撬开的裂缝重新修补好,回到过去那般枯燥又平静的生活,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纵然心绪波动,夜晚降临之后,谢剑白仍然来到了老地方,那片在外门主路旁的树林,也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清冷的月光顺着树林的间隙洒落地面,谢剑白在林间穿行。就在这时,他的脚步一顿。
他看到一只雪白的猫儿端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它那蓬松的尾巴围住自己的爪子,冰蓝色的猫瞳从高处俯视地着着他。
月光落在它雪般的毛发上,多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在月亮的光芒下,这个画面甚至显得庄严而高贵。任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猜得到面前这只漂亮矜贵的白猫,竟然是一个以煞气为食的凶兽。
庄严的氛围在下一瞬就被打破,看起来高冷的猫咪伸了伸懒腰,然后声音软软地喵了一声,听起来和之前小时候一样嗲里嗲气。
它顺便挠了两下爪子,然后准确地跳入谢剑白的怀里。
也算是虞承衍百密一疏,就算他每天都对父母严防死守,可是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虞惟早就和谢剑白熟悉了,虞承衍的做法反而给他们创造了一种氛围,一种隐秘的连接感。
这还是从那天以来,二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觉醒那天谢剑白也算抱过虞惟,可面对她的猫形,男人身体的僵硬程度更加厉害。他常年触觉失感,何时接触过这般柔软又脆弱的事物?都怕稍微一用力便伤了它。
谢剑白的手僵硬着,他只是抱住了小白猫,身体便一动不动了,猫爬架都比他柔软。
猫猫先是在充满微凉香甜味道的怀抱里满足地打了好几个滚,谢剑白身上那旁人避之不及的冰冷气息,反倒很受它的欢迎。
一直打滚到自己的全身都沾上了他凉凉的气息,猫咪这才舒服地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类竟然没有主动给它挠痒痒。
真是匪夷所思,竟然有这样不识趣的人类?猫猫可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它抬起爪子,抱住谢剑白修长的手指,不满地啃了一口。
虞惟变回猫之后,会对他人的血脉流动和心跳的声音更加敏锐,觉醒之后更加强了听觉。
她自己慢慢领悟到,人类心情变化,比如激动、开心之类的时候,心跳和血脉也会跟着改变。尤其是撸猫的时候,女修姐姐们开心了就散发一种安稳满足的气息。
可是这些变化,在谢剑白的身上通通没有。
他像是上了发条的冰冷傀儡,不论发生什么,心跳和血脉都从来不变化。猫猫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于是,它伸出尾巴,用毛茸茸的尾巴尖扫过谢剑白的胸膛。
唔,好像肌肉紧了一下,但心跳还是没变化呢。
暗示多次都失败的猫咪失去了耐心,它松开他的手指,抬起头,凶巴巴地喵了一下。
谢剑白低下头,对上猫儿冰蓝色的眸子。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只是眼神之中,能看到些许无辜和迷茫。
“你还没有学会兽形说话?”停顿了一下,谢剑白实在地说,“我也不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猫猫:……
下一瞬,白猫化为年轻的女子,谢剑白紧急向后撤了一步,还没拉开距离,就被不爽的小猫妖捶了下胸口。
“连摸猫都不会吗?”虞惟不满地说,“就是揉揉脑袋,挠挠下巴呀,很简单的。”
被她锤过的地方有些发麻,谢剑白看着女孩明亮的眼睛,气鼓鼓的样子,他无意识地抿起嘴唇。
“抱歉。”他低声道。
“笨蛋。”虞惟哼哼。
她其实也没那么饿,余光扫到地面上的树叶,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便背过手低下头,在月光下踩着树叶,一点一点向前走。
谢剑白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虞惟跳着走,她要看到月光在她的视野里蘸过树叶,镀上一层银白的冷泽,然后才能踩上去。
她入神地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后很静。
林间的地面上又是落叶,又是树枝,每走一步都会咯吱作响,可自己身后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喂养力量的关系,让她和谢剑白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知道他还跟着,不然虞惟真会以为自己身后没有人。
她转过头,便看见谢剑白隔了一段距离,停在树荫与月光的交界处,安静地注视着她。
男人身形挺拔,气质清冷绝尘,像是高山之巅生长的雪松,总有一种与周遭隔绝的孤寂感。
这一个月里他们三个一直呆在一起,虞承衍和谢剑白之间总有一种互相嫌弃又互怼的感觉,吵吵闹闹的――虽然更多时候都是男人简短地说一两句话,然后气得虞承衍抬高声音反驳。
可不论如何,白天时总是那样热闹,所以虞惟没察觉出什么差异来。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里,一切便回到了谢剑白最原本的模样。
就好像天空中的那轮孤月,哪怕身处繁星之中,也仍然形影单只。
虞惟心里莫名不喜欢谢剑白这个模样,果然还是他白日里时蹙着眉毛瞪虞承衍的时候比较顺眼。
她想打破这份安静和他孤身一人的画面,于是又凑了回他的身边,抬起头打量着他。
“你是不是不爱说话啊。”虞惟说,“从来都不见你聊天呢。”
谢剑白何止不爱说话,在天界的时候,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公事,其他天尊都相处成了朋友,私下想见他聊一二句,都会被谢剑白冷淡拒绝。
谢剑白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嗯。”
虞惟也不在意他的闷葫芦,她一边在他的身边晃来晃去踩树叶,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她问道,“对了对了,你和凌霄好像啊,你们之前认识吗?”
虞承衍还没有暴露身份,谢剑白也决定先掩盖真相。
哪怕虞惟是一个脑回路和常人不同的小妖怪,听到这个真相,恐怕也会吓到她吧?
“认识,是亲戚。”停顿了一下,谢剑白说,“不是兄弟。”
“哦……”虞惟疑惑道,“你们两个是亲戚,凌霄之前还说,我和他也是亲戚,那我和你也是亲戚吗?”
“不是。”
虞惟的问题愈发古怪刁钻,谢剑白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便只能转移话题,“今天晚上,不再吃些了吗?”
虞惟的注意力顿时被拉了回来。
其实她真的不太饿,这一个月在虞承衍的监督下,她定时定点地进食。虽然情绪总是被虞承衍打断,但肚子确实是吃饱了的。
她如今临门一脚便要突破至筑基期,又在觉醒时补足了力量,体质和精力都得到了质的飞跃,甚至都没有过去那么喜欢晒太阳睡懒觉了。
虞惟不饿,但也不想回去睡觉,她想了想,然后问道,“不喝血的话,可以再呆一会儿吗?”
“可以。”谢剑白说。
他们一起向着山林高处走去,虞惟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爬山爬得十分起劲儿,丝毫没有过去懒洋洋的样子。
来到山顶上,虞惟找了一块岩石坐了上去,她转过身,向着谢剑白招手。
晚上相见明明是谢剑白先挑的头,可是无所适从的似乎也是他。
万年以来,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是为了公务,也没有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只是想来便来了。
这份自由让谢剑白十分不适,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他深深知晓自己现在的行为没有丝毫意义,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虞惟的身旁坐下。
虞惟的手撑着岩石,身体向后倾斜,漂亮的猫儿眼在月光下倒映着细碎的光芒。
“你要不要再摸摸我?”她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喔。”
她似乎总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像是一株好好长大的花朵,生命力顽强又外放,连头发丝都一晃一晃的,充满活力。
谢剑白注视着月光下的虞惟,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和头顶这一缕不安分的发丝,谢剑白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摸向她的头顶,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