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叶笑笑,说:“婆婆,我知道的,您早点休息。”
石婆婆点点头,进了屋,而许叶却在门外站了一会,看到远处景时玖站在窗边往她这个方向看,待她看过去,又仓皇别开了眼。
许叶轻嗤一声:“胆小鬼。”
第44章 小酥肉
翌日。
许叶和何三媛一早便去了昨日石婆婆说的那户人家。
何三媛也知道一些,路上和许叶说了几句。这曹家兄弟俩相依为命,爹娘走了之后,哥哥曹蔚然小小年纪便各处找活干,他年纪太小,别人出海都不愿意带他,他便到镇上接各种杂活,不论是给别人搬货,还是扫地、洗碗、倒恭桶,他什么都干,这才将从小体弱多病的弟弟曹如风拉扯长大。
曹如风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抓药看大夫就要花去不少钱,因此,这兄弟俩的日子始终清贫。
到了曹家,曹蔚然正准备出门,见了他们很有些惊讶,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他们,很有些凶相。
许叶简单说明了来意,曹蔚然抿着嘴,没点头也没摇头,进屋给他们拿了两个果子吃,便折进去找弟弟说话。
过了一会,两兄弟才出来。
“我想去的。”曹蔚然看了眼许叶,曹如风在一旁扯了下他的胳膊,他才又说:“但是,能不能让我弟弟也一起?他也很能干的。”
曹如风和曹蔚然长得很像,也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天生有些笑模样,紧张地看着他们。
许叶和何三媛对视一眼,便点了头。
虽说曹如风身子不好,但帮着端端盘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许叶和何三媛便带着曹家兄弟俩往镇上走去。
有村里人瞧见,便嘀咕了起来:“这两兄弟也到叶子店里去帮忙啊?”
“叶子一个月,给这个数呢!可不比曹家老大累死累活给人搬货赚得多了?”有知情人伸出一只手,悄悄说道。
“周家那母女俩也去了,叶子这铺子能要这么多人?”
“人家生意可好着呢,不晓得叶子还要不要请人,我家老大也是很能干的。”
“你家老大那慢吞吞的性子,哪有我家大孙子勤快!不行,我得去石家探探底。”
“我也去我也去……”
一群婶子婆婆结着伴往石家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椰子树下,许家新进门的小娘子,和葛家老二还有他的大狗,不知在悄声说着什么。
*
店里新买了一辆板车,李多福忙起来,拿货的活便交给了曹蔚然,除了去李多福、罗光那里拿货,曹蔚然还负责切土豆,他的刀工不错,力气也大,许叶便很放心地将这些活交给了他。
何三媛带着曹如风一道顾着大堂,曹如风心思细,记性也好,若有客人连着来上几次,他便能将客人的口味牢牢记住,得了不少夸赞。
许叶、梁婶子和周子琳便专门在厨房忙活,除了酱料的调配,别的菜的做法周子琳也都学了七七八八,帮许叶分担了一大部分工作,梁婶子则是专注于处理各种食材,曹蔚然弄完土豆也帮着他一起。
土豆丝饼卖了一阵子后,由于两种饼的差距渐渐拉开来,许叶便将加蛋版的土豆丝饼撤了。
新叶食肆算是彻底在这滨海镇站稳了脚跟,甚至有人专门从临海城照过来,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每日准备的海鲜凉面和花甲粉丝都已经达到了两百份,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食。
但同样,新叶食肆里的吃食,也在越来越多的店铺出现了。
这日,何三媛一边煮海螺,一边很是愤愤地说,镇口那儿有人支了摊子,专卖狼牙土豆,连模样都和许叶店里的大差不差,只是少了一味辣椒,卖得比许叶便宜,一日下来赚得也不少。
最麻烦的还是,那人以比许叶更高的价收购了罗光手里的土豆,他们店里土豆的库存已经不多了。
模仿是必然的,要想在这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多多开发新菜品才是。
先前在镇上逛的时候,许叶偶然从一个面生的小贩那里看到了豆豉,便一口气全买了下来,准备做豆豉酱。
许叶要做的是带肉的,将豆豉洗净,蒸熟后,锅里热油,将切成小丁的猪肉放入,不断翻炒到发干,再将切碎的姜和蒜一并放入,继续翻炒之后,加入煮好切碎的豆豉,翻炒均匀之后,放入磨碎的辣椒粉,最后,再放入适量的白糖,撒上一把白芝麻,豆豉酱便做好了。
整整两大陶罐的豆豉酱,可以用来拌饭、拌面,也可以做海鲜的蘸料,是拿来自己吃的,店里忙的时候没发好好吃饭,用酱拌饭拌面最方便不过,店里留了一罐,还有一罐许叶往家里拿了一半,然后剩下的便分给了何三媛、周家母女还有曹家兄弟。
店里要加的新菜,则是小酥肉。
许叶原本是想做炸鸡柳的,但去镇上逛了一圈发现,这年头,卖鸡的不多,就算有也都是整只卖的,于是,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猪上。
整块的猪里脊切成粗细均匀的长条,放上盐和酒稍加腌制,然后用鸡蛋、淀粉和面粉调成面糊,面糊里加入适量的盐。
把里脊肉条放入面糊中,均匀地裹上面衣之后,锅里烧油,油温七成热的时候,将肉条放进去,炸到通体金黄,捞出,再复炸十余秒。
出锅之后,若要辣的便再撒上一点儿辣椒粉,不要辣的便撒上一些盐。
少了花椒、孜然之类的香料,许叶还有些忐忑,怕味道不够,没想到店里试吃的时候,大家都赞不绝口。
一是肉香,二是油香,做法也新奇,怎么会不好吃呢?
于是这天起,店里便又挂上了“小酥肉”的牌子,曹蔚然也多了一项活,就是去城里的肉铺买猪里脊。
梁元琛依旧三五不时到新叶食肆吃点东西,不过没再和许叶说话,许叶便没搭理他。
另一边,贺东将近海村翻了个底朝天,还往滨海镇、临海城打探了,也没找到那日刺客的踪迹。
景时玖目光沉沉,告诉他不必再查。
时至八月,帝京的安排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吴家易主,吴三掌权,吴妃遭景时琪软禁,卧床不起。
帝京风雨飘摇,战事一触即发。
而他的时间……只剩下两个月。
许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景时玖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索性将话挑明了:“你上次发热的时候,为何叫了我的名字?”
景时玖被她震住,哑口无言。
石婆婆去了银月婆婆那儿,景泽安见二人颇有他爹娘吵架时的样子,抱着乌云悄悄走到了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许叶步步紧逼,将景时玖逼得后背紧贴着墙。
“说话啊。”
景时玖捏紧了拳,沉默良久,终是在许叶亮得惊人的目光下开了口。
“叶子,我心悦你,但我……没办法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中是有如实质的痛苦:“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第45章 许茂死了
听到景时玖说的话,许叶第一反应是,他是中毒了还是中蛊了,立刻捉起他的手,调动木系能量,在他身体里转了一圈。
景时玖乖乖任由她抓着手,借着她低头的功夫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脸,从蹙起的眉间到小巧的鼻梁,然后猝不及防,被突然抬头的许叶抓了个正着。
许叶是疑惑的,在对景时玖动心后,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在书中病逝的结局,这几个月来都用木系能量好生温养着他的身体,按理说,他的身体应当已经无碍了才是。
就算是前不久遭刺杀受的伤,许叶虽没一口气将他治好,但也在他每日的吃食里加入少许的木系能量,所以,景时玖的身体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
可是,景时玖为什么,会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呢?
许叶抬头的瞬间,正好撞入景时玖的眼里,他眼中,交织着笃定、痛苦和不舍。
又问了他几句,许叶发现,景时玖对他命不久矣这件事带有超乎许叶想象的坚持。
带着满腹疑虑回了房,许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到头痛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这些事,他都已经经历过了?
也就是说,重生?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她都能从末世穿到这里了,景时玖重生,也不算太奇怪吧?
自以为找到了答案的许叶迷迷糊糊地睡去,却没想到,虽然是重生,但景时玖却,重生了不止一次。
辗转反侧间,景时玖想到许叶,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命运的残忍,可是,当他有了真正想要抓住的东西时,还是觉得命运似乎太过残忍了一些。
外头突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噼里啪啦,景时玖一夜未眠,起床之后看到许叶,甚至有些忐忑。
石婆婆和景泽安倒是没发现两个人之间的风潮暗涌,直到许叶出门前,对景时玖说:“走吧,你不是说要送我出门吗?”
乌云跐溜一下从石婆婆腿上跳走了,景泽安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石婆婆也有些莫名。
最近一段日子都关系微妙的两个人,和好了?
许叶和景时玖才没管他们在想什么,天色还早,偶尔有往后海去的人朝他们打招呼,许叶笑笑应了,又路过东家的面香,西家的饭香,才走到了村口。
有风吹过,椰子树枝叶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许叶站定,看向景时玖。
“一直以来,你拒绝我的理由,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吗?”
景时玖在她的注视下,点点头,又道:“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叶子,对不起。”
两个月?
刚好和原书中景时玖病逝的时间对上,许叶更加相信景时玖是重生了。
“只有这一个理由,没有别的了吗?”
景时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许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然后,和在不远处踟蹰了许久的何三媛打了招呼,二人就一同离开了。
景时玖留在原地,不明白许叶的意思,眼看着人走远了,才思忖着回了家。
“叶子,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你心情很好的样子。”何三媛好奇地问道。
“嗯?没有啊。”许叶摇摇头,轻快地往前走着,只觉得连路边疯长的杂草都顺眼了几分。
原来景时玖并没有不喜欢她啊。
只这一件事,就将始终积压在许叶心底的郁郁一扫而空了。
海风、明月和酒香,在记忆里绕了一圈,从晦暗变成了带着酸涩的甜。
这日的谈话过后,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许叶仍一心扑在新叶食肆上,早出晚归,景时玖忙着将帝京的安排收尾,殚精竭虑。
只是……
景时玖看着毫不避让地打量着自己的许叶,不自然地挺了挺背,轻咳一声,让以为自己背错了书的景泽安眨巴着眼睛停了下来。
“继续。”景时玖面不改色,只是攥着书页的手却有些收紧。
景泽安朗朗的背书声里,景时玖想着,是他的错觉吗?为何觉得,说出自己命不久矣之后,许叶对他的兴趣反而更盛了?
许叶看他两眼,又继续忙着算店里的账,得到一个让她也吃惊的数字后,捧着账本眉开眼笑。
景泽安背完了好一会,也没听到景时玖说话,他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他的小皇叔,正出神地看着许叶,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挠挠头,景泽安搞不清楚大人的想法,就随便挑了一段,继续摇头晃脑地往下背。
天蓝,云舒,风清,鸟鸣。
时至八月中旬,近海村出了一桩大事。
许茂死了。
断了一条腿后,许茂终日阴沉沉地瞧着别人,村里人都避着他,也管教了家里的小孩子,离他远一点。
许茂的小媳妇倒是风评不差,温温柔柔的,见谁都带着笑,竟也将陶大娘哄住了,偶尔还能听到陶大娘训斥许茂,让他争点气。
许茂自然是不听的,支着拐杖到处走,谁知一个雨夜后,就在村口不远处的水塘里,发现了许茂的尸体。
失足落水,溺亡。
陶大娘和许爹哭天喊地的,许茂的小娘子却是一滴泪也没掉,村里人说她是吓坏了,哭不出来。
结果,许茂下葬后没几日,那小娘子不见了。
一块儿不见的,还有整日牵着条大狗在村子里转悠的葛明强。
一开始,谁也没有将这两人联系起来,倒是陶大娘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起不来,也说不出话。
然后,有一件往事悄悄传开来。
四五年前,近海村也溺死了一个小娘子。
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靠海的这几个村子,每年都有人溺死,大家也没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失了小女儿的那户人家悲痛不已,没多久就搬走了。
可现在,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当年许茂勾搭了那个小娘子,却不愿和她成婚,被小娘子两次三番问起后,烦不胜烦,就和那小娘子断了,在那小娘子找上门来后,倒打一把说她痴缠。
后来流言平静下来,那小娘子却突然有一日溺死了。
是许茂害死的。
小娘子不甘心,找许茂讨说法,被恼羞成怒的许茂一把推下了河。
只有默默喜欢那小娘子的葛明强看见了,他将话和捕快说了,却没有人信。
还有一个知情者,是那小娘子的亲妹妹。
小娘子的父母怕耽误家里其他人的前程,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想追究了,只有她妹妹牢牢记在了心里。
也终于,报了仇。
此刻,遥远的西宁村。
“强子,你妹子给你送午饭过来了!”田埂边的大婶喊了一声,地里满头大汗的葛明强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苗初荷。
“小荷,咱家后头,胡婶子说要介绍她侄子给你认识呢,你觉得如何?”
苗初荷爽快一笑:“好呀,我去见见长得好不好看。”
葛明强笑她不知羞,苗初荷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