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棕色的土系晶核不断闪烁着,几个呼吸后,晶核忽的黯淡下来,化成了糜粉。
许叶抖抖手套,将晶核化成的灰也抖落到碗里,又从空间取了一颗新的土系晶核,嵌在手套上。
她琢磨了一会,将已经用木系能量催生的那棵黄豆苗埋进了土里,又将另外几颗还没发芽的黄豆也一并怼了进去。
应该还得浇点水……
种植经验实在不算多的许叶拿着碗走到外面的水缸边,稍微舀了些水浇进碗里,见土壤的颜色在水分的润泽下变得更深,才又端着碗回了屋。
把原在暗处的桌子移到床边,将碗摆放在能够照到一些阳光的位置,许叶打了个哈欠,见天色还早,决定先去睡个午觉。
好久没过过这样太平的日子了!
整个人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许叶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右手往外伸着悬在床沿,避免她一时不慎再把床敲出洞来。
阳光温柔地照着,桌上翠绿的幼苗悄悄拔高,顶上又绽开了一对叶子,原本被压得平整的土壤隆起几个小小的鼓包,仔细看,能看到一点细嫩的新芽。
许叶是被外头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吵醒的。
似乎间或就有人经过,和外头的石婆婆打个招呼,也夹杂着中年女人的谈笑声,还有小孩子的吵闹声。
什么时候了?
许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用右手撑了一下身子。
很好,“咔嚓”一声,床沿的木板又碎了一块。
许叶僵着脸将摇摇欲坠的木块往床沿上塞了塞,然后重新用被单盖住。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到桌边,许叶惊喜地发现,碗里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原先被催生出来的黄豆苗又长高了许多,而被埋下去的几粒黄豆种子也顶破了土壤抽出了新芽。
所以,她用五行手套来改良盐碱地的想法,是可行的!
但植物的生长速度似乎太快了一些,难道是她注入的土系能量太多了?
这个量还真不好把握。
许叶拨弄了一下颤巍巍的黄豆苗,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敞开着,而景时玖的房门还紧闭着,不晓得那叔侄俩是在房里还是出门了,许叶也不在意,径直往门外走。
石婆婆依旧坐在门口的老位置,许叶跟她打了招呼,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大一小。
村里的桂花婶子还有她的孙子小豆,在原身的记忆里是蛮和善的一家子,和村里人的关系都不错。
“这就是那个新过门的小娘子吧?哎呦,石婆婆您这福气可真不错,看着小娘子生得多好看!”桂花婶子还没走近就大声喊了起来,石婆婆点点头,许叶只得装作腼腆的样子笑了笑。
张桂花拉着孙子的手,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叶,心中暗暗称奇,觉得许家这个小女儿,似乎比原先要漂亮不少。
原先的许叶总是微弓着背又低着头,瞧不太清模样,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今儿一见,不仅站得挺拔,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难怪这石婆婆会瞧上她。
后头又上来一个脚快的婶子,喊着让张桂花等等她。
“我们要去赶海呢,叶子要不跟着婶子一块去吧?”张桂花最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娘子,热情道。
许叶摆摆手,装作害羞的样子,另一个婶子又催得紧,张桂花也就遗憾地离开了,倒是她牵着的小孙子一步一回头,咬着手指看着许叶。
许叶对着他眨眨眼睛,那小男孩便对着许叶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来。
等张桂花一行人不见了影,前头又呼啦啦来了一大家子。
不正是早上才消停了的许家三口人吗!
陶大娘挎着个竹篮,许爹背着一张渔网,那半大小子许茂两手空空地跟在一边。
“哎,叶子啊,身子可是好些了?早上看你那样子,娘心疼啊!”陶大娘走近来,热情地跟许叶说起了话。
许叶按照原身一贯的样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正巧,跟爹娘一块去后海吧,正好陪娘说说话,哎呀,你这一嫁人啊,家里都空荡荡的了,石婆婆,行吧?”陶大娘对许叶的冷漠完全不以为意,熟练地扒拉上许叶的手,问道。
石婆婆不晓得是在听,还是没在听,陶大娘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石婆婆才点了头。
正好许叶也想稍微多了解一下许家人,略一思索,便打算跟着去。
“拿个桶子,空手去做什么。”石婆婆用拐杖敲敲地,说道。
许叶这才想到,进去厨房找了个灰扑扑的竹篓拎在手里,转身出门的时候,正巧景时玖的房门推开了。
“我陪你一道去吧。”景时玖掩唇低咳了两声,说。
“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歇着吧。”许叶皱起了眉,看他面上浮起的一抹绯色,觉得他这幅样子,走到后海都成问题。
怕景时玖硬要跟,她逃也似的拎着竹篓走了出去,跟上笑眯眯等着她的陶大娘。
屋内,景时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回了屋。
景泽安还端坐着认真写字,景时玖拿起一旁,方才写下的满是字迹的纸,轻轻吹了口气。
临海城的老鼠暂时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将原先被打散的人手重新聚拢起来。
这些事他做了几辈子,完全得心应手。
*
一路听着陶大娘不带歇的叨叨走到了后海,许叶抬眼一看,首先望见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海。
下沧海,被近海村的村民称为“后海”,渔业资源丰富,和村头的东闽海一起,养活了这附近几个村子世世代代的渔民。
正是退潮的时候,可能是海滩大的原因,海滩上的人倒也不显得多。许爹背着渔网跟他们分道扬镳,大概是要到另一处去下网,许叶则跟着陶大娘一道往海滩上走。
嚯,这不是猫眼螺吗。
天,这么多螃蟹,看起来很肥的样子。
许叶时不时瞥见别人的桶子或是篓子,里头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惊叹。
她本是内陆城市的人,末世来临前都没有去过海边,等到末世来了,海边是没少去,但再也没见过正常的海鲜了。
全部都是有毒的、攻击性极强的变异海兽,比如半人高的螃蟹、篮球大的八爪鱼等等。
别说吃了,不被它们吃了就算不错了。
不过……
这些拎着个小桶,手里拿着把小铲子的人,怎么越看越熟悉……
许叶嘴角抽了抽,心中呐喊,作者大大,赶海视频没少看吧,还搬到自己创作的书中世界里来了?
想起自己无聊时打发时间看的数百个赶海视频,许叶突然有了跃跃欲试的念头。
许茂早已不知跑去了哪儿,陶大娘招呼着许叶一块蹲下来,一边捡着被潮水带上来的毛蚶,一边开口。
“叶子啊,你夫君,就那个石大柱,人怎么样啊?”
许叶跟着蹲下,将大个儿的毛蚶往自己的篓子里丢,回道:“挺好的。”
陶大娘眼瞅着一个自己看准了的大毛蚶被许叶先拿到,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计较,又问:“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不?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啊?”
“我不知道。”许叶掐着嗓子低声回答,眼疾手快地捡着毛蚶。
这就是收货的快乐吗!也太快乐了吧!
“哎呀你这孩子,都成亲了,你们就是一家人了,石婆婆年纪也这么大了,这家你得管起来啊!”陶大娘也不急着捡毛蚶了,跟着许叶一步一步地挪,又说:“那石大柱还有个儿子是吧,叶子,娘跟你说,你呀,得尽快生个儿子……”
陶大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中心思想不外乎要许叶将石家捏在手里,话里话外的意思呢,最好是再从石家接济娘家。
许叶也不应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捡了小半篓的毛蚶,才站起来。
她刚刚都是用左手捡的毛蚶,用右手一点一点拖着篓子。
陶大娘也跟着不满地站起来,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大女儿的声音。
“娘,叶子!”
许叶闻声看去,见到一个个子不高,身形稍胖,衣衫整洁的女人,正是许家大娘子,许叶的大姐,许树。
原身的记忆里,许树的性子柔顺,早早地许了人家,夫君是做木匠的,她生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还算好,但在爹娘常年灌输下,对娘家比对婆家还殷勤,隔三差五带着东西过来给弟弟。
“哎,来得正好,你说说这丫头,娘讲话都不晓得听没听进去。”陶大娘对着许树一通抱怨,碎碎念了一阵,才挎着篓子扭腰走了。
“叶子,我听说早上的事儿了,你……没事儿吧?”许树走过来,担忧地握住了许叶的手。
许叶摇摇头,轻轻一挣,将手抽了出来。
“叶子,石家是个好人家,爹娘不会诓骗你的,你呀,不能跟你二姐一样,没良心。”许树和陶大娘十成十的像,跟在许叶身边絮叨起来。
二姐?
二姐许枝,从小就犟,和许茂不对付,被许爹拿藤条抽了好几次都不改,等到了说亲的年纪,因为出落得漂亮,被镇上没了老婆的王富户瞧上了,爹娘就想让她去做续弦,许枝胆子大得很,跑了,和隔壁村的一个小书生好了,生了个姑娘,除了逢年过节会过来坐坐,平常压根见不着,爹娘全当没生过这个丫头,也就成了许树口中的“没良心”。
许叶成亲她也没来,不知是不晓得,还是不想来。
在许叶看来,许家这一家子,也就许枝一个正常人了。
“嫁人了也不能不管家里,爹娘带着弟弟多辛苦,你得多帮衬着些,知道吗?”许树一边用眼睛瞧着沙滩,一边说着,倒也不指望许叶应声,毕竟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不太说话的性子。
“哎,小心螃蟹。”许树拉了许叶一把,她准备走过去的地方,有一只螃蟹张牙舞爪地举起了钳子。
许叶踢了一脚,那螃蟹便从沙子中翻出来要爬走,许叶眼疾手快地,一掌拍了下去想摁住它。
啊,糟糕!
许叶眨眨眼睛看着自己的右手,感受着右手下螃蟹稀碎的尸体。
幸好许树又瞧见了别的螃蟹,没注意她这边。
许叶飞快地移开手,木着脸将一旁的沙子扒拉过来,抚平。
造福其他小海鲜了,嗐。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滩上的人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陶大娘挎着装得满满的篮子,招呼许树和许叶一起走,又顺手试图去拿许叶的篓子。
许叶不动声色地一躲。
“你刚刚捡的毛蚶挺肥的,娘拿回去给你弟弟补补身子。”陶大娘没察觉她的拒绝,又伸过手来。
许叶柔柔地笑笑,拂开陶大娘的手,开口。
“我已经嫁人了。”
陶大娘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却见许叶看向前方,招了招手。
她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牵着一个板着脸的男孩。
这是……
许叶说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些,我要带回去,给夫君补补身子。”
第6章 石家
许叶出门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贺东避开石婆婆,从后院翻进来,迅速地走进了景时玖的屋子。
“主子、小殿下。”将门紧闭后,贺东低下头,行了一礼。
“贺叔叔。”景泽安担忧的眼神落在贺东的右腿上,他记得,贺东本就受了伤,动作不敏捷,为了保护他,右腿的膝盖正中了一箭。
“小安,你去门口陪陪石婆婆。”景时玖摸摸景泽安的头,轻声叮嘱道。
等景泽安离开,景时玖才坐下来。
贺东便低声又快速地说起话来。
“许叶的身份没有问题,许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近海村,到许海生这一辈,共有四个子女……”
景时玖屈指轻敲着桌子,又问:“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渔村小娘子,据村里人所说,许叶性子软弱怕生,与旁人打交道不多。”
软弱怕生啊……
景时玖将这个词品了品,回想了一下许叶的言行,说:“贺东,人死而复生的话,会有性情大变的可能吗?”
“有。您是否记得,兵部尚书之子,原本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落水昏迷三天后醒来,却变得肆意妄为了起来,弃文从武,将兵部尚书气得不行。”
景时玖点点头,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说起另一桩事。
“石家的尾巴扫干净了吗?”
“一行五人,均已处置干净,缴获的财物送到了满玉钱庄,安排了人陆续送回,石大柱和石安的尸体已经下葬,石婆婆也已知晓。”贺东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昨夜他们为避追兵,败逃至近海村,打算在此地落脚,匆忙间听闻从石家传来的兵刃交接之声,贺东怕是追兵,进去查看后才发现,是主人家的私仇。
一个男人和幼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五个蒙面男人正在扫荡屋中的财物,令人称奇的是,这乡下小村的人家中,竟有不少珍宝,只是贺东一眼扫过便发现了端倪,皆是殉葬之物。
贺东就算受着伤,身手也不是这些不入流之辈能比的,他迅速将人打晕,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又推开附近的几间房门查看。
然后便发现了终于被方才的动静惊醒的石婆婆。
“都是命,都是命。”石婆婆伸出颤巍巍的手摸索着,碰了碰孙子和重孙子的脸,落下一串浑浊的泪来。
景时玖牵着景泽安站在一旁,示意贺东将人扶起来,然后,才从石婆婆的口中知道了石家的事。
石婆婆的夫君不满于渔村的收入,接触到了盗墓的生意,石婆婆百般劝阻都没能说动他,反被疑心重的夫君下药弄瞎了眼睛。
她的夫君、儿子和儿媳都是死于仇杀,可孙子石大柱也还是走上了老路。
孙媳是儿子在外头认识的烟花女子,无意中撞破了石大柱做的事,便被石大柱秘密杀害了。
石婆婆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有数,她无数次想死,都被石大柱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