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服气,刚要再捡一块石头丢过去,只听墙外几个刀剑出鞘的声音,接着便有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
“有刺客!”
“保护好主子!”
云初来不及惊愕,就看见墙头唰唰跳上来几个黑衣男子,手持刀剑四下张望,都是一副充满戒备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云初目瞪口呆。
她这是什么运气,隔着墙丢个石头也能砸到人?
还被当成了刺客!?
那几个男子一眼就看到了呆立在墙内的云初,一时间刀尖剑尖都瞬间指向了她。
云初惊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他们真当成刺客抓起来。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那几人当中忽然有一人叫道:“等等!”
只见其中一个男子一跃而下,几步就跨到云初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你是……云娘子?”
看清眼前的人,云初比他还要惊讶。
“十八小哥?!”
面前这个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满脸杀气的年轻男人,竟然是李十八。
李十八看到她,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剑重新入鞘。
“没事儿,这位是云娘子!”他回头向同伴大声说道,然后又转向云初,“云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云初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反问道:“是啊,你怎么在这儿?”
李十八笑了起来,说道:“是我们一时不察,惊到云娘子了,实在抱歉。”
那几个黑衣男子见李十八和云初熟络地攀谈上了,这才都收了兵器,纷纷跳下了墙。
云初定了定神,看向墙外,说道:“你们主子也来了?”
能让李十八他们这样如临大敌的,应该是他们主子就在那边。
李十八点点头,说道:“主子原本想寻个僻静的地方看看风景……”
云初想到自己也是图清静才走到这里,没想到墙外还有一个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
想到这里,云初也觉得有些愧疚:“是我不小心,没想到墙外有人。”
提起刚才那个小石头从天而降的事,李十八面露难色。
“云娘子,我想请您过去跟我们主子解释一下,不知方便不方便?”
主子自打前几天出了京城就闷闷不乐的,今儿又是重阳节,偏偏主子一个人在外孤孤单单的,李茂就建议他们来这里喝点酒顺便看看海景,好不容易主子高兴了点儿,没想到就被不知哪儿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
他们还以为是豫王手下跟踪过来,要趁着此处僻静无人对主子下手,所以一个个才这么警惕。
现在得知扔石头的是云娘子,他们想着云娘子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对主子自然是没什么危险的,可是他们要怎么对主子解释呢?
还是让云娘子亲自过去说一下,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云初觉得自己隔着墙头砸到人,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倒是不介意去跟那位贵人道个歉。
可是她看着那足有三米多高的墙头,不免犯了难。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要怎么过去呢?”云初看看高墙,又看看四周,“我去找找有没有门,绕过去吧。”
◉ 第086章 轻功
“这附近没有门。”李十八好心地提醒她。
既然主子过来喝酒, 他们肯定把周围地形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这里临近山崖,并无出入的庙门。
“那怎么办呢?”云初看了看自己纤细的小身板, 估摸她爬都爬不过去。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只见身旁的李十八解开身上的披风, 说道:“云娘子, 得罪了!”
接着云初就觉得眼前一黑,没等她叫出声, 身体就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
李十八提着手里的包裹,轻轻松松就跳上了墙, 然后落地, 把包裹解开。
虽然只是一两息的功夫,也足以让云初惊魂未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轻功,提着她一个□□十斤的大活人,依然能轻松地在墙内外飞来飞去?
经历了轻功的初体验, 重见天日的云初依然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那种人在天上飞,魂在后面追的感觉吧。
片刻之后, 云初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此刻她人在庙墙之外, 方才那座山崖就在眼前, 这山崖虽不高,却如刀凿般平整光滑,山崖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景,在此处即可遮阳又可挡风,实在是一处绝佳的赏景之处。
山崖下放了几张矮桌小几,上面摆放着装了各色菜肴的攒盘, 不过略动了几样, 一旁还有红泥小炉煨着酒壶和茶壶, 茶壶正咕嘟嘟地冒着泡。
只是大家都没空儿去理会那沸腾的茶壶,十数人全部围在那男子身旁。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此处又没什么风,那男子却已经裹了厚厚的披风,此刻李茂刚接过一旁侍卫送过来的凉帕子,小心地给他敷着额头。
云初没想到自己随手一丢,居然砸到了那人的脑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李管事,公子的情况如何?”
李茂抬头看见云初十分惊讶,顾不得寒暄,忙说道:“云娘子,你在这里实在太好了,快帮我家主子处理一下伤口。”
云初二话不说,快步走上前来。
那石头是她扔的,不管是身为始作俑者,还是身为医者,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李茂见她走过来,便让开了位置。
云初低下头,仔细地查看了伤处。
幸好那石头不大,也没什么棱角,并未把他的额头砸破,只是砸到了额角发根的位置。
云初抬手想要拨开他的头发,以便更清楚地看清伤处。
感觉到云初离自己越来越近,傅景胤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见他想躲,云初还以为他吃痛,伸出手扶住了他的侧脸。
“别动,让我看看。”
云初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开他鬓角的头发,仔细地检查着。
脸颊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抚着,傅景胤不好用力,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不动。
他只觉得鼻端全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其中还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再混合着山林间的草木香,这气味虽不浓烈,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周身不由得紧绷起来。
好在云初只看了几眼,便放开了他。
“肌肤没有破损,里面有一点儿淤血,应该不妨事。”云初拿过李茂手中的凉帕子,替傅景胤敷在伤处,“有冰吗?用冰敷更好。”
李茂摇摇头,说道:“我们没带冰。”
傅景胤身体弱,即使酷夏也从不用冰,更何况现在是秋天。
云初说道:“那先用凉帕子这样敷一会儿,先止住里面的出血。”
说着云初又把手搭在傅景胤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傅景胤刚放松下来,手忽然又被抓住,一时间颇有些不自在。
“没事,不用把脉了。”他动了动,想要把手抽回来。
他只是被石头砸了一下而已,连皮都没破,何必大惊小怪的把脉。
云初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说道:“我先看看,看过以后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事。”
傅景胤没想到她居然敢不听自己的话,当着李茂等人的面,又不好跟云初一个小女子计较,只好皱着眉头忍耐。
云初把过他两只手的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神情微微一变。
她放开傅景胤,转头问李茂:“你家主子现今在吃什么药?”
被小石头砸了一下头,这伤对她来说是很好治的,只是药性有相冲相克,她得问清楚傅景胤现在在吃什么药,才能斟酌了开方子。
李茂看了看傅景胤,一时间犹豫着没有开口。
他家主子身份尊贵,别说现在吃的什么药,就是平时爱吃什么食物,也是要遮掩着不让外人知道,免得被有心人动了手脚。
自从上次豫王得知他的药方,并且借机在他茶水里下了药暗算他,永王府的人对这方面的事情更是看得死紧,对外人越发守口如瓶。
云初见李茂和傅景胤都不出声,便不再追问,说了几味药名,然后说道:“这个方子是外敷的,若是不方便就不用吃别的药了,这伤处不严重,若无意外,最多五天就会恢复如初。”
听云初说傅景胤的伤不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多谢云娘子。”李茂一边向她致谢,一边叫旁边的李十八送上诊费。
云初摇摇头不肯收,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不是,该我向公子道歉才是。”
说罢,她站起身,向傅景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她又是验伤又是把脉,又给傅景胤行礼致歉,傅景胤总不好还端着架子不吭声。
“云娘子也不是有意的,不妨事。”他挥了挥手,示意云初起身。
伤也看完了,歉也道过了,李茂正想着一会儿还得让李十八想办法把云娘子送回庙里,却听见傅景胤重新开口。
“相请不如偶遇,云娘子若是无事,请坐下来小酌几杯。”
听到这句话,别说李茂,连李四李十八等人也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自家主子向来不近女色,京城多少名门千金他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居然主动邀请云娘子一同喝酒?
李十八等几个年轻的沉不住气,忍不住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猜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一边升起来的。
李茂李四等几个年长的倒是没抬头看太阳,只是心里暗暗叫苦,这云娘子还有两个吃奶的娃娃呢,自家主子怎么能邀请云娘子对饮?
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
云初没注意李茂等人震惊的神色,她正好有话想问傅景胤,闻言便走了过去,坐在傅景胤对面。
眼看着两人都面对面坐下了,李茂不敢再说话,忙拿起酒壶酒杯给云初倒酒。
云初看了看傅景胤面前的酒杯,说道:“公子,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饮酒,若是喝酒,恐怕又要犯病了。”
她是亲眼见过傅景胤犯病的样子的,如果可能,身为医者还是不希望看到病人受这样剧烈的痛苦。
傅景胤勾了勾嘴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不喝酒,我就不会犯病了?”他看了看眼前的空酒杯,反问道。
从他记事起,他日常吃的药比饭都多,可是看遍了天下名医,依然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若是治不好病,他还忌讳这忌讳那的干什么,不如痛快喝酒,即便是早日去了也好,免得受这零碎折磨。
云初见他颇有几分自暴自弃,不由得微微蹙眉。
“我送你的功法,你为什么不练?”她索性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刚才她给傅景胤把脉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身体依然是久病缠身,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
如今距离他们兴陵一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若是他练了她送的那份内功心法,她不敢说能保他痊愈,至少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傅景胤思忖了片刻,才想起当初她送自己的那几张纸。
当时他压根不信一个村姑会有什么高明的医术,那个什么内功心法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还费那个劲儿干什么,待云初走后他就直接丢掉了。
此刻被云初发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这病是任谁都治不好的,若有人能治得了我这病,哪怕是稍有效验,也早就扬名天下了。”傅景胤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初,“你若是能治好我,怎么到现在还是籍籍无名?”
听着傅景胤语气讥讽,李茂不禁暗暗叹气。
别人不信,李茂是信得过云娘子的医术的,他刚才还想着在这里偶遇云娘子,她会不会再次出手,帮主子调理一下身体,没想到主子自己先把这话堵死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云初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相信自己,所以也就没练她送的功法,不由得无奈。
没办法,如对方所说,她在此处的确是无名小辈,这男子痼疾在身,久治不愈,信不过她也是理所当然。
她端起茶杯,低头喝茶不语。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身为医者她已经尽力了,对方不信她,又有什么法子。
席间一片静默,傅景胤吃了几口菜,才看向云初。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京城听说兴陵发生时疫引起□□,就想起了她。
◉ 第087章 谎言
他不相信云初能治好他的病, 可是他还记得她提醒他兴陵时疫的事。
当时他忙着借此事对付豫王,偶尔也会想到,兴陵□□, 只怕那个第一个发现时疫的女子已是凶多吉少。
云初知道他不想再提自己的病情,便将自己一家离开兴陵, 一路逃荒到定阳的事简单说了。
因为跟他们不熟, 云初只是挑重要的过程说了一遍,可是李茂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到她一个女子, 拖着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一路逃荒是有多么的艰难凶险。
李四性急,没等听完就怒道:“那谭寅立委实不是个东西, 该斩!”
傅景胤瞟了他一眼, 李四自知失言,讪讪地低下了头。
提起兴陵,云初也想起那日她曾经请眼前的男子出面,帮忙提醒兴陵县令时疫的事。
可是结果呢, 兴陵县令不但没有采取措施防治时疫,反而叫人把她赶出兴陵。
也怪她当时思虑不周, 以为对面的人非富即贵, 可以跟兴陵县令说得上话, 结果反而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云初只能默然。
傅景胤也想起那时的情形,脸色带了几分尴尬。
“云娘子,当日在兴陵我也曾派人提醒过谭寅立,只不过……”傅景胤想要解释, 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当初他多用心几分, 哪怕他晚走几日, 谭寅立顾及有他在,想必也不会如此行事。
云娘子将一件这么重大的事托付给他,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虽然谭寅立已经伏法,可是兴陵那些在时疫和□□中丧命的百姓却再也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