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并不理会他,面色比平时更冷上几分。
谢谨言探查了一圈,毫无头绪:“既然沈宗主已死,这次暂时告一段落,我也要尽快赶回玄羽门,说明这里的情况,请门主前来,竭尽所能帮助此地的百姓恢复神智。”
温云倾:“我也要回趟温家,看此间事情是否和温家也有关。”
目前看来,路家、沈家、归元剑宗都被牵扯到魔修的事情中,这背后似乎有个神秘的组织在主导一切,而且存在时间不短。还有龙族的心头血,虽然还不知道什么用途,但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心头血被他们炼成丹药,当作资源分配给各家。
偏财左右看了看,“那咱们这就散伙吧,七杀,你跟我回天狩阁么?”
路清安闻言,赶紧一瘸一拐地拦住七杀:“不行,你身上还有……”
七杀身上还有魔修留下的伤,原本需要蛟龙的妖丹疗伤,但见过龙族那么惨的样子,杀龙取丹这种事任谁也干不出来。
路清安看了一眼偏财,觉得他和七杀关系很微妙,绝对算不上好,这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于是生硬把话锋一转:“还有我留下的印迹。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穿越山海来找你。”
“咳咳咳,你说啥?”偏财惊讶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路清安的语出惊人,也把七杀说得一愣,他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路清安:“怎么啦?”
偏财:“整个修真界,有一半的人都想要他的命。你说他身上有你的印迹,你猜,他那些仇人会不会先把你抓过去切片摆盘,再把他碎尸万段。”
路清安被偏财的形容弄得汗毛倒立,这人不仅暗器变态,人更变态!
路清安顺势说:“那我更不能走了,我得时时刻刻跟着七杀才行。”
偏财撇撇嘴:“你这女人,真是色*欲熏心,命都不要了。”
七杀简直听不下去了,“够了。”
他身上暴起的真实杀意,让路清安和偏财齐齐闭嘴,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路清安见七杀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决定放软语气,改变策略:“上次刚和你分开,我就被路上的散修抢了灵石,还差点被送回路家受死。这回我脚还扭了。你走吧,走吧,我肯定活不过明天。”
说罢,她眼眶一红,噙满泪水,鼻子、耳朵都呈现出浅浅的粉色,看着分外可怜。
七杀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他轻启薄唇道:“好,我送你,明天再走。”
“哈哈哈哈……”偏财发出爆笑。
温云倾和谢谨言也捂嘴,强忍笑意。
路清安简直愤怒了,狗男人,要不要这么直!送我到明天?意思是让我后天再死呗?浪费老娘的精湛的撒娇和哭戏!
七杀有些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作此反应,也懒得理会,拂袖而去。
温云倾见七杀恼了,便想拦住他:“七哥……”
路清安:“先善后好这里吧,他不会走的。”
太阳还未升起,晨曦的微光已一点点撒向大地,山林被镀上浅淡的金色。
七杀坐在悬崖边的大石上,望着渐亮的天际,怔愣出神。
“原来你在这。他们找不到你,已经先行离开啦。”
身后传来悦耳的女声,让七杀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七杀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并未告知她行踪,一个杀手被人轻易找到,代表他的性命不在掌握在自己手中。
路清安嫣然含笑,坐在七杀神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远远看着朝阳升起。
白泽从路清安怀中蹦到地上,乖巧地蹲在她身边。
两人一兽,并排坐着,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有些温暖可爱。
“别紧张。你忘了,白泽通万物,它让这林中的精怪告诉我的。”路清安见七杀还是眉头紧锁,继续道:“放心啦,我是你这边的,永远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七杀冷然一笑,讥诮道:“你对我知晓多少,就是我这边的。”
路清安认真道:“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呀;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遇到危险,你好几次都站在我前面……”
七杀没料到她会讲这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修真之人长相逸群,哪个不好看。救你,是因为你修为太低。”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多,但是,你才是我的墙头。”
七杀:“?”
“你不用懂。总之我有我的理由。”
“死在我手上人,没有几万也有上千。我的每一个指缝,都染满了鲜血。偏财说的对,修真界有一半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路清安没有想到七杀会一反常态地跟她说这么多话。
她也敛容正色,道:“你怎么了?是因为沈慈的死吗?”
七杀眸光中映着跃出地平线的朝阳,没有回答。
“七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更早的遇见你,或者在另外的时空遇见你,会是什么景象。应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恣意少年郎吧。”
橙红的光晕,让路清安的脸暖洋洋,像一只狡黠乖巧的小兽。
七杀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会伸出手去,抚上她毛绒绒的头顶。
但,他还是没有,强迫自己不让目光再停留在少女脸上。
祈天殿外几天几夜都无法干涸的血迹,内心深处锥心刺骨的仇恨,都在疯狂地提醒他,身处地狱之人,不配这温暖天地的晨光,只能永远满身血污的躲在黑暗里。
七杀拍拍尘土,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东海,把这些龙人放归大海。”
“真的?”路清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杀不再搭话,转身缓步离去。
“等等我。”路清安拄着拐杖,艰难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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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内。
四个圣使瑟缩地跪在地上。
“所以沈慈背叛了魔尊,篡改了献祭法阵,你们如丧家之犬,逃了回来?”
黑袍人身长而立,容貌模糊不清,声音沙哑,俯视脚边如蝼蚁。
“圣尊饶命!沈慈早有埋伏,蓄谋已久,将那万人阵的灵力化为己用。半路还杀出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看功法,似乎是天狩阁的人。”
“天狩阁?他们也牵扯其中吗?”
“是的,圣尊。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圣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圣尊将手掌放在其中一名圣使的头顶,轻轻抚摸。
那名圣使惊恐万分,抖如筛糠,“圣……圣尊……”
他努力想再辩解,却因恐惧说不出话来。
“没了龙族的心头血,你们很快也会大限临头、归于天道。空明,不若用你的魂魄来祭魔尊吧。”
圣尊说着,几股黑烟自那个名叫空明的圣使的眼耳口鼻中溢出,飘逸地在空中腾起。
黑烟升腾,被圣尊握在手心中。
空明连叫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如一个被抽完气的人型皮偶,软倒在地上,全身肤色变得铁青,眼珠子都突快掉下来了,像放在棺材里千年的僵尸。
剩下三名圣使被吓得心惊胆裂,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去把龙人找出来。”
“是,是。”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密室。
三人走后,房间里面寂静无声。
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昏暗的角落突兀出现,来到圣尊面前。
它没有双脚,像一团黑雾,整个漂浮在空中。
“没有时间了……”
它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来,飘荡在空寂的房间,沙哑得如同荒原中风化岩石摩擦的闷响。
作者有话说:
七杀:好可爱,摸摸头。
圣尊:去死吧,摸摸头。
路清安、空明:不要!
过渡章,下章换地图!:
第23章 黑市遇险
东州夷临城最大的茶楼叫来客居,生意在城里最为兴隆,二楼常年请了说书的先生说书,喜欢讲些神魔鬼怪,江湖辛秘来吸引客流。
醒木一拍,今天讲的是天狩阁的故事。
“话说三百年前,□□初建,时局不稳,各大诸侯国相互厮杀,五州之内血雨腥风,玄门也成为诸侯的入幕之宾,天狩阁十大刺客‘十神’,像鬼魅一样,游走于玄门之中,很多宗门宗主和排行榜上有名的高手都死于他们剑下,像夷临城御兽世家林家宗主,当时排行榜第三的临枫观掌门……都死在他们剑下。他们杀人以后会在现场留下徽印,各路诸侯也纷纷借他们之手铲除异己。怎一个乱字了得。没人见过十神,见过的人都死了。传言,十神只是一个称号,世代沿袭。也有人说,他们是修为奇高的鬼魅,寿享千年。”
路清安在角落,嗑瓜子,听说书。七杀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品茶。
路清安撑着脑袋,瞟了一眼身边这位寿享千年的老妖怪,差点笑出声来。
这说书的老头太夸张了,她最近就见了十神其中之二了,一个古怪冰冷,一个变态嘴贱。
哪有他说的那么吓人。
听到这里,下面有人叫起来了,“韩先生,你能不能说点我们没有听过的,你说的这些,大家谁不知道啊。他们这么神秘,那他们生意从哪来。”
那说书的老头又将醒木一拍,缕缕胡子,不慌不忙道“稚子莫要吵闹。咱们夷临城之城九省通衢,几条大江大河汇集,又有运河通向京城,是东州最大的漕运之城。不仅如此,还拥有东州最大的黑市。”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听书之人。“你们有人去过黑市么?”
有人小声讨论:“黑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听说有的人失踪了,最后就出现在黑市,被混在妖兽里面,当牲口卖。”
韩先生点点头:“是了,东州之人从小就被教导黑市的可怕。你们可知所有的黑市之中,最神秘的店是执掌淀城漕运里一百多年的闲云通号。东家是玄门首富金万三。柜台高三丈,你站在下面都看不清掌柜的脸。在那里,你可以买到你任何想买的东西。”
韩先生一顿:“包括,人命。”
“只要你将一颗高阶灵石放在店门处的财神像的香案处,再上三炷香。掌柜就知道你有求于天狩阁,会给你一张符,你写上所求之事,烧于香坛中,应与不应,全凭你的运气了。”
路清安瞥见七杀重重地放下茶杯,面色似乎有点不豫。
她小声问:“金万三当真是首富啊,这么有钱吗?”
七杀并不回答,转头看向窗外。
又有好事之人在下面叫嚷:“先生老糊涂了吧,高阶灵石这么珍贵的东西,一个足要一百金!就换张敲门符?听你说一整天书,再加上茶水,也才十文。”
韩先生呵斥:“稚子无知!请天狩阁杀人的,都是怎么样的人,你以为是你家隔壁的烧饼王麻子吗?”
台下一阵哄笑。
韩先生说完,继续说这些年天狩阁诛杀宗门的故事。
七杀实在听不下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胡扯,起身从窗棂一跃而下。
路清安连忙去追他,“怎么好好的,又恼了?”
“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哦,我这不是刚巧听到他要讲你们的故事么,就坐下来多听了会。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讲。”
“你们生意都是靠闲云通号接的啊?”
“嗯。”七杀不耐烦地踢走地上的石子,嘴上应道。
“啧啧啧,一颗高阶灵石才能买下单的机会,你们这也太贵了。怪不得你这么有钱。”
七杀看着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冷笑,高阶灵石算什么,一颗人头几万金的不在少数。修真大能的命,十几万金的也不在少数。
路清安:“官府就不不管?不是还有玄羽门吗?”
七杀:“他们不敢。”
天狩阁向来只接修真界的生意,与玄羽门井水不犯河水。若皇帝老儿多管闲事,只怕半夜死在哪个妃子床上也不得而知。
路清安:“这黑市好玩吗?要怎么去呢?带我去瞧瞧呗。”
七杀眉头轻蹙:“黑市有什么好瞧的。”
路清安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哎呀,来都来了,带我去开开眼嘛。”
七杀:“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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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夜里二更,穿过了八坊十六巷,到了乌衣巷口,往里走到头,通过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出了后门。
路清安眼前豁然开朗,这里不同于凡间夜市的烟火气,夜空被乌云笼罩,店铺鳞次栉比,街道显得有些诡异,每家店铺前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青石板路上湿湿嗒嗒的水渍,映着影影错错的倒影。
路上行人皆着黑衣,带着兜帽,看不清长相,行色匆匆。
路清安拉着七杀一路闲逛,这里有卖灵符、法器、装备、丹药、珍稀灵植等修真界常见、不常见的奇珍异宝;还有算卦、占卜、戏傀儡的;也有勾栏瓦舍,年轻貌美的歌伎、魅妖在此处弹琴献艺、倚门卖笑。
路清安买了好多高阶灵符,一些用途稀奇的丹药,还有一些好看又带有特殊功效的裙子,简直是越逛越起劲。
当然,她是穷光蛋一个,都是耍赖让七杀掏银子。反正这个大佬有钱,又视金钱为粪土。
往里走,人渐多。
路清安正是兴头上,满心好奇,想进去看看。
七杀拿着大包小包,眉头都皱成“川”字了,拉住路清安,“别去了,买够了。”
“来都来了,看看嘛。”
路清安说着往里走,七杀摇摇头,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