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打奶嗝的时候有点臭,宋嘉然是越看越喜欢自己儿子。
恨不得时时刻刻抱在怀里亲香。
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郑立晏、宋母、皎皎甚至宋时楼,每日都排着队抱琛哥儿呢。
宋母仗着身份以及丰富的经验,本来能够获得最长“抱孩权”的。但没办法,宋嘉然要坐月子,这家里来来往往探视的人,只得她出面招待了。
像林家、张家来人了,那都得见啊!
这些宋嘉然是没管的,来探视的人里,她就见了个林泉淼。
林泉淼来了,也瞧了一眼琛哥儿,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嫌弃,反正挺复杂的。
“你今日当着我的面儿这样不要紧,等以后琛哥儿长大了,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这样嫌弃他,横竖他以后得叫你一声姨母呢!”宋嘉然开着玩笑道。
这句“姨母”显然取悦了林泉淼,她脸上也带了笑,“我哪就嫌弃他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原以为你这日子不好过,现在瞧着,倒是我多想了。”
看看这屋子,虽是正屋隔出来的产房,可屋子里用的摆的全是好东西,如今天气热,但她没出月子也用不了冰,就将窗户打开了,在院子里头摆着冰盆,专门有人扇着风,那风隔了这么远过来,也不叫她吹着凉。
为了降温,屋外的院子更是隔一个时辰就用井水打湿。
许是为了让她心情舒爽吧,那窗边的桌子上,还摆了花瓶,瓶子里的花一眼就瞧得出来是今早刚摘的。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做舒舒服服躺着还有人哄着的日子,林泉淼瞧着都有些羡慕了。
“哪呢,不过是不让我想东想西罢了。”她附在林泉淼耳朵边上说了几句。
“真的?”林泉淼立刻面露担忧,“那你……”
“我这已算是好的了。”宋嘉然笑着道,“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啊。我这是养得好,这几天都能下床走了。还有好些人,光是排恶露就麻烦得很。”
“所以啊,你这样也挺好。”宋嘉然认真道。
林泉淼昂着下巴,“我自然知道我这样挺好。”她顿了顿,“不过,你上次与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过了,你说的呢也有道理。每个人有每个人活法,我既然无法决定别人怎么活,也判断不了别人活得是好还是不好。那就不用管了。”
“只要我自己舒服自在就行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前几个月,雾娘把自己女儿香铃送到祥云楼了。我那时就问她,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女儿,不苦吗?”
“她就笑着和我说,她没出嫁的时候,在娘家更苦。后来和她夫君成亲了,也过了几年和和美美的日子,谁知道天意弄人。但女儿也这么大了,不可能不顾孩子吧?一年年的,就这么过来了。”
“我那时才明白你说的,‘每个人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是什么意思,原来,对于像雾娘这样的女子来说,成婚竟然也能成为一件摆脱苦难的事。我以前自以为,这世间的女子都是傻子,非得依靠着男人才能活,却全然忘了,我能靠自己,最初的时候也是因为我背后有林家。”
她定定地看着宋嘉然,“嘉然,你说,会有一天,咱们女子即使不靠男子,靠自己也能很好的活着吗?”
“会。”宋嘉然肯定地回答她,“一定会。”在她的世界,这已经是寻常的事了。
林泉淼笑了,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笑得这般灿烂,甚至眼里都带了几分泪。
她没管眼角的泪,“其实,这次来见你,也是向你辞别的。”
“我打算,到处去看看。来了这人世间一遭,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云州城里,对吧?我想去看看,到处看看。”去看看,这世间百态,看看她没看过的风景,看看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像她一样的女子。
也许,她能做一点什么也不一定。
她话里语意未尽,但宋嘉然全听懂了。
“那你也得替我看一看。”有些事,她没有勇气,林泉淼却有。哪怕她知道,仅凭林泉淼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但这一刻,她无比钦佩喜欢这个女子。这是她做不到的事。
她只能给她珍重的祝福,“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
阳光照耀的产房里,两个女子相视而笑。
琛哥儿出生后,郑府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即将举行的秋闱了。
今年的科举时间已经定下,正是八月初四。
所谓的秋闱,即是乡试。
按照常理而言,参加乡试得先通过童生试也就是成为秀才才行。
若是郑立晏按着规矩,先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获得秀才之名,那就得今年的四月时便通过院试,然后再等三年,参加三年后的秋闱。
这其中时间太长了,是以,他走的是另一条路子。
在大夏朝,参加乡试的途径有两种,一种就是上述所说,通过了童生试获得秀才之名便可报名乡试。
而另外的,像是国子监、或者官府指定的书院里的学生,也可以参加乡试。
郑立晏之前靠方逾牵线,认识了静山书院的院长,当时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拜入静山书院的。谁知院长对他青睐有加,又将他推荐给了卫平生。
正是有着静山书院院长背书,以及卫平生这样的大儒“老师”,郑立晏才得以直接参加今年的秋闱。
八月初三,宋嘉然刚出月子几天,就将自己的夫君送到了考场。
考场正是在云州城的贡院里。考试一共分三场,一场考三天。考生需要提前一天入场,一共在里面待九天时间。这九天,需要注意地不仅是考生的意志力,还有身体。
要带的东西很多,被褥、换洗衣裳、九天的干粮都得带的足足的,甚至还有些提振精神或是预防风寒的药,也都得备好。
往年也不是没有考生走着进去抬着出来的。
“听说那考场里都是隔间,万一分到了个臭号,那就倒霉了。”宋嘉然想着,又往箱子里塞了点熏香。
所谓“臭号”,茅厕隔壁的号房。
“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郑立晏宽慰她。“别的不说,至少我这身子骨强过不少人。”
这倒是,仔细替他检查了应考要带上的各种文书、用具,宋嘉然将人送上了马车。
趁着车帘遮挡,郑立晏搂住她的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嗯。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宋嘉然下了马车,目送着他离去。
作者有话说:
查询了些资料,关于科举考试的确并非一定得是通过童生考才能参加乡试。但文中的制度与真实历史还是有所不符合的,为了剧情更顺利,我也做了相应调整,切勿考究。
这一章后,时间进度会拉快一些了。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不确定时间。
第八十章 (二更)
第二十三号考房里, 郑立晏有些坐立不安。
适才所有考生已经一起拜过了圣人像,跟随着监考官宣读了相关条例, 还在上面签字画押。
接着便按着排号走到了自己的考房。
他这个号房, 位置还算不错,没有倒霉地在茅厕边上,也不是通风之处。
不到四平米的小屋子,除了放了一套桌椅、一个痰盂外, 再没有什么了。
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被检查过的, 任何违规的东西都拿不进来。
他将被褥铺好, 又将带着的干粮、肉干还有咸菜以及糖块, 都分别放好。
水囊里的水足够今天用了,若是不够, 就可以拉一下墙壁上的红线,线的另一端是个铃铛,他这边一拉,那边守着的人就知道,会过来询问他要什么。
将笔墨摆在桌上后, 郑立晏就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紧张?上一世经历过各种大大小小考试的他并没有感到紧张。
在经过将近一年的刻苦学习, 又有幸得卫老教导后, 郑立晏对自己的水平还是知道的。
就连考前, 他最后一次去拜访卫老,老人家也曾鼓励他, “乡试不说得魁首,考中却是没有问题的。”
郑立晏自觉, 自己比旁人要幸运多了。多少人寒窗苦读十余年, 也不一定能考中乡试。
而他, 从决定踏上科举这条路伊始, 就比别人领先了许多。
首先,他有一套系统的学习方法,这样的方法使他无论在背诵还是理解各种经书时都比起别人都更加事半功倍。
其次,他有着如方逾、厉大人这样大夏闻名的读书人赠予的读书笔记,使他在遇到难解的问题时不必自己埋头解惑。
他更是得了卫老这样学识渊博又有着丰富做官经验的大儒教诲。科举,招的是朝廷官员,科举考试,考得不仅是学识,还有为官之道。
而这方面,整个大夏比得上卫老的人不多。得了卫老教导后,郑立晏可以毫不虚言,若是待会考试时遇到了实事题,他是一点不怕的。
最后,也是郑立晏最大的优势,就是心态了。
每次科举都有考到中途心智崩溃的考生,无论是压抑的环境还是试卷的难度又或是对未来的担忧对家人谴责的恐惧,都会给考生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但这些,郑立晏完全能淡然看待。
咱是经历过高考、考研,经历过防疫在家隔离的人,紧张?压抑?不存在!
郑立晏就是抱着这样的好心态,坐在桌前,听见了考试发卷的钟声敲响。
发卷人一句话不说,将一套密封好的试卷递了进来后立即就离开了。
郑立晏先将试卷打开检查了一遍,确定纸张没有任何破碎后,填好了自己的考生信息,确认无误后,才开始阅读试卷题目。
第一场考试主要是对经书的熟练考察,几乎全是填空题和注释题。填空题就是从各种经典的圣贤书、文章、诗歌、典籍、史记中抽取一段,或是空出上半截,或是空出下半截。注释题则是选取一句“名家之言”,阐发对此句的微旨,以观考生心术。而这些题目,涉猎之广、细节之密,几乎无人能全部答对。
郑立晏粗粗略过题目,严格按照“会的一字不错,有点印象的仔细回忆、完全不记得的直接放弃”原则答题,等天已经黑了,肚子也感受到饿意时,他才答完了三分之一。
他没有强撑,吃饱了肚子又解决了生理问题后,直接就躺下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郑立晏醒来,简单洗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又吃了早饭后,开始继续答题。
到第三天下午,除了几个他实在没有印象的,其余的所有题目他都填满了。
第四天,第二场考试开始,第二场主要考的是时政,远到建国时期的政策的看法,近到这几年各地的邸报的归纳整理,再穿插“诗”、“赋”等题目。这一场下来,郑立晏已是蓬头垢面。
接着便是第三场考试了。
大夏乡试的第三场,只有一道题目,形式很简单,根据出的题目作一篇论即可。
但形式虽然简单,实际作答起来却相当困难。
主考官是有喜好的,虽然在开卷之前,各地的主考官也不知道考卷的内容,但等开考后,每个考官知道题目后都会有自己的倾向,这种倾向很可能就会决定一个考生的成绩。
因此,想要在这第三场得高分,这篇“论”,不仅要写得言之有物,还要符合考官的喜好。
好在,此次云州城的主考官郎行郎大人,曾在卫老手下做过事。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随着交卷的钟声响起,贡院外的声音顿时嘈杂起来。
外围的一辆马车内,宋嘉然与皎皎掀开窗帘不停张望。
“李大还有鹦鹉在前头候着呢,咱们不必这么紧张!”宋嘉然嘴上这么道,头却没有转动。
皎皎手里绞着帕子,“也不知哥哥这几天在里面怎么样了,我听说,这几天,贡院里抬出了好几个人出来。里面的环境,未免太艰苦了!”
“这一考就考九天,谁进去都得脱一层皮。不过没事,你哥哥身体好得很,应该不要紧。唉,只是可惜了那几个没抗住的,等下次再考,又得三年了。”宋嘉然感叹。
皎皎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道身影,那人可不像哥哥,当初怎么坚持了九天的呢?
“来了!,公子出来了!”丁镰在马车外喊着。
宋嘉然连忙看去,就见奔涌而出跌跌撞撞的考生里,一道健壮稳重地身影徐步走了出来。
别人一出贡院几乎就瘫软在地,任由家里人或扶或抬地往回走,唯有他,拒绝了李大和鹦鹉的搀扶,自己走到了马车前。
郑立晏掀开车帘,大步跨了上来,“嘉然,皎皎。”
宋嘉然立刻去抱他,却被他挡住,“可别,我身上臭得很。”
“我又不嫌弃你!”流放的时候,什么模样没见过啊!将他紧紧抱住,“怎么样,累不累?家里灶上炖了鸡汤,回去好好喝上一碗。”
“不累。”郑立晏看着精神头尚可,还和她们有说有笑的。
可一到家,说是先去洗个澡,可快小半时辰了人也没出来。宋嘉然进去一看,头发都没沾湿呢,人歪着脑袋靠着浴桶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一章
郑立晏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他是被琛哥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喊醒的, 睁开眼,就见宋嘉然拿着一个拨浪鼓在琛哥儿面前摇晃逗他。
其实, 才一个多月大点的孩子, 看东西还是模糊的,只能隐约看得到一点影子。但就那一点模糊的影子,也能让琛哥儿玩得高兴了。
“醒了?”宋嘉然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要不是时楼给你把了脉, 确定你只是累得睡着了, 你能把我吓得够呛。”直接在浴桶里就睡着了, 她一个人也抬不动, 还是让鹦鹉丁镰两人一起把郑立晏抬上床的。
郑立晏睡饱了,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半靠在床沿上,接过宋嘉然手里的拨浪鼓继续逗琛哥儿,“等结果出来,得下个月了。这几天,我带你们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