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与此同时,京城灰暗低矮的瓦房里,一个婴儿呱呱落地。
  芳嬷嬷神色一松,是个男孩。
  她将婴儿包在襁褓里,一刻也不敢耽搁就要出门。
  妇人满头是汗,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却强行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芳嬷嬷的动作。
  妇人咬着牙,忍着剧痛够到了剪子,她握住婴儿的腿,在婴儿脚底划了两下。
  婴儿放声大哭,芳嬷嬷注意到妇人的动作,怒喝道:“你做什么?”
  妇人一惊,剪刀落地,她苦苦哀求:“让我看看他。”
  芳嬷嬷心中不安。
  她这些时日一直装作稳婆陪在这妇人身边,也许是自己露了破绽,总觉得这妇人察觉到了什么。
  但其他临产的妇人,都生下了女孩,唯独剩下这一个,看过了肚子,的确是男胎。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路可退,芳嬷嬷只得静等这妇人生产。
  没想到临到头出了这幺蛾子。
  芳嬷嬷看了看婴儿的脚底,匆匆包了起来,走了出去。
  她过了片刻,抱着一只剥了皮的狸猫回来,冷淡说道:“抱出去洗身的时候才看清楚是个怪胎,你自己处置了吧。”
  时间紧急,芳嬷嬷没有时间多说,匆忙离开了这里。
  寿安宫里。
  快到天亮的时候,芳嬷嬷提着大食盒走进了内殿。
  她神色惴惴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揭开大食盒,里头用软褥子垫着,上面放着一个婴孩。
  饶是沉稳如太皇太后,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抱起婴儿,揭开婴儿的襁褓,若有所思笑道:“是哀家的曾孙儿。”
  她忽然看到婴儿脚底的血迹,面色微变,问芳嬷嬷道:“这是什么?”
  芳嬷嬷心头一紧,低声说道:“是那妇人弄的,她突然抓住孩子的脚,划了这伤口。”
  太皇太后神色愈发沉重。
  这婴儿脚底的伤口,仿佛是母亲刻意留下的印记,那妇人料到会被夺走孩子,留下这印记,是等着有相认的那一天。
  太皇太后心中警铃大作,这婴儿脚底的伤疤,仿佛成了一道不详的预示。
  她沉声道:“去寻那妇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太皇太后拧眉深思。
  莫非……这妇人是赵珣抛出的鱼饵?
  .
  叶九郎奉赵珣之命来到瓦房外。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盯着这几户孕妇家中,他冷眼看着芳嬷嬷装作稳婆过来,看着她抱走了婴儿。
  叶九郎此前并未和产妇及其家人接触过,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现在,芳嬷嬷带走了妇人的婴儿,叶九郎便迈步走进了瓦房里。
  叶九郎看着榻上虚弱苍白的妇人,直截了当告诉她:“我奉当今圣上之命,带你去敲响登闻鼓,状告太皇太后阴夺人子,混淆皇室血脉。”
  妇人听了他的话,双眼睁大,几乎要晕厥。
  片刻后,她落泪,艰难点了点头。
  叶九郎松了口气,还好这妇人没有被太皇太后的名号吓到,不然他就要使一些硬手段了。
  叶九郎带着妇人来到长安右门外路北后,便躲进了人群中。
  妇人拖着羸弱的身子敲响了登闻鼓。
  消息层层传达,在大朝之时,传到了太和门,也传到了百官耳中。
  一时间议论纷纷。
  赵珣看着事情发酵,心中并没有什么快意。
  他的生母,终将完全要走向他的另一面,那他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
  他知道单凭登闻鼓之事和妇人的一面之词奈何不了太皇太后,他等着疾风骤雨的来到。
  太皇太后和陈敏敏的罪证,明日将一并呈上。
  届时,百官也会看清形势。
  赵珣看着底下站着的朝臣为登闻鼓之事争论不休,他眯了眯眼,太皇太后的爪牙果然是遍布朝野。
  他抬手,制止了这场争论。
  赵珣从太和门走到乾清宫,路上,却见李德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陛下,皇后娘娘被太皇太后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天色阴暗沉重, 黑压压的云沉沉压着宫墙。
  襁褓中的獬儿无端地哭了起来,乳娘们哄也哄不好,赵蘅玉只得亲自抱了来哄。
  赵蘅玉摸了摸獬儿的额头, 心下一沉:“快叫太医过来,獬儿发烧了。”
  燕支听了, 慌里慌张就要退下去寻太医,这时候花钿拽着太皇太后送来的乳母的手腕, 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花钿道:“娘娘, 大皇子生病,必和此人有关。”
  乳母大叫道:“冤枉啊,娘娘, 奴婢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从未有过不恰当的地方, 花钿姑娘, 你倒是说说, 奴婢有哪里做得不对?”
  花钿脸色涨红, 道:“你!你偷偷给大皇子喂奶。”
  乳母委屈道:“奴婢就是太皇太后指给大皇子的乳母,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赵蘅玉沉声吩咐站在门口的燕支:“去寻太医。”
  乳母躬身笑道:“娘娘, 这里既已没事了,奴婢就告退了。”
  她扭开花钿的手就要走, 赵蘅玉冷声道:“按住她。”
  殿内太监一哄而上,将乳母扑倒在地。
  赵蘅玉对花钿说道:“搜她们的屋子。”
  花钿领命而去,片刻后燕支带着太医走了进来,太医试了试獬儿的额头, 捏开嘴瞧了瞧, 拧眉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赵蘅玉急切问道:“要紧么?”
  太医道:“这病本不严重, 只是大皇子太小, 还需小心照料。”
  赵蘅玉略微松了口气,她冷冷看向了被按在地上的乳母。
  乳母鬓发散乱,半张脸狼狈贴在地砖上,赵蘅玉心中有了隐隐猜测,她说道:“烦请太医为她把脉。”
  太医不解,但照赵蘅玉的吩咐做了,乳母挣扎起来,却又被按住,太医捻了捻胡子,说道:“脉象沉稳,身体康健。”
  赵蘅玉拧了拧眉心。
  殿外传来一阵匆乱脚步声,万顺急忙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说道:“娘娘,不好了太皇太后带了一大群人过来了。”
  赵蘅玉此刻尚且不明白王顺的惊慌,马上,她就明白了。
  太皇太后神色肃然,来势汹汹,身后的太监宫女竟是手执鞭棍。
  她身侧站着被指来延福殿的另一个乳母。
  赵蘅玉神色一凛,她给太皇太后行礼,一举一动挑不出半分错处。
  太皇太后冷淡道:“皇后,你可知罪?”
  太皇太后已经得知了登闻鼓之事,她又惊又怒,她从未想过赵珣真的会抽手来对付她。
  她不甘示弱,当下就将埋在延福殿里的暗钉用了起来。
  她在心里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她了。
  太皇太后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将赵蘅玉抓在手中,借此控制赵珣,将皇嗣之事抹平。
  二是,杀了赵蘅玉和大皇子,宫变除去皇太弟赵瑜,甚至赵珣,立新太子。
  赵蘅玉缓缓站起身来,她脊背挺直,冷声道:“臣妾不知犯了什么罪。”
  太皇太后淡淡望了一眼身边的乳母,道:“你说。”
  那乳母打了一个寒噤,她咬牙说道:“皇后毒害皇嗣?”
  燕支愤愤道:“你在胡说什么?哪个皇嗣?我家娘娘都不曾见过二皇子。”
  乳母开了口之后,胆怯之意渐渐褪了些,她道:“奴婢说的,正是大皇子,皇后毒害大皇子!”
  燕支怒极反笑:“皇后娘娘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太皇太后这时候缓缓说道:“皇后偏爱幼弟,当年为幼弟谋得皇太弟之位,为了幼弟的皇太弟之位,甚至怀孕出逃。现如今,皇帝宠爱大皇子,起了废立的心思,皇后,你就是因此而对大皇子下手,对吗?”
  赵蘅玉拧眉道:“皇祖母空口怎能诬陷臣妾?”
  太皇太后道:“太医,你既然在这里,你说,大皇子之病,是否是因毒而起。”
  太医一怔,顶着太皇太后的目光,重新战战兢兢把脉。
  半晌,太医道:“是吃了寒凉阴毒之物,微臣原以为是吃错东西,细细一想,毒物也是可能。”
  太皇太后冷冷望着赵蘅玉,说道:“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蘅玉咬唇,低声吩咐燕支去寻花钿。
  燕支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太皇太后道:“拦下!”
  赵蘅玉身子一僵,抬起眼睛直视太皇太后。
  她心里焦急,这个时候,赵珣还在上朝,就是传消息也来不及了,赵蘅玉看见太皇太后的人已经将延福殿围得水泄不通。
  “娘娘——”
  忽然间,花钿的声音响起。
  花钿带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她急着说道:“在乳母屋内,搜到了此药。”
  花钿将药包交给太医,太医细细查验,点了点头,道:“的确,应当就是这寒凉之药害了大皇子。”
  花钿和燕支相视一笑,殿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蘅玉逼视着太皇太后,缓慢说道:“太皇太后安插这两个乳母到臣妾宫里,让她们服药,命她们给獬儿哺乳,借此来谋害獬儿,你的……曾孙,皇祖母,你好狠的心肠。”
  太皇太后并没有注意到赵蘅玉话语间的停顿,她半晌没有说话。
  赵蘅玉只感到额头胀胀的疼,她一心牵挂着獬儿的病,已经没有心思和太皇太后牵扯不休,她冷下脸,说道:“恕臣妾不能远送。”
  太皇太后却说道:“皇后,你看清楚这药包。”
  赵蘅玉不解,她皱眉看着太医手中的药包,骤然间面色一变,她认出来了桑皮纸上的小小印记。
  永安侯府的的印记。
  这桑皮纸包的明明是斐苑娘送来的避子药,怎么会被人用来包了害獬儿的毒药。
  赵蘅玉猛地抬眼,看向了太皇太后。
  这是她设下的局。
  太皇太后淡漠说道:“皇后,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她道:“你伙同永安侯府,谋害大皇子,人证物证惧在。”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太监宫人顺势而出,围住了赵蘅玉。
  燕支和花钿阻拦不急,只得凄厉喊道:“娘娘!”
  转眼间,赵蘅玉已经被带离了延福殿。
  .
  赵蘅玉母子被太皇太后的人塞进了密不透风的马车里。
  走出延福殿的时候,赵蘅玉抢过了太监怀中抱着的獬儿。
  太皇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由她去。”
  太皇太后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赵蘅玉抱着獬儿,被推进了一座破旧的庵庙里。
  她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作何打算,是将她和獬儿当做是谈判的筹码,还是干脆想要他们的性命。
  她抱着獬儿坐在破庙里的蒲团之上,警惕地望着太皇太后派来盯着她的人。
  她观察了许久,那些人眼下并没有动手杀她的意思。
  危机感稍稍解除,赵蘅玉抱着獬儿轻轻摇晃,她试了一下獬儿的额头,好像没有那么烫了。
  赵蘅玉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心里琢磨着自己逃出去的胜算。
  她透过残损的墙,看着破庙之外。
  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獬儿这个稚子。
  但是,虽然困难,若是为了一线生机,她也必须去试。
  她咬了咬唇,暗中观察太监们。
  这时候的他们还是很警觉,死死盯着赵蘅玉不放。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要等,等到他们松懈之时……
  吱呀一声,沉重的门被推开了,寒意裹挟着风雪扑面而来,赵蘅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太监们神色警惕,赵蘅玉心中涌起期待……
  但缓步走进来的,竟然是陈敏敏。
  陈敏敏身侧的翠微端着一方漆黑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酒壶和一只酒盏。
  赵蘅玉望了望托盘,明白过来,她淡淡道:“陈妃,生产不过两日,竟能下榻走动了。”
  陈敏敏面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赵蘅玉望着陈敏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说道:“我与你并无仇怨,为何非要如此?”
  陈敏敏面容扭曲,她笑道:“并无仇怨?”
  她厉声道:“从小,你事事都要与我攀比,我想要的,你总是要抢去,文若哥哥也好,圣上也好,皇后之位也好。”
  她眼底有了疯狂之意:“皇后之位本就该是我的!”
  赵蘅玉冷漠看着她,并无动容。
  陈敏敏凄厉说道:“若没有你,我会是太子妃,会是皇后,我的儿子会成为太子、皇帝,可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她摸着肚子说道:“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没了?那是我和圣上的孩子……”
  赵蘅玉冷冷道:“你行巫蛊之术,害人不成反受其殃,活该。”
  陈敏敏怒道:“闭嘴!”
  陈敏敏疯狂喊道:“将毒酒给她灌下去、给她灌下去!”
  翠微托着托盘缩了缩脖子,太监们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太皇太后暂且没有吩咐处死皇后,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敏敏笑了一笑:“你们不敢?本宫亲自来。”
  她拿起酒壶和酒盏,动作婷婷袅袅,她笑着走来,对赵蘅玉说道:“皇后,臣妾来送你最后一程。”
  赵蘅玉抬起眼睛:“你应当庆幸,那个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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