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图南朵
时间:2022-10-14 17:25:05

  她忽而看向了赵珣,他们相视一笑,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走进风雪中。
  她仿佛知道,从此,再无风雪。
  天色渐晚,赵蘅玉抬起了头,看向了天边的一轮圆月。
  月亮升起来,落在高山之上。
  此时此刻,此年此景。
  山月相逢,人影成双。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那日之后, 赵珣将魏国公府中人悉数清算,屹立三朝而不倒的鼎盛家族,终于轰然倒塌。
  或许是见大势已去, 或许是心灰意冷,太皇太后自请离宫, 赵珣不曾有过挽留。
  他将太皇太后迁入当年他生活过的行宫里,太皇太后走时, 只带了芳嬷嬷一人。
  黄嬷嬷闻讯赶来, 求赵珣念在母子情分上,放太皇太后一马。
  赵珣无动于衷。
  太皇太后不曾有过期待,也没有伤心, 她上了马车。
  尘土滚滚, 太皇太后掀开车帘看了赵珣一眼, 过去的二十年里, 她有过无数机会好好看他, 但她从不肯正眼看他。
  这也许是最后一眼, 她的心底蓦地有了不舍和后悔。
  她放下车帘,并不知道他们母子是否有和解的那一天。
  赵珣负手, 站在宫门外看了许久。
  赵蘅玉悄然走近了他,为他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说道:“外头风寒,回去吧。”
  赵珣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他问道:“你身上伤还痛吗?”
  赵蘅玉道:“不过是皮外伤,好全了。”
  赵珣又问道:“獬儿今日怎么样?”
  赵蘅玉道:“太医说已经大好了, 可獬儿总哼哼唧唧的粘着人, 像是依旧不舒服一样。”
  赵蘅玉被赵珣牵着往前走了两步,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太皇太后渐渐远去的马车。
  当年之事尘归尘土归土, 但赵蘅玉忽然间有些放不下了。
  若父皇和太皇太后之间是那般沉重阴暗的感情,那她母妃当年是充当着什么角色?
  她母妃弥留的时日,快活吗?
  赵蘅玉心中的疑问盘桓不休,她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早上,来到兰妃的陵墓前祭拜。
  兰妃没有安葬在妃陵,也没有葬在季家,她的坟冢在京郊的一座青山山。
  今日,青山已经变成素白的银山,赵蘅玉身穿素色的斗篷,冒着风雪上了山。
  赵蘅玉站在墓碑前,意外看到有清扫过的痕迹。
  赵蘅玉以为是季家人来过,她没有多想,摆好祭品,往兰妃的坟前磕了头。
  赵蘅玉吩咐燕支花钿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母妃有话要说。”
  赵蘅玉跪坐在坟前,为兰妃烧纸钱。
  火烟熏得她眼睛发酸,赵蘅玉声音飘忽道:“母妃,女儿不孝,从不知晓当年你郁郁而终的真相……”
  火舌烧到了赵蘅玉的指尖,她恍若不知,她不安道:“我如今已经嫁人生子,母妃,你答应这门亲事吗?你……原谅我吗?”
  风呜呜地吹,鹅毛般的雪落在纸钱上,火熄灭了。
  赵蘅玉愣愣:“不原谅……”
  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踏过厚厚的雪,踩得雪面咯吱作响。
  “娘娘从未怪过公主,谈何原谅?”
  赵蘅玉怔怔转身,看见一个妇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一身素白衣裳,篮子里塞满了香烛纸钱。
  赵蘅玉擦了擦泪,迟疑道:“你是……”
  她看着妇人的脸,慢慢回想了起来,在她尚且年幼时候,常常陪在兰妃身边的宫女,红姑姑。
  兰妃去世后,赵蘅玉再也没有见到她,后来赵蘅玉才知道,她离开了后宫。
  赵蘅玉仰头看着她:“红姑姑。”
  红姑姑弯下腰来,像小时候一般,轻轻擦去了赵蘅玉眼角的泪,她说:“先帝最喜娘娘性情至纯,我原先以为这是娘娘的不幸,后来渐渐明白,这也算是娘娘的幸运了。”
  红姑姑放下了竹篮,在兰妃的坟边跪了下来,摆好了香烛供果,她声音沉静:“娘娘与先帝少年相识,懵懂生情,后来她嫁给了季大人,此情便戛然而止。婚后娘娘与季大人举案齐眉,也算是称心如意,可是没有想到,一日与先帝重逢,先帝就强要娘娘入了宫。
  娘娘伤心过,也对季大人心中有愧,可是人心是肉长的,先帝对娘娘千般疼爱,娘娘怎能不动心?”
  红姑姑看见赵蘅玉惊讶地抬头,她颔首道:“娘娘从不知道先帝和太皇太后的旧事。”
  红姑姑笑了笑:“娘娘这一生,稀里糊涂,爱过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也都将她视如珍宝,虽然宫里最后的日子不能称心如意,可是,有情饮水饱,娘娘最后释怀了。”
  赵蘅玉怔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母妃是因何而死?”
  红姑姑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也怀疑过娘娘的死是否与太皇太后有关,当年的太医年老回乡后,我还追到了他的老家,太医惊讶失笑,告诉我,的确是娘娘身子骨弱,命中无子。”
  赵蘅玉愣怔:“命中……无子?”
  红姑姑叹息道:“本想为心爱之人诞下子嗣,却是伤了身,天意弄人啊。”
  红姑姑望着赵蘅玉,说道:“娘娘是至情之人,怎会阻挠自己的女儿嫁给所爱之人呢?”
  赵蘅玉她感到睫毛坠坠,眼泪落了下来。
  红姑姑目光落在赵蘅玉的手上,说道:“公主,小心烫手。”
  赵蘅玉低头,发现那本应熄灭的火焰,不知何时烧了起来。
  原来火苗自始至终没有熄灭。
  红姑姑祭拜完兰妃,又挎着篮子慢慢离开了。
  赵蘅玉用帕子拭了拭泪,也站了起来。
  她转身,却看见远远的,赵珣抱着獬儿走了过来。
  走近了之后,赵蘅玉发现赵珣神情焦躁,隐约有些不安,他绷紧下颌,捏了一下獬儿的胖胳膊。
  獬儿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赵蘅玉有些惊讶地发现,一贯说话黏黏糊糊的獬儿这次出奇地利落。
  赵珣又捏了捏獬儿的胳膊,獬儿口齿伶俐道:“娘,我们回宫吧。”
  獬儿小脸严肃,赵蘅玉有些不解。
  她视线上移,看见这父子两人神色几乎一模一样。
  赵蘅玉明白过来:“你以为……我要走?”
  以为她要离开,所以巴巴地带着獬儿过来,企图用獬儿来挽回她?
  赵蘅玉看着这父子二人,只觉得想笑。
  想笑,可是心里暖暖的,像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陡然走进温暖如春的花房。
  赵珣瞬间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他神色陡然松懈,而后刻意绷住了神色。
  他装作自己不曾有过百转千回的惶惶心思,刻意云淡风轻,牵住了赵蘅玉的手,说道:“走吧。”
  赵珣一手拉着赵蘅玉,一手抱着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
  鹅毛大雪中,一家三口的声音偶尔传进了风里雪里。
  “过几日就是年节了,火药房做了新样式的烟花……”
  “过年——要糖糖——”
  “獬儿闭嘴!”
  “呜啊啊啊啊啊——”
  “不许凶獬儿!”
  “……好。”
  过年了。
  忠勇侯府张灯结彩,季獾儿带着小妹妹在府中穿来穿去,讨了不少的红包。
  季獾儿跑到外院的时候,正撞在了父亲的身上,他连忙缩了缩头,躲在妹妹后头。
  季恒教训了季獾儿一通,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一同去主屋拜见父亲季兆。
  一家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吃了年饭。
  以往的风雨已经过去,忠勇侯府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
  魏国公府不复从前。
  如今,也不能叫做是魏国公府了。
  陈季之踏入他生活二十来年的地方,曾经,他在这庞然大物中如蝼蚁一般生活,如今,他成了这府邸的主人。
  魏国公府牌匾已经卸下,新的牌匾在年后就要挂上,辅国将军府。
  陈季之拒绝了魏国公的爵位,不光是因为他谦虚谨慎,更是因为,他厌恶这个名号。
  陈季之昂后阔步走出了曾经的魏国公府。
  .
  斐苑娘刚发现她不小心怀了孕,大过年的,她任性回了娘家。
  记不清到底是药失了效,还是叶九性子急忘了,斐苑娘借此拿捏了叶九郎一番,高高兴兴回家。
  她从小微小谨慎,婚后却渐渐活得肆意,这此回来,疼爱妹妹的兄长也忍不住数落她。
  斐苑娘委屈说道:“父亲好不容易回家,这个年节,我想要一家团聚一会儿。”
  斐文若悠悠叹了口气,这下责备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主屋的毡帘被婢女打起,斐父迈步走了出来:“文若、苑娘。”
  斐文若和斐苑娘抬头,不由得各自眼睛酸涩,却是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
  今年宫里人少了一些。
  太皇太后迁居行宫,陈妃身死,李妃在前段时间离宫。
  也许是察觉到不妙,张妃在年前也向赵珣自请离宫,赵珣大手一挥放过了她,让她回家,准许她自行婚嫁。
  张妃却不敢自行婚嫁,她回了家,学着李妃,得了宫里的奉养,在家里算是过得舒心惬意。
  这么多人走了,宫里原应冷清一些,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这天刚一天亮,獬儿就带着小太监从宫里东边跑到西边,南边跑到北边,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到了夜里,獬儿终于困了,在一声声的烟花声中,酣然入睡。
  帝后二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将儿子扔给了乳母,偷偷跑了出去。
  赵珣牵着赵蘅玉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城楼之上。
  赵蘅玉仰头,看着璀璨的烟火在晚空中炸开,淡淡的火药味混着微寒的风拂过赵蘅玉的脸。
  她和赵珣看过几次烟花,每次的心境都迥然不同。
  她只管怔怔看着烟花,全然忽视了身边的赵珣,这引起了赵珣的不满。
  赵珣握紧赵蘅玉的腰肢,幽怨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赵蘅玉回神,看向了赵珣。
  他站在漫天烟花之下,浓黑修长的眉轻轻拧起,薄唇紧抿,等待着她的回答。
  赵蘅玉愣了愣,她眨了一下眼,道:“……新年好?”
  赵珣眉毛拧得更紧,他讪讪道:“算了。”
  他抬头去看烟花,看得心不在焉。
  忽然间,他感到手掌里被塞入一只柔软的小手。
  赵蘅玉依着他,踮起脚,呼吸轻拂过他的耳垂,她飞快说了句话。
  赵珣低头看她,只见她害羞得眼神躲避,瞳颤轻微,眼波中如有烟雾袅袅。
  她对赵珣说:“我心似君心,不负相思意。”
  江水不竭,离恨已休。
  我心似君心,不负相思意。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又加了一个小尾巴,这是真的正文完结_(:з」∠)_
  最后的几句化用了一下《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原诗: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下一本开《艳婢》,放个文案,求个收藏~
  姜姒是夫人支给陆淮之使用的奴婢。
  每次夜里她都是跪在地上,微汗香融,陆淮之从不给她留一丝体面。
  姜姒知道,陆淮之厌恶她这个继母派来的奴婢。
  哪怕对她的身体食髓知味,陆淮之对她这个卑贱的奴婢,也生不出一丝情谊。
  *
  姜姒走后,陆淮之三天三夜都没有想明白,一个区区奴婢,竟然为了逃离他,要匆匆嫁予一个匹夫了此一生。
  任凭他权倾朝野、任凭他姿容无双。
  全无用处。
  弃之如草芥的滋味,陆淮之第一次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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