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桃是杨春芝的独生女,宋枝蒽的表姐,大学刚毕业。
为了拿到在帝都的高薪工作,李桃桃和谈了六年的男朋友分手,和大她十来岁的上司交往了。
为这事,杨春芝气得一个多月都没搭理她。
宋枝蒽知道她的用意和担心,只能说出实情,“他跟何恺是朋友,我们三个以前在同一所高中念书。”
“何恺的朋友啊。”
杨春芝诧异之后恍然,“那怪不得。”
一切找到合理的解释,她没再说什么。
后来舅舅李堂亮收拾好后厨,三个人便一起关了店门,打车回家。
到家时已近凌晨。
外婆早早睡下。
宋枝蒽透过门缝看了她一眼,而后才去洗澡睡觉。
或许是受杨春芝那番话的影响。
宋枝蒽即便脑子累得像个运转到极致的陀螺,可一闭上眼,还是不自觉想起今晚再度见到的祁岸。
几年过去,男生外貌并没因骨骼生长而变化,皮相和骨相依旧处在颜巅,出类拔萃。
气质却褪去青涩,历练出沉稳凌厉的痞气,和满分拿人的蛊惑。
也不怪舅妈多想。
像祁岸这样的天之骄子,但凡是个正常姑娘,都会忍不住多花痴几眼。
正因如此,宋枝蒽才没跟杨春芝说实话。
那就是,在何恺和祁岸之间,她先认识的人,其实是祁岸。
那是高二那年的夏天。
十七岁的宋枝蒽因家庭变故,随着在城里做保姆的外婆,在雇主家别墅的阁楼安顿下。
盛夏里。
烈日当空,葱蔚洇润。
刚从淋浴房洗好澡出来的宋枝蒽就在阁楼门口,第一次看到了祁岸。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深蓝色制服长裤,肩宽腿长,蓬勃清爽,十分闲散地靠坐在她那张旧椅子里。
浓长的眼睫低垂,修长指节漫不经心地翻着她那本已经旧了的习题册。
金色日光被枝叶剪碎,透过玻璃洒在他立体精致的侧颜上,勾勒出一圈暖茸茸的光晕。
和初来乍到紧绷局促的宋枝蒽相比,他显然恣意放纵,又骄傲任性。
宋枝蒽怔然站在原地。
想说话,却又因为怯懦而不敢开口。
如同等待一场漫长的审判,直至少年视线停留在习题册的扉页。
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门口,祁岸不疾不徐地撩起眼波。
深眸内勾外翘,他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披着湿漉长发,眼尾处长着暗红色胎记的女孩,一字一顿开口,“宋,枝蒽。”
被叫名字的宋枝蒽仿若哑住。
男生却轻扬冷眉,音色磁朗地问,“梅姨接来的外孙女?”
轻飘的语气里,几分顽劣和谈不上友好的窥探,让人很容易产生不安。
“……”
宋枝蒽生涩回了一个“是”。
说完,她垂眼抿唇,不再吭声。
像一只受了惊又没底气抢回自己地盘的兔子。
似乎觉得有意思,祁岸淡扯着嘴角,把书撂在一边,抄着口袋走到她跟前,“不好奇我是谁?”
“……”
宋枝蒽抬眸看他。
眼前少年高眉深目,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吊儿郎当地站在那,挡住整片明媚日光。
偏湿润的空气里,缱绻着属于他身上清爽好闻的皂角香。
见她不说话,祁岸干脆倚在门框,要笑不笑地盯着她,“问你呢,哑巴了?”
不算友好的字眼,被他说出一种招猫逗狗的语气。
宋枝蒽哪里见过这阵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我认得你。”
乌黑的瞳眸仿佛盛了一汪清泉,荡着怯生生的涟漪。
少年挑眉。
听到宋枝蒽用很小的声音说,“你是这家的……”
似乎在脑中寻找合适的词汇,她眼睫颤了颤,蹦出几个字,“雇主的儿子。”
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闹了半天是这么个形容。
祁岸唇边卷起玩味痞气,嗤笑了声。
正想说什么,楼下忽地响起另一声叫喊,“我说大少爷,你他妈有完没完?什么时候能下来,快迟到了!”
“催什么催!”
祁岸冲外面喊了一嗓子,腔调不耐,浮浪不经,“那么着急滚回你妈肚子里去。”
或许是他的侧脸轮廓太过优越,宋枝蒽没忍住,多看他一眼。
然还未躲开,就被祁岸抓个正着。
“小蝴蝶。”
他忽然打趣似的叫她。
宋枝蒽懵住。
什么小蝴蝶?
祁岸冲她挑眉,指着自己狭长微挑的眼尾,“这里,不像蝴蝶翅膀么。”
“……”
宋枝蒽表情看起来更呆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那碍眼的胎记。
但紧跟着,那种新奇的心情,就变成了尴尬和羞赧,促使宋枝蒽习惯性地侧过头,只露出没有胎记的半边脸。
被湿发半遮半掩的耳朵,也明显红润起来。
看到这一幕。
少年嘴角弧度更深几分。
他漫不经心地直起身,懒洋洋地开腔,“行了小蝴蝶,我得走了。”
宋枝蒽缓缓转过头。
有些难以接受他用这么奇怪的称呼叫自己。
偏偏少年毫不收敛,深邃的长眸似笑非笑,语气郑重如同命令,“记住了,我叫祁岸。”
“……”
“耳刀祁,回头是岸的岸。”
……
思维一旦陷入往事就会变得迟钝。
宋枝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觉被过去的回忆不断侵袭着脑细胞,拽着她在梦里徜徉一遍又一遍,等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窗外的陈年老树在五月的天里野蛮生长。
浅薄的光影被错落的枝叶剪碎,伴着勃勃生机的鸟叫,把宋枝蒽从不大稳当的睡梦中叫醒。
在枕边摸到还连着充电线的手机,她睡眼惺忪地拿起来,按亮。
不到九点的时间。
想到周六没课。
宋枝蒽决定再懒一下。
不想刚翻了个身,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是蔡暄在找她。
宋枝蒽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摸起手机睡眼惺忪地“喂”了声,哪知回应她的,是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嗓。
“喂,枝蒽?”
僵化的意识被这还算温柔的嗓音彻底唤醒。
宋枝蒽一瞬木然,几秒后撑起眼皮,略意外地望着天花板,“何恺?”
听到她的声音,那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找到你了。”
宋枝蒽:“……”
冷战几天,她突然有些不适应何恺用这么耐心温柔的口吻说话。
默了默,她平声道,“有事么。”
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陌生冷淡。
何恺似乎也感知到,再开口的腔调里,掺杂一丝少有的被动,“我在你宿舍楼下。”
宋枝蒽收拢握着手机的手,没说话。
何恺语速很慢,“枝蒽,我知道你生我气,但有什么事我们能不能当面谈,别冷战?”
作者有话说:
因被人指摘我女主人设像《你听得见》女主,在此解释。
存稿我五月就开始写,那本书女主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被指摘才点开知道那本女主眼睛也有胎记,眼睛有胎记不是什么绝世独梗,十几年前的第二梦就是眼睛附近有蝴蝶疤痕。
我的女主是眼尾一块很难看的胎记,被男主起的小蝴蝶外号,长大后激光祛除不见了。至于那本书怎么写的我不清楚。
且女主穷美惨文静晋江一抓一大把
所以拒不接受污蔑
那本书发文日期6月16号发的,我5月25写的存稿,设定更早,6月9号写完的第三章 ,就是本章
@竹内个纸看截图证据
且已和另一本书作者沟通完,对方也在作话发了声明
创作不易,说话前请深思熟虑
第四章
“别冷战?”
“拜托,到底是谁先开始冷战的?”
“真是贼喊捉贼。”
乘地铁回学校的路上,蔡暄在电话里气不打一处来,“一大早就找我,问你在哪儿,说打不通你电话,我懒得理他,他就一直打,后来没办法,我才下楼。”
“我看他是真紧张,就把电话借给他找你。”
“不过你也别随便心软,借着这次给他点儿教训,别让他总觉得自己是盘菜。”
宋枝蒽手握栏杆扶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平静。
她轻嗯了声,“不会的,别担心。”
说这话,也不全是为了让蔡暄放心。
而是这次吵架,确实让宋枝蒽感到疲惫。
两人在一起三年,感情一直有磕绊。
不管大事小事,多数都是何恺先闹脾气,被动的宋枝蒽选择包容。
偶尔两人都在气头上,也要等冷战够了,彼此才会心照不宣地各自抛来橄榄枝。
但像这次,宋枝蒽非但没主动求和,还在何恺找她时做冷处理,诚然开天辟地头一次。
或因如此,何恺才有那么一点危机意识。
比如,在把宋枝蒽约来甜品店之前,何恺特意为她点好爱吃的甜品和厚乳拿铁。
态度也没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和她闲聊几句,就切入主题,说那天聚会是别人撺掇,跟他没关系,聚会也没女生。
“而且我那天确实感冒了,知道你给我送药,就立马下去拿。”
“之所以这两天不找你,是因为我吧……我确实在赌气。”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找我,结果你还真没。”
何恺有些委屈,求和似的看着宋枝蒽,“你看,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咱俩别闹了成吗?”
“……”
宋枝蒽莫名不喜欢这话。
什么叫别闹?
她抬眸看他,话有几分不客气,“我没跟你闹。”
“我那天说过了,外婆身体不好,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何恺赶忙点头,“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以后我不这样了,行吗?”
虽然在认栽,听起来却更像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服软。
饶是平日里温软惯了的宋枝蒽也攒起眉,“你没有不好。”
她想往下说,却突然词穷。
何恺刚好抓准时机见缝插针,“是啊,我没不好,你也没做错,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咱们就当这事过去,你也别再拉黑我了,行不行?”
很少见到这样急切的何恺。
宋枝蒽哽住。
周围人也在这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宋枝蒽脸颊蕴热,说不清是尴尬发作还是一时心软,不知不觉点头,但丑话也说在前头,“我想先冷静几天,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关系。”
何恺刚绽放的笑刹那僵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枝蒽顿了顿,说出实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相处得很累。”
……
说出心中所想,回学校的路上,宋枝蒽心情格外平静。
何恺则沉默了一路。
两人来到宿舍附近的小超市,宋枝蒽要买些日用品,正想让何恺回去,何恺却抢先一步开口,“那这几天,我可以找你么。”
不得不承认。
这话多少打动宋枝蒽。
她以为以何恺性子,会骄傲地选择继续冷战。
堵在心里的气消退几分。
到底是谈了三年的感情,宋枝蒽点了点头,“可以。”
闻言,何恺终于露出笑模样,好似想通什么,“行,我明白了,不就是好好表现么。”
语气又开始张扬。
宋枝蒽抿起唇,不大自在地别开头。
不想下一秒,目光忽地捕捉到从超市出来的某道颀长高拔的身影。
祁岸一身休闲服,骨节分明的手勾着一瓶冰饮,轮廓英挺漠然,正迈着长腿和同行男生一起从超市阔步出来。
分明是很平常的一幕,却因他恣意凌厉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注意到她的目光。
祁岸也朝宋枝蒽的方向望来。
五月微风正当时。
掺杂着碎金般的日光煌煌落在男生净白的皮肤上,晃出半透明的质感,祁岸半眯长眸,一瞬不瞬望着宋枝蒽。
那副神情模样,与昨晚回忆中的场景不谋而合。
没想到自己会连续三天碰到祁岸,宋枝蒽思绪霎时不大利索,忘记移开眼。
同样的,身边的何恺也看到了他,表情甚至比宋枝蒽还讶然。
倒是和祁岸一起走过来的谢宗奇,心思单纯脑子简单,发现他们后,第一时间喊了嗓子,“我靠,这不恺哥和枝蒽妹妹吗?好巧啊!”
宋枝蒽眸光闪了闪,低声道,“好巧。”
何恺在旁僵硬出声,“你怎么在这。”
这话显然是对谢宗奇说的,可眼睛却看向祁岸。
谢宗奇一乐,晃了晃手里的篮球,“当然是找岸哥打篮球啊。”
话头转到当事人身上。
祁岸淡扫何恺一眼,磁嗓如朗刃,“你呢,来做什么。”
几分疏离的明知故问。
不像寒暄,倒像不怎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