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窦——竹枳
时间:2022-10-15 13:23:58

  眼帘垂下。
  宋枝蒽带着重新整理好的思绪继续听课。
  旁边两位却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因为这件事争执得不太开心,下半节课都没怎么说话。
  往后几天,蔡暄也都没提何恺,更没让宋枝蒽要祁岸微信,但同时,她也不再吃何恺送的零食。
  何恺对这事全然不知。
  宋枝蒽也没再让他送东西。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碾平很多事,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慢慢开始回温。
  转眼到了中旬。
  宋枝蒽终于收到去年她为某本当红小说做海外翻译的稿费尾款,还算丰厚的一笔,足够解决她近两个月内的“燃眉之急”。
  宋枝蒽预留出她需要的部分,剩下均分三份,给舅妈转了一份作为她和外婆的生活费,又取出现金给外婆留了一份。
  剩下的那份,她专门去外汇银行,打到母亲李望秋的日本账户里。
  宋枝蒽父亲去世的早,高中以后除了外婆供养,就是在日本打工的李望秋负担她的生活费。
  之所以学日语,也是因为她想在毕业后去日本留学,与母亲团聚。
  只是李望秋这两年越来越忙,两人沟通的频率也逐渐降低,有时候一个月只能通上一两次电话。
  宋枝蒽知道她不易,从不说什么,但就算如此,心里也难免会有期待。
  回学校的路上,她犹豫好久,才在微信开口:【妈,我下个月末生日,你能回来吗?】
  发完这条,宋枝蒽心潮不自觉起伏。
  其实两人之前就约好要五一见面,但李望秋负责的项目突然出了点意外回不来。
  懂事的宋枝蒽表示理解,但也还是想和李望秋见一面。
  然而直到她回到学校开始上自习,李望秋都没回复。
  倒是杨春芝打来电话。
  怕打扰到走廊里默默背书的学生,宋枝蒽专门去一楼大厅接。
  果不其然,杨春芝开口就谴责她转钱。
  “赡养老人是一家人的事,你一个小孩给什么生活费,你一个月又能回来住几天。”
  “再说了,你还要攒钱,自己都自顾不暇,我们又怎么好意思收。”
  虽然语气严肃,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关爱。
  宋枝蒽欲言又止了会儿,“那我先存着,等你们需要了再拿。”
  “我们不缺钱,”杨春芝又强调一遍,“你管好自己就行。”
  终究说不过她,宋枝蒽只能妥协。
  杨春芝一颗心放下,多叮嘱她两句,而后才提起另一茬,“对了枝蒽,有个事儿我要跟你说,就上次过来给你捧场的几个男孩,你记得吧。”
  思绪被她的话带出一个转弯。
  宋枝蒽神色突兀一滞。
  ……祁岸?
  杨春芝有些惭愧地把前因后果道出,“之前我不是说他消费440给了500吗,结果我前几天整理票子才发现,我那天算错账了,他那桌才消费320。”
  此话一出。
  宋枝蒽有些恍然。
  杨春芝哭笑不得,“多收人60我就够过意不去了,这下好了,多收人180,搞不好人家背后说我们是黑店。”
  “……”
  “黑店不至于,”宋枝蒽脱口而出,“祁岸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我都不能多收,”杨春芝用微信给她转一百八,“只能拜托你帮我把钱还给他。”
  那边似乎有急事,杨春芝丢了句“先不跟你说了我这着急”匆忙挂断。
  嘟嘟两声忙音。
  宋枝蒽难免发懵。
  只是不管怎么说,一顿饭多收人180确实说不过去,这种误会也的确应该尽早解决。
  但问题就是,她没有祁岸的联系方式。
  如果要把钱给他,她就只能找人打听,再不然,就去托何恺帮忙。
  很明显,这个办法最简单直接。
  但问题就是,她如果跟何恺说这件事,何恺免不了又要多想。
  可如果不通过他……
  宋枝蒽试想一下自己主动去打听祁岸联系方式的情景,估计刚问出口就会被人误会。
  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算了。
  还是给何恺打电话。
  下定决心,宋枝蒽不知不觉来到饮料机前,
  盯着柜里花花绿绿的瓶子拨通电话,却不想接电话的人不是何恺,而是去何恺那儿取东西的谢宗奇。
  “恺哥啊,他在洗澡呢,不然我帮你把电话给他送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宋枝蒽先是惊讶,继而不自觉轻松起来。
  “不用,不用找他,找你就行。”
  “找我?”
  谢宗奇纳闷,“啥事儿。”
  宋枝蒽喉咙有些发紧,“我想请你帮我给祁岸转些钱。”
  “岸哥?”
  那边惊讶得拉长音,“你给岸哥转啥钱。”
  宋枝蒽正要解释。
  身后倏然扬起一道混着沙砾般磁性质感的男嗓,“给我转钱干什么。”
  平平静静的嗓音,像雨滴落在青石板。
  宋枝蒽只觉耳膜隐约震颤了下,心跳也仿佛踩空。
  北川大新校区绝对不小,但说大,也大不到哪去,所以在教学楼里遇到,还真算不上什么纳罕新鲜事。
  可即便心里明白。
  宋枝蒽抬眸的一瞬,也还是不经意泄露出一丝慌乱。
  反倒是倒映在饮料机玻璃门上那张道冷峻身影,神容自如,一双狭长幽邃的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对视两秒。
  宋枝蒽转过身。
  多日未见的祁岸散双手抄袋,宽肩松垮挂着休闲包,真切地站在她面前。
  依旧是那副长眸半敛,居高临下的嚣桀之态。
  或许是他本就要买东西,两人距离近得暧昧异常。
  稍稍一呼吸,就能闻到他身上浅浅氤氲在空气中,沉凛孤傲的檀木香尾调。
  耳边,谢宗奇还在说话,“喂?人呢?”
  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宋枝蒽半吞半吐道,“……没事了。 ”
  说完,她挂断电话。
  头顶那道视线依旧存在感极强。
  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祁岸盯着她,“为什么给我转钱。”
  声音听着些许沙哑,没什么情绪。
  却莫名压迫。
  宋枝蒽顷刻缄默,如坠梦中之感漫上心头。
  轻抿了下唇,她听到自己轻而糯的咬字,“那天我舅妈给你算错账,多收了你好多钱,她过意不去,让我帮忙转交。”
  随着说话,宋枝蒽视线上移,因而发现祁岸今天眉目格外沉静,面色也隐约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似乎并不意外是这件事,祁岸沉声静气,“不用。”
  “……”
  “不差那点。”
  说完,他绕过宋枝蒽,对着饮料机的二维码扫了瓶饮料。
  宋枝蒽不自觉站到一旁,在他把功能性饮料取出来后,才开口,“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毕竟不少,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舅妈会过意不去。”
  说话间,宋枝蒽点开微信,态度有种不自知的殷切,“麻烦你……把二维码亮一下。”
  略带请求的口吻,乖得跟什么似的。
  哪里像还钱,分明像主动找人借。
  干涩的喉咙泛起一股痒意。
  祁岸拧开瓶盖,脖颈微扬喝了口。
  液体顺过食道带起涌动的喉结,下一瞬,他掀起慵懒的眸,吊着眼梢看向宋枝蒽。
  宋枝蒽被他蛊惑勾人的脸意味深长地一瞧,耳根更有些发烫。
  指尖轻颤了下,她敛声,“不然,我让何恺……”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祁岸浓眉一蹙。
  之前那点耐心仿佛烟消云散,顷刻间,语调也换了一副更没温度的,“手机。”
  “……”
  宋枝蒽微微一怔。
  祁岸不大耐烦地朝她伸出手,五指修长,掌心朝上。
  宋枝蒽顿了下。
  倒也听话地把手机放上去。
  只是动作谨慎又局促,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
  祁岸眼底划过一抹极轻的嘲意,随后垂眸,略低出一截净白脖颈,不做声地摆弄。
  没几秒,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却不接,把手机还给宋枝蒽。
  宋枝蒽接过来,低眉看了眼屏幕。
  这才反应过来祁岸是用她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钱就当存在你那儿。”
  祁岸不咸不淡开腔。
  “……”
  宋枝蒽缓缓抬头。
  “你们家不是有外卖么。”
  祁岸淡撇着她,语气像在敷衍,却有种不容反抗的强势,“以后想点,再给你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岸哥:挺好,还知道找上门()
 
 
第六章 
  也不管宋枝蒽什么反应。
  丢下这句不走心的话,祁岸收回目光,仗着身高腿长目不斜视地阔步从她身边绕过。
  棉麻肩袖和他的外套摩擦,发出微乎其微的一声。
  紧绷的心脏也在这一瞬下坠。
  仿佛摔在静水中。
  咚一下。
  等祁岸上了二楼,宋枝蒽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宋枝蒽顿了下,接通,听见谢宗奇无奈的声音,“枝蒽妹妹啊,你怎么说挂就挂。”
  “……”
  宋枝蒽指尖收拢,说了句抱歉,顺便解释她已经找到办法给祁岸转钱。
  谢宗奇不爱多管闲事,就没多问,“那行,解决了就行。”
  正要挂断电话,宋枝蒽却有些吞吐,“这件事可不可以别告诉何恺?”
  谢宗奇啊了声,“你别说,我刚还真忘了告诉他,送完东西就从他家出来了。”
  “……”
  宋枝蒽神经一紧。
  谢宗奇笑,“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嘴不碎。”
  宋枝蒽这才松了口气,又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电话挂断时,其他来上课的学生也陆陆续续进了教学楼,三三两两地结伴,一楼大厅很快变得喧嚣。
  宋枝蒽望着那些人的面孔,脑中鬼使神差地涌上一个念头。
  ……
  国际金融学这课是出了名的魔鬼。
  教课的是学院深老教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背手往门口一站,专抓那些迟到的上课挑着回答问题。
  答得上来还好,答不上来,就要承担被他记住且下节课精准点艹的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远没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却提前进教室。
  可就算如此,也有一些人胆大包天。
  比如祁岸宿舍那几位。
  通宵打了一晚上的游戏,第二天起不来,一人出了二十块买通宿舍里最爱勤工俭学的邹子铭,让他帮忙点到。
  邹子铭看着斯文,脑子比谁转得都快,他在祁岸后头进来,手里拎着几瓶便宜饮料,给前排男生一人一瓶,让他们帮个忙。
  最后一瓶贵的,放到祁岸桌上。
  靠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祁岸掀了掀眼皮,又闭上。
  换校区的缘故,金融系这阵子盯得紧,往常祁岸都在自己那儿住,这阵几乎被扣在学校。
  偏他那几个舍友一到晚上就磨牙打呼噜,闹得他连续三天没睡好。
  再加上昨晚上不知谁把窗户打开,祁岸一早就发了烧。
  台上老头讲得激情澎湃,邹子铭在底下转着笔开玩笑,“我看你还是别硬撑了,不如我在论坛上发个贴,说你病了,准有好心姑娘排队送药。”
  祁岸没说话,挂着一脸生人勿进的气场垂眸拨弄手机。
  整堂课安静得除了一个“到”字半声都没吭,却引得周遭姑娘一有机会就朝他身上瞄。
  后来还真让邹子铭算准了。
  下课铃打响没多久,就有女生过来给祁岸送东西。
  白色塑料袋里装着一盒药,还附带个粉色小信封。
  邹子铭用手肘撞了撞祁岸。
  祁岸摸着脖子由下至上地抬起眸。
  女生被他那双深湛的眼看得有些害羞,“外面有人托我给你的,是个女生。”
  一听女生,邹子铭老神在在地笑。
  祁岸却没什么兴趣地敛回目光。
  “谢了。”
  冷漠无情的一句。
  女生抿抿唇走掉。
  邹子铭把粉色信封拿出来,以为是情书,结果看到漏出来的一个边,“怎么还有180块钱。”
  “……”
  祁岸操控游戏的手一顿。
  邹子铭把钱抽出来。
  确实是180,板板正正放在一起。
  祁岸神色不辨地盯着那几张票子,眸底沁出薄霜。
  见状,浑身都是心眼儿的邹子铭默默把钱塞回去。
  祁岸又纹丝不动地看着那盒“999感冒灵”。
  不知看了多久,他把那盒药拿过来,见盒盖上写了一行字如其人的清秀小字——
  上课别吃,会困。
  深浓眼底在这一瞬冷冽渐融,浮现出一抹参不透的情绪。
  静默须臾。
  祁岸垂下眼打开包装。
  药显然是新买的,10包一个不少。
  他抽出其中一包。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震。
  是富二代微信群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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