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岸头偏了偏,还没说什么,宋枝蒽敛神开口,“您这么说,季总听了恐怕不高兴。”
“既然选择一种身份,就请李女士好好尊重自己的角色。”
“不要既要又要。”
李望秋被堵得哑口无言,面色像是沉了一层霜。
在宋枝蒽的成长轨迹中,她也曾算是一个严厉的母亲,会管教宋枝蒽,让她做个有礼貌懂是非的好孩子。
可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在宋枝蒽人生中消失太久,以至于即便被她讽刺,她也没有资本说出指责她的话。
甚至在她眼里,自己连个陌生人都不是。
想到这,李望秋鼻腔蓦地一酸。
望着起身要离开的二人,脱口道,“你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妈了?”
祁岸一手拎着宋枝蒽的包,另一只手牵着宋枝蒽。
原本宋枝蒽都打算不理她直接离开,却不想祁岸停下脚步嗤笑出声,“不认她的人不是您么。”
“您这么大岁数了,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祁岸脾气野性难驯,怼起人来从来不似宋枝蒽那样迂回,这会儿勾着嘴角冷笑,敌意就差写在脸上。
李望秋秀眉倒蹙。
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好歹是枝蒽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不料祁岸的话像针,轻飘飘地落下,句句扎在她心坎。
“您也别不爽。”
“枝枝认的长辈,我一定恭恭敬敬。”
“她不认的,我也只当碍眼的陌生人。”
男生音质磁浑低润,带着玩味的笑腔,却把丑话都说尽,完全一副陪宋枝蒽离经叛道的意味。
就好像无论她是对是错,无论她想做什么,他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
宋枝蒽突然就觉得,够了。
哪怕她人生中缺失了很多,诸如父母宠爱,平坦顺遂的青春,都不及祁岸半分珍贵。
他是老天留给她最厚重的礼物。
她没有理由不去释怀。
只是这种释怀,对李望秋来说难以接受。
宋枝蒽平静地望着她,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妈”。
话落的瞬间。
李望秋眼眶湿润,抬头又惊又喜,然而下一秒,就被宋枝蒽的话打入谷底。
“以后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人生。”
宋枝蒽神色坚决,“我不打扰你,你也不要打扰我。”
雨势越来越大。
那天晚上,宋枝蒽被祁岸用外套遮住搂上车。
好笑的是,宋枝蒽刚坐上副驾驶,就在车里的中央扶手箱里找到一把浅黄色的雨伞,雨伞的边缘还印着可爱的小黄鸭,就是之前祁岸去找她要玉佛和身份证时,帮她遮雨的那把。
宋枝蒽有些意外,“这不是有伞吗?为什么下车的时候不带着。”
祁岸淋湿了大半,好在车上有件干净的T恤,他旁若无人地把身上那件脱掉,露出精瘦结实的上半身,配着微湿的短发,莫名的欲。
他对着宋枝蒽,漫不经心地把衣服套上,“噢,忘了。”
宋枝蒽被他的好身材晃了下眼睛。
顿时哽了哽,别开视线。
虽然但是,这还是宋枝蒽第一次把他看得这么清楚,连肌肉走向都看清了。
祁岸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说话间,他抽出纸巾,一面把宋枝蒽的脸板向自己,帮她耐心地擦去脸颊和发丝上的零星水珠。
宋枝蒽被他耐心伺候得微微泛痒,嘴角却情不自禁地翘着。
祁岸低垂着眸,眼角眉梢浮动着愉色,“怎么这么高兴。”
宋枝蒽理所当然地答,“你来接我我当然高兴。”
祁岸啧了声,“所以之前不高兴?”
宋枝蒽不置可否。
祁岸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冲她微微扬眉,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话,“祁颂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没用的。”
宋枝蒽垂下眸,“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在会议室和阿姨吵架。”
祁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宋枝蒽微微撇他一眼,声音低下去,“还说你父亲生病了,要你回去。”
至于顾清姚。
她想了想,没说。
因为说了也没意义。
她知道祁岸不可能喜欢别人的。
祁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蓦地笑了,“就因为这两件事不高兴?”
宋枝蒽目光闪烁,“我没有啊,我——”
后面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和祁岸都心知肚明,她那会儿看到祁岸进来找她红了眼眶,跟李望秋无关。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今晚李望秋会跟她说什么。
她在意的是祁岸。
触及到敏感点,宋枝蒽情绪低落下来。
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也像砸在心上,滋生出无端烦乱。
她突然就明白患得患失是什么感觉。
祁岸又怎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直接把她扯在怀里紧紧抱住。
瘦削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男生大手揉了揉她的后颈,磁性的嗓音带着慵懒笑意落在耳畔,“小傻子。”
“我跟她吵架与我们无关。”
“就是没有你,我跟她关系也没融洽过。”
“至于我爸。”
祁岸冷嗤了声,格外不在意,“他有钱有势,想照顾他的人一大堆。”
宋枝蒽把脸埋在他颈弯,使劲儿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声音也有点埋怨,“可我还是很怕。”
细白的指尖把祁岸身上大几千块钱的T恤揪出褶皱,她难得任性一次,“祁岸,你哄哄我吧。”
祁岸听笑了,可笑完又觉得心疼。
他这姑娘是多没安全感,才能说出这种话。
思来想去,祁岸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那今晚别回家了,好不好。”
宋枝蒽由下至上地看着他。
祁岸黑峻峻的眸底温柔流转,“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再好好哄哄你。”
他说这话时极其认真。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时又拽又野的公子哥儿,如今会对女朋友如此“做小伏低”。
就导致这个反差感格外勾人。
宋枝蒽咬了下唇。
有点儿控制不住地想要上钩。
祁岸见状她犹豫,跟个男妖精似的凑过来在她耳畔啄了口,蛊惑道,“枝枝不想我么。”
低低磁磁的嗓音带着微沙的颗粒感,随着他微热的吐息一并撩拨着心扉。
随后他的唇又移到她唇畔,像是品尝着极为甘甜的珍馐,一下又一下,若即若离地亲着她。
宋枝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软烂掉了。
面颊也渐渐升温。
到最后只能任他宰割地点头。
静默两秒。
她呐呐道,“但你得找个理由,给我外婆打电话。”
祁岸闷了一嗓子笑,“都多大了,这也要报备。”
宋枝蒽眼神嗔怪,“还不是因为你太危险了,我外婆怕我……”
说到这,宋枝蒽卡了壳。
祁岸来了兴致,“怕你怎么?”
宋枝蒽脑中顿时回想起赵淑梅的那番话……什么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现在她还小,不能太贪图享乐云云。
翻译直白一点就是:自尊自爱,婚前不能有性.行为。
当初李望秋就是没结婚就怀了她,所以不得不挺着个大肚子跟她爸结婚。
老人家一辈子守旧惯了,对这事儿更是把控得紧要。
祁岸听后舔了下唇,来了句悻然的“行吧”。
宋枝蒽以为他要打退堂鼓,没想到两人互相松开彼此的下一秒,祁岸就冲她摊开掌心,“手机给我。”
宋枝蒽忍住笑。
乖乖把手机交给他。
就这么,祁岸一面牵着宋枝蒽的手,一面正儿八经地给赵淑梅打了个很“装孙子”的电话。
他故意把声音放哑几分,装作一副生病模样,告诉赵淑梅自己发烧+肠胃炎,很严重,需要宋枝蒽照顾,所以宋枝蒽这两天就先不回去了。
大概是他装得太像,宋枝蒽登时就听到赵淑梅关切的声音,“这么严重啊,打吊针了没?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儿营养品。”
宋枝蒽和祁岸对视一眼。
从小就不会撒谎的宋枝蒽神色顿时紧绷。
祁岸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淡定道,“不用的外婆,有枝蒽照顾我就行了,她在身边我心情和能好。”
说完,他又很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偏偏表情又是八风不动的镇定。
别说赵淑梅。
宋枝蒽都快相信他了。
赵淑梅不至于听不出什么意思,只能顺应台阶下来,嘱咐几句后挂断电话。
就这么。
宋枝蒽获得几天自由身。
祁岸撩着眼皮瞧她,勾着嘴角坏笑,笑里还有那么点儿得意。
宋枝蒽往下抑着嘴角,装作严肃地说,“你这演技还挺好。”
祁岸当然知道她在讽刺自己。
但架不住脸皮厚还会打太极。
于是他闲闲啧了声,“这不生活所迫。”
说话间,他凑过来在宋枝蒽唇上亲了下,眸里荡着放.浪骚.气,“演技不好怎么把你泡到手。”
作者有话说:
祁岸内心os:装得惨一点,外婆就不会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第七十六章
说起演技。
宋枝蒽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当时很多细节, 她处在情境中看不清,可现在置身事外,却能感受到当初祁岸的诸多用心。
比如和他关系最好的明明是邹子铭, 他却愿意花一晚上的时间来给陈志昂捧场, 哪怕他们已经吃完饭了。
又比如, 回去的路上,祁岸让她披着自己外套走,偏偏那外套里还落着很重要的身份证和玉佛。
他说得重要, 可实际上, 宋枝蒽一次都没见他戴过。
还有就是, 那把小黄伞。
宋枝蒽以为那是他车里有的, 但很早之前, 去学校附近一家超市的时候,她刚好看到那家超市在卖这把伞。
再加上祁岸连这把伞放在车上都不记得。
这不得不让宋枝蒽怀疑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那个雨天,祁岸是故意买了这把伞后折返回来接她的。
这个猜想像装在玻璃彩罐子里的糖果, 让宋枝蒽愈发想要取出来一探究竟。
可祁岸的嘴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撬开。
宋枝蒽问了一路,祁岸都不置可否,直到两人回家, 祁岸一进门就把拖着她的臀,把她抱坐在门口的矮柜上亲。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认真专注地在一起, 以至于这个吻像是点燃干柴的火苗, 短瞬间就变得热烈。
宋枝蒽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动, 她仰着头努力吻着祁岸,技巧笨拙, 像一条渴水的鱼。
难得她这么主动。
祁岸被她吻得有些迷糊, 索性把她抱到沙发上压着, 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接吻。
宋枝蒽被他宽大的怀抱包裹着,心跳急骤,呼吸也湍急。
别墅外,雨水淅沥不停。
敲打在明镜的落地窗上汇落成如流水的雨注。
他们在温暖如怡的室内尽情索取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
绵长又酣快的一吻结束。
祁岸稍稍退离,姿势却保持不动,把宋枝蒽禁锢在沙发上,用指腹帮她擦着水润的唇角。
宋枝蒽目光靡靡,瞥到他手腕上那枚挂着小锁头的手镯,在白炽灯下闪烁着熠熠的光亮。
确实是一直戴着的。
没背着她偷偷摘下来过。
宋枝蒽像只小猫,拨弄着他那小锁头玩儿,却不知道这副神态反倒惹得祁岸心痒。
于是又俯身,在她唇上一下下地亲着,嗓音含混,“玉佛和身份证不是故意的。”
“……”
“除了这件事,其余都是。”
他答得漫不经意,慵懒的调调只是听着就十分拿人。
宋枝蒽思绪都被他亲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撑着他的胸膛坐起身。
祁岸顺势把她揽入怀中抱住,颈肩都是她温热香甜的呼吸。
宋枝蒽抬眸看他,莫名觉得他这会儿的神色像是喝醉了一般,眼尾红得有点儿明显。
她没忍住,抬手轻轻碰了下。
明明那么烦别人碰的一个人,愣是一下都没躲。
祁岸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就这么眸光深挚地望着她,蕴着沉甸甸的宠溺。
“伞是专门买来接我的?”
“嗯。”
“陈志昂和蔡暄约会的那天晚上,也是因为我才出现?”
“是。”
“520那天的选修课呢?”
大概是喂饱了,祁岸这会儿心情不错,他眉宇舒展,答得坦坦荡荡,“陈志昂那儿有蔡暄的课表,我看到了,就想着赌一把。”
他扯唇一笑,“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碰上了。”
宋枝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抿了抿唇,难得自大地说了句,“祁岸,你好喜欢我啊。”
臭屁的一句话,被她当做玩笑。
哪曾想祁岸正儿八经点头,语调傲娇又嗔怪呵笑了声,“你知道就好。”
那感觉好像在埋怨她,一直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似的。
宋枝蒽顿时觉得被他亲口喂了一大把糖,身心舒畅得没忍住凑上去在他下巴亲了亲。
即便刮得干净,男生的下巴也还是有胡茬毛刺般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