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顺着话笑道:“别人奴婢不知,但九福晋是皇子福晋中顶顶乖巧的,先前是您多虑了。”
想想秦晚大婚六年来一直对九爷掏心掏肺,宜妃点点头:“老九家的不错。”
夸完就在心里叹气,只是过于听老九的话。当年康熙爷让她挑儿媳妇时,一方面她是看中董鄂家的人精通生意,能让老九少走弯路。虽说她不赞成儿子做生意,但拦不住便也只能帮衬点。
另一方面,是听说董鄂家这个女儿行事颇为中正,老九有时候会胡来,又不能总拴在她身边,所以她盼着将来儿媳妇能规劝一二。且董鄂家也颇为显贵,秦晚父兄都在朝,尤其她父亲乃是从一品大员,只要不出意外,秦晚的规劝应当是有效用的。
谁承想,大婚后这千挑万选的儿媳妇竟是个一心扑在爷们身上的痴人。若不是老九后院没出乱子,她都要后悔选这个儿媳妇。
如今,虽还不知今儿个宁寿宫发生了什么,但老九多年未曾得到过皇上的夸奖,应是很好的事情。
宜妃高兴,想出去溜达溜达。
刚出宫门,乾清宫那边李德全亲自过来,迎头碰上:“宜主子,万岁爷宣您傍晚伴驾。”最近忙得厉害,李德全没多说,宣完口谕就连忙回去。
宜妃折回长春宫准备收拾一番。
不成想,八福晋风风火火来了,请安后第一句话便是:“姑姑,您快管管您那无法无天的儿媳妇吧。”
宜妃和柳嬷嬷面面相觑,难道她们方才想错了?
“怎么了?”宜妃心里也打鼓,但又觉得小儿媳妇不像无法无天的人。
八福晋请宜妃屏退左右,然后就红了眼眶:“她快把表哥害死了。表哥这些年做生意很攒了些银子,她竟不声不响的全拿去献给太后。她还说表哥有的是钱。”
八福晋担忧道:“姑姑您说,但凡做生意的,有几个名声好?那秦晚如此大放厥词,万一有心之人趁此抹黑表哥借着皇子的名头干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事儿,怎么得了?”
“历来只有闷声发财的,哪有攒了点银子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八福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表哥打小疼我,眼瞧着他快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害死,我心里油煎一样。”
宜妃不可置信看着她:“凤遥,这些是真的?秦晚当真说老九有的是钱?”
“若有虚言,叫侄女不得好死。”
“什么死不死,不许乱说话!”宜妃到底还是疼她弟弟唯一的骨血,把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身边:“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侄女去给太后请安时亲耳听到她说那些话。”八福晋倒也没撒谎。
宜妃双眉紧锁,她那个只会对老九唯唯诺诺的儿媳妇,当真会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姑姑,咱们以前都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乖巧良善的人。”
宜妃沉吟片刻:“你先喝茶,让姑姑想想这事儿。”
八福晋哪有心思喝茶,好不容易坐了一会儿,又催:“姑姑,您再不管管,她以后不知道要翻出什么风浪来。到时候连表哥封爵都受牵连可如何是好?”
封爵,很重要。可是今儿个老九从乾清宫出来那状态不像是被训了。盛宠三十年的宜妃娘娘脑子飞速运转。
老九老八老十的事儿她知道。
先前太后曾经感叹过一句老九老八老十感情真好。老九那些银子,她隐约也知道这一两年没少支援老八。
历朝历代都有皇子夺嫡之事,儿子大了,哪怕她是亲娘也不太好管。好在老五铁了心不掺和,两个儿子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将来无论谁登基都能站稳脚跟。万一老九老八败了,有老五在,应当能帮着保住老九。
以前她不打算管这些事儿。
但今日太后收了银子,宜妃忍不住深思,太后应是不希望老九掺和,所以顺势而为釜底抽薪。别看老太后不声不响的,能在当年顺治爷乾纲独断多次想休掉第二任蒙古皇后的情况下,安安稳稳保住后位的女人,会简单?
其实,若两个儿子都不掺和也挺好。都顺顺当当封爵,当个太平王爷,兄弟俩守望相助,她这一脉的子孙至少能保百年富贵安稳。
宜妃拿定主意,无奈对八福晋道:“历来便没有皇子做生意的,如你所言,名声不好。就算今儿个没秦晚闹这出,老九的爵位定然也高不了。银子献便献了,即便被万岁爷驳斥是谄媚之行,也不能要回来。”
“可您不管管秦晚吗?”八福晋委屈:“八爷九爷的事儿姑姑您也知道。先前八爷就说了,他额娘位份低出身低,若事成,将来也难以压服这满宫的贵主,所以届时是要尊您为上的。”
老八竟还说过若登基封她宜妃为太后的话?
不心动是假的,但宜妃想冷笑。出身再差的女人,一旦儿子当了皇帝,会由着别的嫔妃骑自己头上?她又不是正宫皇后,怎么可能被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尊为太后。
这话太假。大约也就老九会信他的救命恩哥。
可凤遥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总撺掇她整治老九媳妇。
罢罢罢,暂且把那两口子都叫来。若是能由此掐了凤遥的念想,也不错。老九那死心眼她不指望,只盼着待会秦晚别让她失望。
希望乾清宫里发生的不是坏事,不然就算她想偏袒老九媳妇也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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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东二所,宜妃派了柳嬷嬷来,让秦晚和九爷走一趟。
九爷纳闷:“额娘忽然找爷什么事儿?没事的话爷要去户部大院找八哥。”他迫不及待想把今儿个的消息告诉八哥。而且,他一点也不想和那个只会气他的臭婆娘一道出门。
方才她得知不会被休那失望的样子,别以为他瞧不出来!
柳嬷嬷神色凝重:“九爷还是赶紧去吧。”除此之外,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九爷只好硬着头皮和秦晚一道过去。
半道上,秦晚拉住九爷袖子停下。
待距离前面柳嬷嬷大约十丈后,九爷不耐烦开口:“怎么着,怕爷待会告你的状?”
“您能告我什么状呢?”秦晚反问。
“你骂爷孙子!还盼着被休!”九爷低吼。
秦晚更想笑了:“这事儿我的确做了,可就算您说出来,额娘会信吗?”
烦死了!都怪秦晚前几年装的太爱他!九爷抓狂:“你到底想说什么!”
“商量个事儿,待会进了长春宫,您先别说话。”
“你什么意思?又要搞什么?”九爷下意识朝后微撤身子,总觉得她肚子里都是坏水。
这女人,贼的很!
“就当是我献银子帮您挣表现的谢礼。”秦晚没回答他的问题。
九爷想了想,他的确从献银子这事儿上得了好处,先前冲她发火的行为一想起来就有点难为情。本来从乾清宫回来的路上他还想着回头怎么赏她,如此正好。
进了长春宫,行礼后,九爷便不说话。
但不说话归不说话,一想到最近秦晚对他的态度,尤其方才那仗着献银子讨巧就理直气壮要求他的样子,很欠收拾。
越想越憋屈,九爷连茶都不想喝。
宜妃让儿子儿媳起身后,先看了一眼儿子,发现他表情很不好。
凤遥在一边压着眼底的高兴,可她这个做娘的能瞧出来,老九绝对没被皇上训,不然一进后殿就会告状。多半是在生闷气。
奇了怪了,老九这火爆脾气还会生闷气?
宜妃看八福晋:“凤遥,你来替本宫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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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来问话?八福晋实则心底纠结了一下,她更希望宜妃问话。
“姑姑。”她示意。
宜妃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八福晋只好问:“九弟妹,你事先不与任何人商量就把九爷辛辛苦苦攒的银子送出去,是何道理?”
果然还是这事。
好像她献出的银子不是九爷的,反倒是八爷的,秦晚腹诽,决定今天和八福晋好好掰扯掰扯。就算被宜妃和那个大冤种彻底厌弃,她也要把话说明白。
而一边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的九爷面上愠色更甚。他真的没想到,表妹竟然因为银子的事儿是来找额娘告秦晚的黒状。
皇阿玛都收下秦晚献的银子,甚至还夸了他和秦晚,表妹有什么好揪着不放的?这是八哥的主意,还是表妹自己的主意?
那边八福晋以为他是因秦晚生气,不由得底气更足:“九弟妹,我问你话呢。”
宜妃喝茶,并不插话。
秦晚一句话就把八福晋气个半死:“九爷赚的银子,是我们家的银子。既是我们家的银子,我这个女主人当然能随意处置。八嫂是站在什么位置告我状的?”
“自然是站在一家人的角度,关心你和表哥。”八福晋小时候被宜妃当闺女养,早就习惯了对九爷伸手,在别的皇子福晋面前她不会如此,但在九爷这儿她从没拿自己当过外人。
秦晚乐了:“一家人也没听说过嫁出去的表妹朝表哥府里伸手管账的,更没听说过哪家快分家的嫂子管小叔子账的。虽说是亲上做亲,但您嫁的毕竟是八爷,我们这边的事儿我能管好,不劳您费心了。”
八福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而看向宜妃:“姑姑,我是个外人,就别问了。”
宜妃继续鼓励她:“这事儿既然是你告诉本宫的,你比本宫清楚,自然该你来问。再者咱们是关起门来说话,没外人。”
“老九家的,不能和凤遥这么见外。她毕竟是本宫的亲侄女。”宜妃看向秦晚。这才哪跟哪儿,必须接着问。
秦晚应了声“是”。
八福晋被秦晚堵得难受,不想问,但到底是她先挑头告状,只好接着问:“你可知道你差点害了你们家九爷。”
秦晚故作大惊:“这是什么缘故?”
八福晋冷哼一声:“几位皇子出宫分府在即,眼瞅着就要封爵,你这时候献银子上去摆明是拍马屁。你想让人说表哥拿银子买爵位吗?本身表哥这些年做生意就被外人抹黑,你还在这种时候给他惹事,不是害他是什么。”
秦晚直视她,似笑非笑:“原来八嫂也知道我们家九爷因做生意导致名声不好。”
她故意叹气,然后看向宜妃:“额娘您不知道,儿媳嫁过来这几年,每个月兢兢业业帮着打理账务,九爷和后院那么多人的开销也从没用过一个九爷生意上赚的铜板。儿媳就是怕哪天被人戳脊梁骨,骂九爷身为皇子却做生意与民争利。”
“只是前些日子儿媳核算账目,发现这些年抛去铺子成本、流动资金等等,九爷的账上该有存银七十二万两,可不知为何只剩下五十七万两。这白白、没了的、十五万两银子……”
秦晚故意拉了个长音,看向八福晋:“既然八嫂想管我们乾东二所的事情,不如帮我们查查这些银子的去向?”
上上辈子她帮九爷白白算了三十年账,重生回来再理账简直就是小儿科。
八福晋恨不得剥了秦晚的皮。那些银子还能去哪儿了,都被八爷拿去干大事了。那些都是表哥亲自点头同意的,这死女人提这茬想翻脸吗!
秦晚没看九爷,她知道这大冤种肯定没算过到底支援了老八多少银子。因为上上辈子,足足支援了二十多年,他都没算过。谁让人家有的是钱,根本用不完。
九爷心底暗暗有些惊讶,这才两年的时间,不知不觉竟给了八爷十五万两银子?原本只是遵守约定不说话,现在则是不想说话了。以前无论是八福晋还是八爷过来支银子干大事,他从来没说过不字。这次不过被秦晚把存款献了出去,又不是不会再赚,何苦步步紧逼非要整治秦晚?
他福晋除了没提前和他说,但归根结底那件事没做错。
九爷更不高兴了。
喝茶的宜妃久居深宫,自不会被人看到心中的惊涛骇浪。老九赚了那么多银子?!账上竟然有十五万两白银已经用掉了?既是秦晚此时专门提起,银子的去向定然和老八凤遥有关。
这……用的也太多了吧?这么大的用项,怎么觉着有点作死呢?
宜妃很快在心底拿定主意,今儿个她就做一回聋子,由着秦晚和凤遥吵。吵得越厉害越好。
八福晋快速看了一眼宜妃和九爷,见二人没有追着话问的意思,连忙岔开秦晚的话题:“今儿个咱们要说的是献银子拍马屁,反害表哥被训的事。”
秦晚也没急着继续逼八福晋,反正老八两口子用了那么多银子的事儿已经说出来,宜妃终归是大冤种的亲娘不是八福晋的亲娘。这个盛宠三十年的女人,肯定会做点什么。
要把全家从深渊里拖出来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对宜妃将来安心养老大有好处,没道理她老人家站岸上干看着她忙活。相信宜妃不会让她失望。
再转过来接八福晋的话,秦晚挑最严重的问题说:“你从何处得知九爷被皇阿玛训斥?”
八福晋自然不会说是小太监瞧见九爷出来时擦眼泪,直接道:“我猜的。”
“哦,你揣度圣意,破坏皇阿玛和九爷的父子之情,抹黑皇阿玛的形象。”秦晚反怼。
“我不过是照常理推测。”八福晋反驳。
“真是奇怪。做儿子的赚了银子,朝廷有困难,献出来为皇阿玛出一把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你按的哪家常理推测?”
回答不上来,八福晋找茬:“我是你八嫂,注意你的态度。”
“你口口声声喊九爷表哥,我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九福晋,难道我不是你的表嫂?”秦晚被恶心了两辈子,终于逮到机会把这句话说出来:“若要论身份,还请您自个儿统一标准。别一边喊着表哥,一边不认圣旨钦定的表嫂。”
“姑姑您听,”凤遥看宜妃:“凤遥自小养在姑姑身边,和表哥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和别人当然不一样。她说这话是想逼着凤遥断了和姑姑的血缘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