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直接道:“先前因为银子的事儿,她去长春宫告我的状。我又不是泥人。”
四福晋喝茶,没多说话,谁知道人家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要掰?
“先前我听四爷提过几句,四爷很是敬佩你们夫妻舍得拿那样一笔巨款出来。”四福晋说着看了一眼里屋床上躺着的,气若游丝的弘晖,眼眶又红了起来:“说来着实要谢谢你和九弟。若不是你们慷慨解囊,四爷这段时间哪有空回来陪弘晖。”
“四嫂,我……”秦晚斟酌措辞,在想怎么把药丸子给四福晋。
四福晋已经主动屏退左右,她顶着疲惫的双眸看秦晚:“九弟妹,有话不妨直说。”
秦晚一咬牙,从荷包里掏出小小精致的玉瓶,放到桌上,推到四福晋跟前。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丸子。”
四福晋眉心猛地一跳:“前些日子,被老祖宗毁掉的那些?”
这事儿有门!秦晚轻舒一口气:“正是,我偷偷留了一颗,只此一颗。”
四福晋的眼神便钉在那玉瓶上。
先前听说秦晚得了奇怪的呕吐之症,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她起初还担心过秦晚。毕竟不是每个皇子福晋都舍得捐那么多银子为朝廷出力。
后来听说秦晚翻医书,自己配药丸子,且还吃好了,她也动过去求一颗的心思。不成想那些“九福晋配的药丸很神奇”的话,只传了一天,就被太后做主毁了。
她也动过自己配药丸的心思,但认真向太医讨教后,放弃了。秦晚那药丸用的药材她知道,完全不可行。
可今日,秦晚亲自把药丸送来了。
“敢问弟妹这药丸里,可是有秘制之物?”
秦晚摇头:“若非要说,顶多是药材更上乘些。我当时以为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胡乱配的。有效大约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弘晖侄儿的病我知道,斗胆把这药丸带过来,四嫂若敢,可以一试。若不信,便毁了它,装作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四福晋又看了一眼弘晖,眼泪忍了又忍没忍住,她拿帕子捂住眼:“太医说,晖儿就在这几日了。我……”
秦晚又想到她上上辈子十分亏欠的女儿,忍不住也掉眼泪:“四嫂,弘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该逼他读书,他太懂事了,从来……”四福晋压抑着哭声,好半天才再次抬头看向秦晚:“九弟妹,你这药丸,真的有用对不对。”
秦晚不好把话说死,不然万一将来谁得了重病都来找她讨丸子怎么办。
“反正我自己治好了,但院正说这药丸很危险,可能没病的也会吃出病来。”
这话到了走投无路的四福晋耳朵里,却成了“有病的能吃,没病的不能吃”。
“今天的事儿,除了四爷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四福晋郑重看着秦晚:“无论行不行,九弟妹赠药之恩,我记下了。”
办完事,把太后给弘晖的小长命锁也奉上,秦晚告辞。
回到后院,狸花猫过来用脑袋蹭她:“主人,四福晋会给弘晖吃那药丸子吗?”
秦晚喝了两盏茶:“一定会。”
“为什么?先前她和您关系也不怎么好。”
“关系好不好不重要,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哪怕我是骗子,她也会在弘晖死前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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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秦晚猜的没错。
当晚四爷回来,夫妻俩商议后,先把药丸子放了起来。
毕竟,太医院院正亲口说过这药不能吃。
但,两天后。弘晖连气若游丝都算不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哪怕用参汤吊着,他也无法出声。抬眼皮看了一眼他的阿玛额娘,便又阖上。
无论四福晋怎么拼命喊,他也只能艰难呼吸,连抬眼皮的劲都没有。
太医连忙上前,然后跪伏在地上,颤着声音:“奴才无能,无力回天。四爷四福晋有什么话,快和阿哥说吧。”
四爷让所有人都下去。
他拿出夫妻俩收起来的玉瓶,取出药丸。
但还是没给弘晖吃,他听太医说过九福晋瞎配的药丸,体虚的人吃了很可能七窍流血。
万一不管用呢,他不想让弘晖死前再经历更多痛苦。
四福晋抓住他的手,肿着眼睛低声哀求:“试试吧,万一有用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艰难地把那枚药丸塞进弘晖嘴里,费劲送下咽喉。
太医等人这会儿都跪到屋外廊下。
守在院子里的李氏、宋氏等人,瞧见太医出来就跪着,便知道府里大阿哥真不行了,都拿出帕子开始小声哭。
四福晋红着眼睛吼:“哭什么哭,大阿哥还在呢!”
外面的声音霎时间止住了。不让哭就不哭呗,反正后面不哭也得哭。
屋里,夫妻俩紧张地守在弘晖床前。
半个时辰过去了,弘晖的呼吸似乎渐渐平稳有力了。
屋外,院子里的一干人都快被五月底的大太阳晒干了。
两个太医也忍不住交流眼神:四爷四福晋是难受傻了,孩子没了都不知道哭?还是弘晖阿哥多撑了会,还没断气?
不应当呐,小阿哥确确实实已是将死之人,用各种药材吊着撑到今日已是不易。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什么大动静。只隐隐约约能听到四福晋啜泣的声音。
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才猛地听到四福晋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儿子!”
站在院子里的众人立马像打开了开关似的,都跟着哭起来。
“都噤声!”这回是四爷怒吼。
院子里的人又停下了。怎么回事,到底让不让哭啊?府里大阿哥没了,不哭着送送也不合规矩呐!
众人正纳闷,四爷走出来,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唤了心腹太医进去。
没一会儿,苏培盛传话,让大家先散了。
大约是弘晖阿哥又回光返照了,李氏宋氏小声嘀咕:“奇怪,人还有回光返照两回的?”
四爷府里的人都等着嫡福晋这边的动静,没想到一直等到半夜,只等来太医又换了药方的消息。
几个凑在一块等消息的妾室忍不住暗忖:弘晖阿哥这次的回光返照时间有些长。
不成想到了次日,还是没有坏消息传出来。
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个月,弘晖阿哥下床了!
大病得愈是大喜事,妯娌们自然要再来探望一番。
连德妃这个不冷不热的祖母都高兴,宜妃也真心跟着高兴,让秦晚多带点好东西去瞧瞧。
待妯娌们都去看望过了,秦晚才带着狸花猫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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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个多月再次来四贝勒府,秦晚嘴角止不住上扬。
一进正院,就瞧见四福晋牵着弘晖亲自在垂花门下迎接她。小小少年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头不错。
“给九婶请安。”弘晖眼睛落到那只神气的白爪大狸花身上。
秦晚连忙伸手扶他:“你病着的时候,可把你阿玛额娘急坏了。以后千万要多运动多锻炼,把身板养好,省的他们担心你。”
弘晖乖乖应下,仰头问秦晚:“九婶,我能带狸花猫去玩吗?”
“去吧。”秦晚看弘晖拿蹴鞠把大狸花带走。
“九弟妹,咱们屋里说话。”四福晋很是亲切。
进了屋,她压低声音:“其实弘晖早就好了。但我和四爷商量了一下,怕给你带来麻烦,所以这半个月一直让太医开方子给弘晖调养,伪装成一点点治好的样子。”
“弟妹那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神奇?”四福晋实在好奇,她原本还纠结到底要不要问秦晚,但想着秦晚既然连药都送给她了,应是可以问的。
秦晚打哈哈:“说来奇怪,我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我和弘晖吃都没事,但老祖宗让院正找人试药时,那小太监差点吃死了。先前给四嫂送来时,我自个儿心底也忐忑不安,唯恐……”
四福晋连忙打断她的话:“弟妹的顾虑我和四爷都知道,别管这药如何危险,但却救了我儿子的命。九弟妹的大恩,我们夫妻没齿难忘。”
“四嫂可别折煞我了。”秦晚心里美得冒泡。
四福晋留秦晚在四贝勒府用了午膳。
秦晚没推辞,上上辈子她就知道四贝勒府厨子做得素材京城一绝。据说是因为四爷礼佛,平日里多食素食,所以四福晋花重金请了两位。
贝勒府吃饭不似皇宫是流水席,现做现上,色香味俱全。一顿饭毕,秦晚十分满足:“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出来,罢了,搬出来也找不到四嫂府上这般好的厨子。”
“九弟妹若想要,我让人帮你寻摸。我们府上厨子的师兄弟中有一位手艺不输他二人。只是性格有些古怪,需要的价钱也高。”她早就寻死要给秦晚准备些谢礼,只是九爷太有钱,四爷两口子一时想不出来如何谢。
秦晚笑眯眯道:“无妨,我们家九爷有的是钱。”
啊……四福晋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大大方方承认:“早就听人说过,九弟妹经常与人夸口九爷有的是钱。以前我真的不信,以为是讹传而已,原来你真的会这么说。”
“没办法,实话实说。九爷敛财的本是天下第一。”秦晚故意在四福晋跟前又说了一遍。
最好能穿到四爷耳朵里!最好能他能想办法收了老九!再不济想办法上交给皇阿玛也成!
·
秦晚走的时候,弘晖的眼神还依依不舍黏在狸花猫身上。
回到自己的小院,秦晚围着抄手游廊溜达几圈消消食,然后便歇晌去了。
全然不知,隔壁八福晋又动起了心思。
八福晋和身边的嬷嬷仔细分析:“所有太医都说弘晖救不回来,怎么忽然又好了?”
嬷嬷思量:“好巧不巧,还是九福晋去完,开始好起来的。”
八福晋咬唇,半晌才道:“你说会不会是九弟妹做了什么。她那个药是不是没全部毁掉。会不会能治好我的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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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柳嬷嬷是八福晋身边的老人, 一直盼着八福晋能治好不孕之症,早日生个嫡子稳固地位。这些年她没少托人在宫外打听寻找专治这方面病症的大夫,但久久无功。
虽说先前对那药丸子就动过心思, 但柳嬷嬷连忙劝八福晋:“主子, 九福晋配那药丸, 先前已经被太后做主毁了。您还是别打心思。”
方才她说那句“好巧不巧”的话,只是因为今儿个八福晋一直嘀咕弘晖的病到底和秦晚有没有关系,顺着她的话说一句八福晋已经重复过很多遍的话而已。
八福晋苦笑:“先前九弟妹自己翻书配药丸子, 我没少背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谁知太医都治不好的呕吐怪病, 她自己竟能治好。嬷嬷你说, 她会不会是个医术高明的人, 这些年一直藏拙。”
柳嬷嬷想了又想:“可奴婢总觉得九福晋不像懂医书的样子。”
“那她为何随便配个药丸子就能治好她自己的怪病?”八福晋最近没少在秦晚这里吃瘪, 越想越觉得秦晚一直在欺骗她。
总算嬷嬷还有点理智,连忙劝她:“福晋您别忘了,九福晋大婚六年多, 也一直没能生出孩子来。她要是真懂,怎么可能不把自己治好?”
这话有理。八福晋喝茶,缄默不语。
柳嬷嬷起身去给她铺床, 想服侍她歇息。
正帮她卸首饰呢,八福晋冷不丁又开口:“或许是她以前医术不到家呢?”
柳嬷嬷手里刚取下来的簪子差点戳到八福晋脸上。稳住动作,认真想了想, 柳嬷嬷忽然觉得自家福晋说的有理。
主仆俩屏退宫女, 又嘀咕开了。
“福晋的猜测确有可能。”柳嬷嬷皱眉:“可是咱也没法确定九福晋到底是不是真的懂医术。”
在八福晋眼中, 秦晚已经是一个谎话连篇、能忍耐能伪装、欺骗了她六年之久的坏女人。她肯定道:“她一定懂。不然她怎么敢吃自己配的药丸子!所有碰过那药丸子的太医都说不能吃,她还是吃了。”
“这就说明, 那些太医的医术远不及她, 所以参不透她那药丸子的妙用。”八福晋肯定道:“她这种为了讨好皇阿玛, 不择手段连表哥所有存银都献出去的女人,惜命的很,怎么可能吃一个不能吃的药丸子。”
柳嬷嬷想了又想,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再次赞扬:“还是主子聪明。”
八福晋又想起上回和秦晚、十三福晋一块去看弘晖时的情形,继续道:“上回去看弘晖,我就觉得奇怪,想留下听听她到底要和四嫂说什么。结果这死女人当场不给我好脸,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我猜她一定给了四嫂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柳嬷嬷这回觉得八福晋猜的不太对:“当时是太后娘娘让她好好陪陪四福晋看看弘晖阿哥,而且当时她不正和您不痛快。”
八福晋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刚告完秦晚的状,人家不给她好脸也正常。
但很快她又找到理由:“可那时候弘晖的确是将死之相。当时那么多太医都明确说已无力回天,若不是他当真活不了几天,哪个太医敢说这样的话?偏偏秦晚去看过后,弘晖渐渐好了。”
嬷嬷觉得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猜,可能会害了自己福晋,没说话。
偏偏八福晋钻进了牛角尖,她忽然抓住嬷嬷手腕:“对了!你不觉得弘晖的病好的奇怪吗!他病了奖进两个月,都快病死了,怎么半个月就能下床?什么药能让他好这么快?”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柳嬷嬷觉得八福晋这猜测有些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