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处理完和她的纠纷,身上还有毛可梳吗?”魔女问这话绝无半点坏心的意思,“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霍克斯:“……”气死他了她绝对是故意的,“你放一万个心,我羽毛多得很!”
说罢,他气鼓鼓地去另一头热身等挨揍了。
其实有关王子和银龙的这个八卦,陆茜早就听过好几个版本,都是道格告诉她的:瑟奇拉一见到阿希尔德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有人说是她对阿希尔德爱得深沉,有人说是恨得深沉,但无论如何,这听上去都是她的问题比较大。
因为瑟奇拉光是平日在课堂的表现就非常随便:她上课吃东西,无视课堂气氛大睡特睡,还喜欢调戏女老师——除了被武力值更高的人(校长)压制会老老实实打扫卫生,嚣张和高调确实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过只是看见阿希尔德的脸而已,又没有被他偷走银币,为什么她的情绪会那么激烈呢。”
魔女对此表示不理解。
“龙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生物哦,茜茜大人,”萝比摇了摇她的小兔爪,“只有它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份,我们只能承受。这就是强者和弱者的区别。”
像每个月的三晶日也是如此。那些群龙说出来觅食就觅食,为了追逐一只雌龙,甚至可以追到未成年孩子群聚的学校撒野——从来没考虑过弱小的生物会不会只是因为它们的一个翅膀风刮过就死去。
萝比说得很有经验,身为一只矮兔兽人,想必这就是她的亲身体验。
那伟大的魔女一定要成为一个永远不会践踏任何弱者的强者。陆茜想道。
今天的魔女又从朋友那学到了新的道理,“你很厉害,萝比。”总能说出让她颇有感慨的话。
“……也没有啦,谢谢您的夸奖!”萝比害羞地抱紧了霍克斯的衣服,兔耳朵抖了抖。
现在魔女不戴她的斗篷,表情经常展露于人前,萝比更能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读到依赖和认可,这使她激动高兴,而且来自朋友的赞美,也令兔子比她们刚认识时自信多了。
魔女开始发光,也让她的朋友变得更好。
“不说了茜茜大人,快上课了,我们要赶紧去看霍克斯大人被揍的有趣热闹、——去上院长的室外魔法课,不然赶不热乎的上前排了!”
兔子兴高采烈地说道,因为过于雀跃,一时忘性将自己对此事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
提突院长站在魔法演武场的正中央,他要演示十三种这次学院赛的绝对违禁魔法。所以罕见地来学校授课。
身为魔法学科院的头牌,四大院长种的唯一男性,他的样貌着实英俊,但凡见过他的女生都对他深有印象。
不过魔女一见到他的面就失望了:她隐隐记得院长是魔族,头上自然长了两只恶魔的大尖角,在魔族这是实力的代表,但除此之外,他连尾巴都是骨刺的,毫不柔软。
“……”
于是只看了一眼,魔女便移开视线。
不过他的角倒是令她眼熟:那对形状过于奇异的弯弧尖角,和她的小魔物头上的恶魔角差别极小呢!
听说院长是魔族大贵族,学校里好像没几个魔族同学长了这种款式,于是她细心地用羽毛笔将它画下来。
既然系统不知道如何解咒,那么她可以去问问更博学的魔法院长,顺便弄清小魔物到底是什么种族。
——太好了,今天又多了一个收获!
陆茜收好羽毛笔,下一秒,熟悉的飓风从身边强烈地刮起。
“……!!!”
她和周围的同学半眯着眼睛,不让沙土卷进去。
有什么东西渐渐将其庞大的影子投射在地面,遮住了阳光,学生群传来一阵惊呼,站在最上面的提突院长脸上浮出一丝饶有趣味的表情。
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全,比拉索的教师从不参与这种学生之间明里暗里的斗殴,包括各种欺凌拉踩,因为魔法师们毕业后的人生也向来是强者为尊。
“……”他低声施了一句咒语,保证了这只是一场课间的观赏性表演,不会有人受伤。
学生们则兴致勃勃地抬起头:只见一条巨硕无比、大到几乎可以用尾巴将整栋教学楼都缠绕起来的银色雌龙,它发出一声狂叫,正发疯般地追逐一只可怜兮兮的蓝色雄鹰。
虽然霍克斯没说过,但他应该是一只纯血的鹰兽人。
看热闹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斯里维尔瓦奇太狠了,她这是多恨格林,每次都要把他一大半的羽毛都薅秃!”
“我第一万次好奇她和殿下的关系,总觉得不止未婚妻那么简单!!”
“她会不会是中了什么诅咒啊?就算再激动也不至于夸张成这样?!”
最后这个人说的话让魔女若有所思,“……难道瑟奇拉也中了什么大魔鬼的诅咒吗?”
——就像她的小魔物那样?
“是的。”一个如冰窖般寒冷的男低音突然在魔女身边响起,让她吓了一跳。
红发的骑士站在她的身边,因为他身上的冰冷气质,周围人不自觉都远离了他们所站的位置,“大人并不是患有他们口中的癫痫或者为爱恨痴狂,她只是被一位魔鬼大公诅咒,蒙受其害,才不幸如此。”
“就像她同母异父的亲哥哥那样,她只是生病了。”
因魔鬼的诅咒几乎无路可解,这场病只会越生越重,直到肉.体被吞噬,灵魂被摧毁殆尽,但魔鬼依然会纠缠不休,斯特恩想到。
而想要破解魔鬼的诅咒,则需要一味“药”,它既简单又复杂——
爱。
第36章
“那位魔鬼大公名讳我不能提到,不然会被他在人间的使徒听见。”
仿佛像是总算逮到一点可怜的和魔女拥有共同语言的契机,陆茜甚至没有问,斯特恩就擅自开口说了下去,“但大人和她的兄长都因这诅咒病痛多年,而至今连王宫的御用大魔导师也无法解决,只能任其越发严重。”
斯特恩的本意是想劝魔女千万不要涉足其中,连一丁点的好奇心都不要有,其他学生激烈的讨论,在猎奇兴趣的驱使下去送死也和他无关,可一开口竟就点到关键真相的魔女让他十分忧心,“您是怎么猜到这与魔鬼的诅咒有关的?”
陆茜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爱?”
——是谁想要爱?他又想要谁的爱???
魔鬼可不是善良的仙女教母,会白白赠予南瓜马车和漂亮裙子,祂们比恶魔更邪恶,比龙更残忍,比人类更狡诈,所有一切的行为都出自利己。
陆茜向系统问道,“能解开那只魔鬼大公诅咒的方法,不会是当被诅咒对象被谁深深爱上,拥有真心的爱情之后,他们就能重获自由吧?”
“你在想什么美梦呢!”系统乐了,“魔鬼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慈善?看着别人得到幸福是最能令祂们痛苦的事情了!”这种常识连三岁小兽人都懂。
魔鬼大公想要的当然是老婆的爱,这是祂活着的意义,也是祂仅剩的唯一的渴求。
但女神既然已死,这并不贪婪的渴求就变成了奢望的空谈。
哪怕她存留于法兰大陆最后的一口气息寄存于系统身上也无济于事。因为它终日躲藏在这只小魔女的心脏里,绝对让对方找不到。
说是苟且偷生也好,颐养天年也罢,平时养养崽陪陪聊,系统的小日子过得多舒心,它怎么可能会去自投罗网!
斯特恩告知了魔女同样的答案,“那位大公想要的‘爱’,我想大概谁也给不起。”
现在诅咒的源头已经解开,不过瑟奇拉为什么会被诅咒,以及她受到的诅咒怎么会让她对阿希尔德发疯仍令魔女感到好奇——等一下!
陆茜徒然睁大眼,“不会阿希尔德就是瑟奇拉的……”
“嗯,他正是大人同母异父的兄长,”恋爱脑的红发骑士并不认为这样心地善良纯洁,性格温柔可爱的少女会到处乱传王室的秘辛,所以他回答得快而果断,“受到魔鬼的诅咒后,男人会变成‘怪物’;而女人,则会变成追逐着‘怪物’的‘猎手’。”
“追逐着怪物的猎手?”
“魔鬼一向热衷让关系亲近的人互相残杀的戏码,所以千万别靠近和祂有关的东西,那一定会使你变得不幸。”
“……”魔女深呼口气,今天她真是知道了许多不得了的大秘密。
“谢谢你的真挚告诫,”她对红发骑士说道,“我刚才也只是随口一猜,以魔女的心脏起誓,我不会把这些悄悄话告诉任何人。”
不过说了也没人信,法兰特帝国的下任继承人竟被一只魔鬼诅咒,身份高贵的公主也没逃脱这等倒霉的命运,还有她的小魔物,他们三个真是……
斯特恩微微颔首,他当然信任她,不然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被诅咒的男人又会呈现什么状态?”魔女才见过疯狂的银龙,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好友,“他也会发了疯似的追逐谁吗?”
“‘怪物’不会这样,”红发骑士回答,“他只会被随机变成面目可憎的丑陋魔兽。”
说到这里,斯特恩突然想到,他来比拉索也待了不少时日,听说魔女这样美丽可爱的小姐对待魔兽会凶残地一口一只,他绝不相信这种污蔑他人的谣言,“但不论变成哪种魔兽,他的头颅上因为有了诅咒的印迹,都会生出大魔鬼才有的两只恶魔尖角。其他森林魔兽无论如何都不会长出这种东西的。”
因为这是被诅咒之子身为魔鬼的仆从、被对方奴役灵魂的最有力证明。
骑士将诅咒的内容也解释得一清二楚。
——恶魔般的尖角?其他魔物还从不会长?
陆茜:“……”
听完斯特恩的话,一股诡异的第六感忽地涌了上来。这使得魔女的心在一瞬间突然跳得极快。
她不自觉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塞进去的羽毛笔,和那张照着提突院长临摹的、绘有小魔物之角的羊皮纸。
“你看看角是不是长这样?”
她将东西递过去。
“没错,”斯特恩匆匆一览,表情徒然变得严肃,这似乎同阿希尔德殿下魔化之后,那两只诅咒之角的模样分外接近!
将羊皮纸还给她后,他急匆匆地问道,“您是在哪里见过这对角吗?”
“……我我我在森林好像见过。”
魔女不知怎么了,沉默片刻后,她讲话忽地结巴起来。
“……或许,或者是我画错了,不如你再确认一下?!”
“不必确认了!”
——近乎一模一样的角,他曾在安菲王夫递来的画像上见到过,绝对是阿希尔德殿下的没错!
这真是今天的意外惊喜,斯特恩想道。
于是他气势磅礴地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语气分外恳切地拜托道:“请您务必告诉在下是哪片森林,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不像性格大胆张狂,我不舒服就要全世界都清楚这事的银龙公主,低调稳重的王子殿下发病时,他会偷偷躲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跟随他,总是独自默默地忍过去;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霍克斯至今都不清楚他被诅咒的事。
斯特恩名义为银龙的看护人,实则是王夫安菲派来盯着这两位殿下的帝国卫戍骑士,身为隶属女神荣耀骑士团的首席骑士长,他同样肩负着看护和寻找被诅咒状态皇太子殿下的重担。
“……”魔女沉默着一语不发。
红发骑士以为她是顾忌旁人,于是又敏捷地站起来,周围人的视线早已被那边打得正激烈的龙鹰大战吸引,他轻声说,“不如我们去那边?”
他手指向另一边休息用的魔法长椅凳处。
“不必,我忽然想到我其实没见过。”
过了好一会,魔女才用有些空灵且空洞洞的声音回答了他。
“您……”
“但我好像吃过类似的,”今早她才把对方丢进了自己的魔药坩埚,“还吃过好几次。”
——可恶,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干脆炖了了事,魔女在此刻不禁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斯特恩,“????”
“所以既然我都吃进肚子里了,”魔女面无表情地说,“连胃里都消化得一干二净,那应该不是你想找的东西,这幅画也是临摹提突老师的角,今天完全是个误会。”
魔女随口打走了看上去仍然很不甘心的大胸肌红发骑士。她站在原地愣愣地发起呆。
系统在一旁看热闹,“我说宿主,你……”
“你给我闭嘴,”她冷冷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吧?”却一直不告诉她!
系统顿时噤声。
有一说一气场全开的小魔女还蛮吓人的,它现在完全不敢说话了。
……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魔女感到自己像一只飘荡的气球幽灵。
没有一节课她听见了老师在讲什么内容,身边小兔子的闲聊,还有打完架疯狂掉毛的霍克斯在抱怨什么,那些声音也从未流入她的大脑。
以往,她也会享受给小鸟梳毛的快乐,可今天,手里抚摸着鹰羽丝绸般的触感,她却什么快乐都没有了。
某天,魔女在森林里,她遇见了一只小魔物。
陆茜想。
小魔物长得很丑,但尾巴毛茸茸的十分吸睛——它的性格火辣害羞,但又很温柔乖巧,总以副一可怜巴巴的受伤模样,来她的山洞附近旅游玩耍。
于是一时不忍心,魔女便将它留在了自己的家,抱着它睡觉,给它梳尾巴毛,上树掏鸟蛋,下湖捞会游泳的小耗子——多方的呵护和宠爱,还给它取了好名字,她就差在三晶日有流星雨的夜晚许愿他们永远陪伴彼此,一直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