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隐藏的魔法消失了,小魔物露出了它真实的姿态。
——那、竟、然、是、
——她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王子殿下!
“……”一路快要晕厥过去的魔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了。
回去还是逃走,魔女想了又想。
但最终她想到:那可是她的家,她的地盘!
就算事况到了如此千钧一发的地步,也断无她为一时震惊恼怒而搬走、而欺骗了她的对方却能安然无恙地留在山洞的可能性。
反正要走也是他先走!
魔女气鼓鼓地思索着回去该如何逼问,并发誓只要一回家,若看见他还躺在自己的宝贝魔药坩埚里呼呼大睡,她就立刻点起火吓唬他!最好能把他吓走!
回到魔女的山洞,陆茜单脚怒踩深蓝色的魔法阵,待山洞的门一开,她就如颗即将爆炸的炮.弹般冲了进去。
“……!!!”
她和正勤勤恳恳指挥着扫帚帮她清理骨头垃圾、同时忙着动爪打扫卫生的小魔物对上了视线。
小魔物两爪直立朝她奔来,它熟稔地用蓬松尾巴勾了勾她的腿,和她打了声招呼,“咕噜噜。”欢迎回家!
打完招呼,它又淡定地去忙着做自己的事了。
陆茜:“……”
于是接下来,魔女尽量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她眼看着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总是在眼前令人烦恼地晃悠摇摆——
小魔物拖地累了,它垫着自己的大尾巴坐下,呼呼的休息了一会。
见她一动不动,小魔物以为她上学累饿了,于是去认真搓洗两只爪子后,抱了一堆果子来吃。
小魔物饭前向女神平静地祈祷。
外面开始刮风,大概今夜要下雨,小魔物帮她去收回重要的晾晒草药。
毕竟借住别人家,从小被教育要懂事的王子殿下很懂得礼貌。
——虽说这个山洞,这个森林,这片领地其实都是他的储君地盘。
陆茜:“……”
于是到最后,魔女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山洞外下起磅礴大雨,她指着因凉气顺着缝隙钻进来刮人骨头、感到寒冷靠过来的小宠物的脑袋,郑重声明道:
“你已经是只成熟的汪汪了,你也有床,今晚我们分房住!”
阿希尔德:“……”
对自己已经掉马毫不知情的王子想,今早她明明还热火朝天地抱着他的尾巴猛吸,要去上学都舍不得丢手,现在回来却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态度——
魔女还真是一种善变的生物!
作者有话说:
【黑匣子】
某天,在某个森林里,魔女和王子相遇了。
虽然是以他们都很尴尬的形态,但是,管他的呢,在对方的眼里,彼此都很可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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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节后半段小修了一下,给大家添麻烦了,这章发40个小红包(应该有?)做补偿的小礼物=w=
第37章
魔沼森林,深夜。
“我睡不着。”
傍晚时的泼天骤雨浇满了乌綴深空的山洞洞顶,这是第一次,向来沾枕即倒的陆茜精神抖擞地躺在实验台的一角几个小时,在数完两百只小魔狼后,她语气幽幽地‘说’道。
“我好困!”
“……是么?”
系统感慨道,“原来你也会失眠啊。”
它以为就算整个法兰大陆被炸毁沉海的危机关头,都不会影响到这位魔女小姐那过于甜美的酣梦质量,看来还是它不够了解年轻人。
“小孩子要多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系统再次向她喂下定心丸,“我都说了不用担心,”她第一天养宠物对方就掉马的感受它懂,“我在你睡前就告诉过你了,他变成魔物后是失忆状态,恢复之后什么也不会记得的!!!”
这当然是又一个谎言,但对魔女应该有效?系统不确定地想。
“你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正常人突然浑身的骨头融化碎掉,身躯变成巴掌丁点的荒野小动物,连脑核也只有你指腹那么大——”
神智因诅咒浑浑噩噩含混不清,失去记忆自然也很正常,计划通!
“但它现在长大了很多,”魔女却强调道,她昨天还摸到它爪子上的几颗小肉垫了呢,“而且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她已经开始不太信任系统了。这是陆茜没说出口的事。
系统之前对她不明说阿希尔德的情况就是故意隐瞒,不管源头是为了方便攻略还是为了她‘好’,凡是成功撒谎一次的人,必会越来越惯于说谎,她十分清楚这点。
“不过你放心吧,”魔女意兴阑珊地说道,“我根本不会去问他的。”
“……!”
这下轮到系统惊讶了。
它本认为以她的性子绝对憋不出这么大的事,今晚的隐忍都是为了明早的大爆发,它还在想怎么说服她呢,“为什么?!”
——什么时候这小魔女变得如此懂事了?
“因为显然他不想让我知道啊,”在想要质问对方的那股滔天怒火冷却之后,大脑冷静下来的魔女回答得很是简略。
她其实此刻最郁闷的,就是她在山洞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它们可能全被阿希尔德听到了——什么她要攻略他,她好喜欢他,还有她那些行为举动,比如摸了他的……
一忘皆空一忘皆空,魔女默念道。
她整晚辗转反侧睡不好的理由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虽然不太相信系统说的他会失忆,陆茜仍是不停祈祷着系统这次没有撒谎——否则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不过……或许他真不知道呢?她心虚地想着,毕竟在学校的时候,阿希尔德从未表现出对她冒犯过他的不满与怒火。
他一如既往地对待她温柔体贴,没有施恶咒也没揍她(换她肯定会泼对方一脸腐蚀性最强的魔药),这是不是就能侧面证明阿希尔德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必须是一定是!
于是陆茜觉也不睡了,在等待明天的最终论证前,她不停地祈祷,反复地祈祷着。
“什么叫他不想让你知道啊?”
系统着实有点犯贱的本领。
她要追问攻略对象,它得拦着;但现在她不问了,它又抓耳挠腮地好奇起来,“你怎么觉得他就不想让你知道了?”万一他想呢?
“你没听见当时斯特恩是怎么说的吗?”
魔女理所当然地问。
“我忘了。”
系统老实回答。
“……”好吧,反正祈祷之外她也无事可干,她干脆又在脑中和它唠起嗑——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我记得斯特恩的原话是——‘他发病的时候从不允许任何人跟随、接近’,这是不是很奇怪?”
魔女说,“换作你,若被魔鬼诅咒,变成丑陋的怪物,浑身流血高烧不止,甚至还会发疯失去理智——你能冒着生命危险,沉默地一个人躲到森林里隐忍到天亮,所有的巨大痛苦都一个人无言承受着吗?”
系统当然不会,它会选择绑定一个幸运的宿主帮它承担疼痛,“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阿希尔德·法兰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她说,“再怎么绝望崩溃,他都不会乐意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这比遭受诅咒更能打击到他。
“那么假如你骗了我,他其实对魔物化后的自己深有印象,”魔女总结,“我去问他,就是故意戳他的伤口了。”
所以她干嘛要这么做,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便去专门伤害朋友?
“而如果你没有欺骗我,他真的会失忆……”
女神在上女神在上,从来不信宗教的魔女诚心祈祷着,她毛茸茸的小魔物一定不能是高贵的王子殿下!
“既然他都不记得了,我再毫无大脑地跑过去对他说:早上好啊阿希尔德,知道你昨晚在森林里变成了什么样?和你平时在学校差别好大——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系统顿时理解,“那你可千万别那么做!”
她做了一定会疯狂掉攻略对象本来快满了的好感度的!
现在这个攻略对象对宿主的在乎程度极高,就差一点点,便可以刷到正常人的喜爱满值度,系统不希望在这要紧关头出任何查漏,让她一切打回重来:“你不要伤害他,男人都是脆弱的。”
“你安心,我不会的,”魔女说,“我其实很理解他的做法。”
因为她也有绝对不想说出口的过去,她将它深深埋了起来,不愿被任何人发现和知晓。
“我妈妈曾对我耳提面命过很多次,说当魔女要和别人‘将心比心’,意思是不要去勉强别人你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
哪怕这次出于意外,她不慎得知了阿希尔德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不幸秘密,魔女想。这时候,她要做的也不是去揭破对方的伤口,向他炫耀自己的傲慢与幸运。
她应该让它继续地不为人知,尽快沉入冷寂幽暗的海底深处,在寂静森林里重归于沉默。
“所以……”
魔女将食指竖在唇边,听着山洞里另一个正在沉眠的平静呼吸声,她说道,“你,我,嘘——”
对他的秘密,我们什么都不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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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为关键的第二天很快来到了。
今天是双休日,正好有的是时间让陆茜试探那只魔物究竟如何,到底是失去记忆的单纯小动物,还是她的后桌本尊。
于是一夜未眠的魔女先是灌了口提神魔药,然后很有精气神地撸起袖子——露出她雪白如藕的两条细胳膊,“冲!”
她这阵势让系统紧张又想笑。“你至于这么正式吗?”
“当然,”陆茜表情变得正经严肃,“他有没有记忆,这决定着以后在森林里再见到它,我究竟是给它治好伤后立刻绕道,还是治好伤后直接抱回家——”
不能捏蛋了很可惜,但如果它没有记忆,那她偶尔再摸摸那条蓬松毛绒的大尾巴总该是可以的吧?
“因为尾巴是无罪的,”魔女深沉地说道。
——它没有做错任何事,哪怕有一丝丝可能性,便绝不该失去被疼爱的机会!
系统:“……”
经过一整夜的慎重思考,陆茜认为不能让阿希尔德发现她的试探,她必须委婉且迂回。
而不论最后真相如何,她都要比他更用心地维护好他的秘密。
她想,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小魔物的种种脾性其实都和王子对得上号,毕竟在那小小的躯壳之中,藏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年人灵魂。
但它是否对自己的身份有印象这点,尚且需要仔细考证。
于是——
“早呀!”
当小魔物从睡梦中醒来后,魔女像是忘了昨天的冷淡,她极为友好地同它打招呼。
见魔女又恢复了平日对待自己的热情,小魔物和她问了声早安,“咕噜。”尾巴也不禁欢快地甩了一下。
它眨了眨眼,见蹲在魔药坩埚前的陆茜左手正拎着一串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仿佛是尽量咽去自己的口水,她热情地问道。
“汪汪你吃吗?这是我早上刚去采摘的,它们还很新鲜。”
——身份测试之食物陷阱,魔女想。
这是她经过反复思索后,针对阿希尔德的性格精心设计出的最有效测试。
其他的智力测试、语言测试、情感测试等等,他都可以伪装出优秀成绩,但对一个洁癖严重、于食物格外挑剔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种试探更加有效了。
上回病着的他没食欲很正常,但今天,若一只没生病的小魔物在一大早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饭,身为一只饥肠辘辘的魔兽却能拒绝营养,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更何况为了严苛考验,这串小动物陆茜特意心机地没有清洗,有几只屁股上还沾着排泄物。连她都不会吃这种玩意。
来吧小魔物,只要你摇着头一脸嫌弃地拒绝,或者冲她翻个白眼,随随便便就能照出你的真面目了!魔女额外振奋地想到。
……
刚睡醒的小魔物若有所思地看着魔女望向自己充满期盼的目光。
“……”它眉头蹙起又舒展开,它在想,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每当诅咒一发作,他便越来越习惯于来到这个森林,无比自如地来到她的身边。
——生病的魔物长相丑陋,浑身流着脓血,看着就令人憎厌无比,再不是学校里那个仰慕者无数的阿希尔德·法兰特。这幅模样的他,任谁见了都会恶心地移开视线。甚至,他曾经也有过数次这样的糟糕体验。
——可唯独魔女不一样。
她不仅愿意认真地照顾生了病的自己,他仍记得带他去医院的那一次,她急得连袍子都穿反了。
哪怕是在深夜,他神志不清高烧躲进她柜子里的那一晚,她仍充满耐心地蹲在柜前试着哄他。甚至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他吃。
而他则是不停地拒绝她。不停地拒绝。
他抗拒着她过于热情的面孔,一开始每每避开;他对她投喂的食物嗤之以鼻,嫌弃食物的不洁,一次又一次。
或许是在被魔女用真诚热烈的情感灌溉后,他便得意忘了形,以为在她面前,自己还是那个高贵的帝国第一王子,受人喜爱理所应当;而非真的变成了这个总躲在幽暗森林的畸形怪胎,是她频频的在意和热切的关心,让他忘了被诅咒后的种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