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心说的真是实话, 毕竟她虽然可以确认是月落霜天干的，但到底没亲眼看见，也没什么关键性证据不是？
哪怕是上了法庭, 她这也不算是石锤。
所以她就带着私心的，暂且包庇了一下。
至于她究竟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
因为她可以确定, 霍尔霍斯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就生她的气，大陆上无信仰的玩家他都懒得在意, 冥界子民过的好不好，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再者说，他当然知道自己隐瞒了一些事。
哪怕表面上, 她的话是钻了漏洞并不算说谎。
可心虚的情绪总是不能完全避免的。
至于霍尔霍斯明明不会读心术，可看一眼你的表情就能猜到个九成……
嗐, 活了数千年，对于人类那些难以自控的生理反应肯定都熟的不能再熟。
话说回来, 其实蔓心觉着自己这也不算是包庇。
且不管月落霜天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至少他先前在万圣副本内, 从始至终都坚定站在自己这边去救苏苏。姑且还算是个好人。
这要是伪装，那藏的也太深了, 当时副本里可是连命都难保的, 苏苏有啥值得他豁出性命也要骗取信任的价值吗？如今看来并没有。
虽然之后月落霜天的言行越来越显得古怪，可蔓心总不能因为这样的怀疑而让他上神明的悬赏单。
就梅杰德大手笔的丢出重生勋章，这人就别想活了，上天入地都得被人揪出来割下头颅去交差。
必须要亲自弄清楚, 到底是哪个还隐藏在暗中的神明开了这样恶劣的玩笑，让他做出这等事。
但这些都是后话, 眼前的困境, 果然还是——
“所以我的小祭司, 你只要没遇到危险，就从不向你所侍奉的神明祈祷么？”
大佬回眸，侧脸完美，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也看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的不高兴了。
但蔓心不慌，只要不是因为方才的外交事件不满就行。
至于因为她的不虔诚……这可真是冤枉，明明她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过殿堂，那不是扑了个空么！
她立刻抗议，而且还表示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去找柏拉图来作证。
随后还不忘来一串专业的彩虹屁，表示大佬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霍尔霍斯歪头：“本来他们也不会将你如何，你手中的权杖可是足够令他们敬畏的东西，而且你身上也有我的庇佑。”
“……”对哦，一直将这权杖当做钥匙，竟然就忘了，它本身的位格非常之高。
蔓心瞬间觉着自己太没用了，立刻决定岔开话题，忽略掉本身的健忘和……怂。
“这水中是被下了什么东西？”
“一些亵渎之物。”
“嗯？”
据说正神教会的人，往往会将带着魔神和亚种们气息的魔法物品成为亵渎之物，但没想到身为魔神的霍尔霍斯，自己也会这么说。
霍尔霍斯轻哼一声：“看就知道了。”
他嘴唇微动，默念出一个音节。
大约是恶魔语的单词：生长。
源于霍尔霍斯的魔力，并不仅仅代表了情（分隔）欲、放纵和繁衍，同样也象征生生不息的循环之理，其实同所谓的大地之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这样的言灵，并不需要借住任何法器，蔓心暗自记下，算是多了一个在特定受限的环境中，也能使用的咒文。
虽然让东西加快生长什么的……在战斗中真的可能有用吗？
算了，哪怕真就没用呢，大不了用来种种花养养草，陶冶情操之外还锻炼精神力。
毕竟若是进的快，她很快就要失去权杖了，总得有点别的攻击手段……不如就随身携带点种子，没准会有奇效。
片刻之后，她从胡思乱想中将思绪拉回来，咬了咬下唇。
霍尔霍斯调用自己的力量当然是不需要借住言灵的，这是他在有意识的传授自己使用的方法。
其实古恶魔语，蔓心经过血液的授予已经懂了不少，只是并不知道哪些可以用作言灵，又会产生什么效果。
还懒得去试验，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瞬间她仿佛一个从不做作业的小学生被抓包一样尴尬。
与此同时，先前还不过是如同撒了墨水一般的池子已经成了黑漆漆一片，无数如同黑色长发一般的水草拥挤的覆盖满整个池底。
密密麻麻十分吓人，仿佛池底不再是干净的沙砾，而是连通冥河的暗井，数不清的怨魂水鬼自里头爬出，蓄势待发。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不对，我知道是亵渎之物了，它会造成什么后果？”
“污染，狂化，它们生出的孢子如果被动物吃下，就会将其污染为类食尸鬼却不惧阳光的怪物。”
食尸鬼是吸血鬼的下位，被咬破皮肤感染了那种血脉，却又并未得到上位吸血鬼赋予新的血液，一种悲哀的低智商物种。它们本能的畏惧阳光，是主线任务升到中段经常要刷的菜鸡小怪。
蔓心在唏嘘之余，意识到一个问题。
之前那些看不清的黑点在里头并不往下游去，大概是为了生根发芽，维持可持续性发展，如今霍尔霍斯让它们直接生长到了完全体，那下游的城邦不就分分钟遭殃了？
如果她没看错，这条支流可是主城唯一的水源！
感受到了她的惊愕，霍尔霍斯只是淡淡的瞥了那已经如墨般漆黑，泛着诡异又亵渎波浪的水面。
“没关系，哪怕只是赝品，冥界守卫也不会任由这种东西存在的。”
事实证明，神明果然在这种事上经验丰富，算无遗策。
再一次回到主城门口时，她发现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告示牌，上边说明短期内城内将限制水源，并且悬赏有净化技能的人，去处理此事。
已经有玩家三三两两接了任务过去，效率非常高。
净化术她也会，但是针对个体，而非范围buff，这个任务可说是给圣骑士量身打造的。
想到圣骑士就不得不想到月落霜天，继而想到自己跟丢了人又差点背锅，蔓心十分不爽，于是打算——
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霍尔霍斯仍旧是以玩家的身份停留此处，并未在人家的地盘里筑起宫殿，所以竟是非常接地气的带着蔓心去了旅馆。
大佬不仅是是有钱，他是可以凭空生钱的。于是蔓心跟着吃香喝辣，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觉着身为一个神眷者，这才是该有的待遇。
期间她不忘将这些事一股脑都告诉了苏苏，让她如果再见到月落霜天，要记得防范他。
毕竟作为一个圣骑士，没点猫腻可不会有培育亵渎之物的种子。
而比起她那点放不下又想不出头绪的烦恼，霍尔霍斯看起来更像是在度假，此刻正用手指沾了杯中晶莹的酒水喂给落在围栏上的鹦鹉。
比常人更加白皙的手指上，皮肤完美几近透明，透出底下浅青色的脉络，沾了殷红的汁水，就更加显的……诱人。
蔓心脑中闪过不可描述的画面，吞了下口水，立刻别开视线。
她真是飘了，平日觊觎大佬的美色，如今连手都不放过。
这太危险了，她心道。
再这么下去，怕是除非霍尔霍斯跟梅杰德一样搞个被单将全身上下都蒙起来，不然她是难以抵御的。
她强行移开视线，去细数鹦鹉尾羽上的色泽。
大陆上的召唤师，用的召唤兽都是星灵界的生物，虽然系统没给出过图鉴，但大体有哪些玩家都是有数的。
如柏拉图那种召唤兽都是辅助，实战全靠自己身体素质，这样剑走偏锋的少之又少，但就算如此，他的召唤兽也不是独一无二，只是十分难以获取，又很难打好配合罢了。
哪怕是问起他来，他仍旧不知道霍尔霍斯曾带在身边的鹿和鹦鹉叫什么名字。
在蔓心投给他一个孤陋寡闻的鄙夷眼神时，他一脸的无奈：“祭司大人别这么强人所难，鹿也就算了，鹦鹉我连见都没见过好么……”
想到此处，她的眸光转瞬，映出外头并不知该不该称呼为太阳的光体。
美的格外生动，让楼下偶尔路过的人在抬眼的同时，都不知应该先去关注那过分惹眼的鸟儿，还是这个脸庞异常完美的姑娘。
至于霍尔霍斯，他此刻的位置倒是正好隔绝了一切窥视。
一如他从前所说，他的祭司要倾倒众生，身心却只可能属于他一人。
虽然蔓心如今对精神力的掌控，已经不会让她每一个细微的想法都流于意识表面，但情绪起伏仍然骗不了人。
霍尔霍斯在避开了阳光的阴影下微微挑眉，唇角勾起的弧度十分微小，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
她可真是迟钝，竟然没注意到，自己对于这种堕落的魅惑抗性更强了，还在诚惶诚恐。
蔓心没看到大佬的眼神在暗示：她坐的太远了。
片刻之后，霍尔霍斯没了耐性，直接勾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拥在自己怀中。
从璀璨的阳光中，立刻转到幔帐遮挡的阴影下，让她瞬间失去了视觉，随即，带着异样甜香的手指触碰到了下唇，冰凉的液体沾染在唇缝上。
“……”这是和喂鹦鹉一样喂我呢？
可是又不敢，也没力气挣扎，只一个呼吸间，舌尖就触碰到了方才还令她心境荡漾的骨节。
一边因为自己的意乱情迷羞涩的几乎要不能呼吸，一边又用“反正这是神明不可拒绝的调戏”而听之任之。
甚至还有点享受。
“看，那不是你在找的人吗？”
低哑的声音落在耳畔，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刻，蔓心的视觉已经适应了黑暗，况且顺着霍尔霍斯的目光，看向的也是被强光映照的发白的街道。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个穿着银色板甲的人影匆匆而过，和周围纤薄布衣对比明显的，是她今日已经跟丢过一次的月落霜天。
方才她坐的位置看不到那里，如今才能。
而与此同时，通信提示音想了起来。
是苏苏看过了她给发的提醒，反过来回复她道：月落霜天竟然会这样？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侵蚀了？虽然你之前不认识，并不了解，但他是我单位的上司，人应该是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蔓心：总是因为咸鱼和懒散而和别人格格不入
————
作者君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这周单更，等下周安顿好之后，就尽量每日双更w
第42章 选择
侵蚀。
这个词在游戏内可不常见, 是很生僻，少有人使用的。
毕竟在冥界之前，游戏氛围还挺……明快？
而不等蔓心继续追问, 苏苏就继续发来了消息解释说，这是她在做新出现的任务时, 从npc之间的对话中得到的信息：所有亚种、魔物、甚至是神明或死灵的气息，都会对毫无保护的脆弱的肉（分隔）体进行侵蚀, 就算是月落霜天那样本身自带神圣属性，具备一定抗性的人，也只能抵抗比较低级的侵蚀。
而这种侵蚀, 是连魔力源头本身，都无法控制的。若想让自己安全的久一些, 只能尽量远离那些可怕的辐射源。
这……
蔓心久久沉默，她本身怀疑的是月落霜天可能偶然陷入了什么奇遇副本, 就如同血影一样, 深藏不露, 这种异变影响了他的心智和性格的，就如同千峰影和柏拉图他们那样。
只不过苏苏他们, 和自己, 都没有足够让他主动出手的吸引力。
她全然没想到，这人竟有可能是，全然的受害者。
虽然月落霜天刚刚被她发现有问题的同时，苏苏他们就在任务得到了相关提示, 委实太过凑巧。可这倒是很符合狗比系统的特性——只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漏给玩家一丢丢线索。
又或者, 是某个神明在暗中观察一切后, 挪动了棋子。
“嗯？你的朋友和你说了什么？”
霍尔霍斯的声音缠绵在耳畔, 让蔓心一阵下意识的战栗。
这则消息中更令她不安的方面，魔力的侵蚀作用。
她不敢抬头看霍尔霍斯：“如果我在您的魔力浸润下，没有足够的抵抗力，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尔霍斯沉默，赤红的瞳中，竟是闪过一抹谁都看不到的悲悯和自嘲。
神明从不会对他的信徒说谎，但同样，他不想回答的东西，自然不会回答。
就在蔓心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用余光偷看，只见诺霍尔霍斯微微侧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就会成为我……血肉宫殿的一部分。”
没有隐瞒哪一部分，真相就这么血淋淋的被铺开在眼前。
不管是温热的阳光，还是此刻透过衣料覆盖在身上，那像极了人类的体温，都不能阻止寒意在蔓心的心头漫延。
意料之中，虽然这是蔓心从霍尔霍斯的血液中，没能领会的那一部分，但在看过了他的殿堂——哪怕只是外围，并非最核心的房间，由经年旧日的血肉和皮肤凝结而成，带着体温和脉搏，若是凝神聆听还能感受到窃窃私语的壁垒，仍旧让她惊悚不已。
她当时以为这是司掌色（分隔）欲的魔神所特有的怪异癖好，他就喜欢这么装饰他的宫殿。
如今看来，远不是这样。
“魔力源头本身，都无法控制……吗？”
霍尔霍斯那还带着甜美和湿润的手指下滑，覆盖在喉咙之外最脆弱的那部分凝白之上。
也许不该质疑神祗的能力，可霍尔霍斯仍旧没表露出愤怒，他手上的动作只是让蔓心没法移开视线。
倘若此刻还要避开视线相接，便只能闭上双眸。
可这样做只会让其余注意力越发都集中在霍尔霍斯身上，进而在眼前的一片蔷薇色光晕中越发沉沦，最终绽放出血肉之花。
所以，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
哪怕已经要哭出来。
这是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恐惧，让她的皮肤表面，都悄然爬上了细小的凸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