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的邻居们都在刷“心疼”和“感恩”。
也有志愿者在群里回消息，还特意夸了2-2606的志愿者小姐姐。
方剂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些在群里闲得唠嗑的人就不能去帮忙搬运吗，让陆小时那么个小姑娘在雨里奔波。
他想这些的时候已经开始穿衣服戴口罩了，也没管什么“足不出户”的规定，打算去找陆小时帮她发物资。
刚出门，迎面遇上了穿着防护服的陆小时正往回走。
陆小时像个落汤鸡似的，走路小心翼翼怕滑倒，偏偏隔着面罩都能感觉出来她的愉悦。她献宝似的右手举起一个锅，左手举起一个茶壶，通通交给方剂：“快拿回家，这可是我卖艺换回来的！”
她笑得那么灿烂，方剂终于知道刚才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像邻居说得那样，心疼小姑娘了。
第20章 、第18天
陆小时还没发完物资, 她只是回来送她的“战利品”，送完了还要继续去发物资。
她扭头就要走，方剂喊住她：“你回去休息吧, 我帮你发。”
陆小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 “别浪费防护服啦, 还有四层楼就发好了，很快的，你先回家等我吧！”
她说完就跑走了, 跑得时候还要谨慎楼道的地面滑, 叭呀叭呀的，跑得像个小企鹅。
方剂心情复杂，他没想到她拒绝自己帮忙的理由居然是“浪费防护服”，他该夸她会过日子吗？省得又不是她自己的钱。
陆小时说的“很快”实际上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方剂听到开门声就立刻从楼上下来, 先倒了杯适宜温度的热茶给她。
陆小时刚在门外脱完防护服, 现在是只穿着短袖的t恤和短裤，因为都是陆匀的, 所以短款在她身上看起来也是九分长, 还晃荡晃荡的。
她前胸后背全是汗，头发更是一绺一绺地贴着头皮，陆小时都能闻到自己的汗味, 摘下口罩洗完手, 把方剂给她的茶一饮而尽后, 就急匆匆地上楼洗澡去了。
等她再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 闻到了熟悉的可乐姜茶味道, 方剂现在煮这个倒是得心应手了。
他招呼她坐下, 在她面前摆了饭和饮料。她先伸手端起杯子，才放到嘴边，还没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方剂去给她找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的时候看到她脖子后面有些红，仔细看了两眼，好像是捂得起了小疹子。
他坐在陆小时对面，观察她，即使已经洗过澡了，可她脸上还有明显的两道勒痕，端着杯子的手指起了皱。
陆小时发现方剂在观察她了，她这人“人来疯”，受到关注的时候只会更有精神。她问方剂：“你想不想看我今天学的歌舞？”
方剂想起来她说的那句“卖艺换来的”，有点好奇她的才艺是什么。
陆小时从他眼神里看出了肯定的答案，一口把剩下的姜丝可乐喝完，为他献上半首《听我说，谢谢你》。
方剂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跳的挺好的。”方剂点头，“下次别跳了。”
陆小时朝他吐舌头，活动了一下肩关节，哼着这首魔性的洗脑歌曲去拆刚搬回来的物资了。
她当然也知道邻居送她的锅和茶壶多半是看她做志愿者辛苦，或者是邻居单纯的比较善良，但她不习惯于反复感谢别人的好意或夸大自己的功劳。
这样乐乐呵呵的把话题划过去就挺好嘛。
这批保供物资里不仅有蔬菜，还有日用品。
陆小时消杀完收拾好，就躺在床上看她的999+群消息，这帮邻居是真能聊啊。
她看到最新的主题是聊物资里面有什么，每一户略有不同，但大致种类差不多。吐槽最多的是箱子里有一包卷纸。
准确的说是一卷卷纸。
感觉是上面听到了群众的呼声，于是积极解决大家的诉求。
但又没完全解决……一卷纸够干嘛的啊！
1-3101大飞机：“这卷纸是加厚四层的，我们可以只用两层，这样一节顶两节。”
陆小时引用这句话点了个赞。
又有邻居愤怒地表示发的菜越来越草率了，晒图发牢骚。
3-3306Tina：“这玉米是还没成熟就被装箱了嘛？只有皮没有玉米粒，我把这个叶子一层一层剥掉以后就一根细棒子了。”
这次倒没有人附和了，因为大家的原则是绝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2-2611西日月：“姐妹，有没有可能，这不是玉米，这是茭白……”
大家哈哈哈哈开始科普茭白的做法。
陆小时记得她收拾的时候也看到类似的一颗“棒子”了，要不是Tina在群里吐槽，她可能也会把那玩意儿当成坏掉的玉米扔掉。
长见识了。
刷了一会儿群消息，陆小时觉得有些困，打着呵欠打算眯一觉，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天完全黑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了，不知道方剂有没有饿肚子。
爬起床，刚出门，对面的方剂听到声音也开了门，问她：“睡醒了吗？”
陆小时点头，伸着懒腰和他商量，“中午的饭还剩一些，加个鸡蛋做成炒饭吧，今天的物资里还有包子，可以热两个。”
他们的晚饭就这样主食搭配主食。
陆小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明天给你炒菜吃哦，下次到了饭点你可以叫醒我的。”
方剂一口包子配一口米饭，没回应她后面那句，倒是跟她说：“这个吃法其实挺日式的，当吃日料了。”
陆小时屈起一条腿垫在屁股底下，“那我们得跪坐着才有气氛。”
方剂跟她待时间长了，话也比以前多了，“那是不是吃饭之前得先对着磕个头。”
“又不是拜天地磕什么头啊。”陆小时说完，觉得不对。
方剂笑笑继续吃饭了，只当个笑话说完就完了。
陆小时却从他的笑容里抓住了一丝丝苦涩。
哦？难道他又在试探她的态度？
陆小时屈起的腿缓缓放回原地，坐姿端庄了起来。
睡前各进各门，互道晚安。
陆小时看着自己身上的白T和方剂身上的黑T，暗戳戳地想这不就跟小情侣一样一样的嘛！
说起她和方剂穿的居家服，穿着真是舒服，吸汗透气，柔若无感。
她给陆匀发信息，问：“你的这几件纯色T恤链接有没有，甩一个，我也想买。”
陆匀：“哪件啊？是我的Gucci、Dior还是Prada？”
陆小时拍了个照片给他。
陆匀：“哦这个啊，是挺舒服的。”
然后甩给她一个网购链接：[孕妇T恤夏季大码短袖纯色中长款遮屁股休闲纯棉冰丝]。
陆小时：？？？
她表弟选购衣服的角度真是独树一帜的清奇啊。
新的一天，依旧是以六点抢菜拉开序幕。
陆小时今天运气一般，没抢到什么好吃的，不过抢了半斤老姜，她的姜丝可乐可以续上了。
下楼的时候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站立起来，陆小时连打了三个响声震天的喷嚏，把正在酣睡的李逵吓一跳。
陆小时擦擦鼻子，把一楼的窗关上，哆嗦着回卧室加了件外套。
今天温度降了十几度，从夏天又回到了冬天。
方剂下来的时候也加了衣服，穿着他的西装马甲，只是里面没穿衬衣，穿得是T恤。
这搭配挺新鲜的，而且他一向讲究衣着，今天怎么这么随意呢？
方剂解释：“今天想睡回笼觉。”
“哟！”陆小时没想到“工作狂”也有主动休息的时候，他今天从里到外都有点反常啊。
她伸手摸摸他额头，体温正常，甚至还有点凉。
真奇怪。
方剂清了清嗓子，“嗯，今天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下，你有什么志愿服务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他就是看陆小时每天不干正事、多管闲事还挺快乐的，莫名有点想体验一下。
结果陆小时食指晃了晃，“Nope，tomorrow.六小时今天不营业。”
昨天的体力劳动搞得她累死了，今早起床腰酸背痛腿抽筋，她需要休息。
“好吧。”难得他想试一次，结果被拒绝了，那还是继续工作好了。
或许是因为天冷的时候容易显得僻静，他俩坐在这儿吃早餐，听到楼外有什么声音，好像是在高声叫骂。
陆小时的八卦魂熊熊燃烧，赶紧把刚关上的窗打开，也不怕冷空气了，竖起耳朵听对面楼的骂声。
对面是一号楼，听声音像是个大哥或者大叔，中气十足地骂居委骂物业，最后以一句“X他X的”结束。
他这边骂声结束，群里骂他的消息就开始滚动刷屏。
倒不是针对他的内容，而是指责他大清早地扰人睡觉，还有人家的小孩正在上网课早读也被影响了。
有邻居精准定位到骂声传出的窗口的位置在15楼最右侧，推测应该是1508房的。
很快骂人者家属出面道歉了。
1-1508冲冲：“抱歉打扰各位邻居了，我老公有躁郁症和幽闭恐惧，疫情以来没有按时治疗，现在1号楼封控加重了他的病情，他会臆想周围有很多病毒要攻击他，所以情绪爆发了。”
她的话引来了另一位病友的认同。
3-108春暖花开：“我的病情也在加重，尤其是每天醒来和日落的时候。”
阿姨今天没说她要吃药，陆小时却感觉她的情绪比任何一次都要低沉。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她问方剂。
方剂想了一下，“自己呆着，听歌。”
他的话给了陆小时启发，既然阿姨说日落的时候情绪最差，那就来一个拯救日落计划吧！
陆小时在志愿者群里问：“咱们的广播站要使用的话，跟谁说呀？”
小胖日常活跃：“跟@老苟说，咋了，玫瑰园又贩剑了吗？”
这俩小区已经水火不相容了，大喇叭就是他们战斗的号角。
陆小时：“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用广播站当点播台，每天晚饭的时候放歌听呀？”
老苟：“可以考虑，商量一下流程。”
她在群里跟志愿者商量得起劲儿，完全忘了刚才说得今天不营业的话。
方剂坐在她对面托腮看着。
看她已经没有继续吃饭的心情了，起身把餐盘收拾好拿去水池洗了，又拿了拖布开始拖一楼的地面。
“抬脚。”他拖到她脚下。
陆小时听声抬脚，抬完才反应过来方剂正在干活。
“你又什么什么想不开的？少爷，是谁得罪你了吗？”陆小时放下手机，和他抢拖布。
方剂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我做家务啊。”
陆小时总觉得他是不是看着陆匀家什么东西不顺眼，借做家务之名给人家摔个稀巴烂。
她不信任的眼神刺激到了方剂，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提着拖布上楼，“不识好人心。”
陆小时看着他走上楼梯了，才叉着腰朝上面喊，“你说谁是狗！”
方剂没搭理她，去洗手间洗拖布了，顺便把洗手池的台面清理了一下，把毛巾都洗了烘干。
做完这一切，他回书房打算开始工作。
发现桌子上有张便签，应该是陆小时写的：
“你骂我，我吃亏，你就是个小乌龟。”
底下还画了个乌龟的小图画。
方剂忍不住笑了，真幼稚。
第21章 、第19天（上）
清早睁眼, 五点五十，甚至比抢菜的闹钟还要准时。
陆小时看手机有消息提醒，是花姐发给她的, 时间是半小时之前。
2-2101青莲：“小石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等你醒了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去产检的出行问题？我想让我老公开车送我去, 但是居委说必须闭环，不能开私家车，要排号等救护车。”
陆小时清醒了一些, 问她：“你是不想要坐救护车, 还是想早点排上救护车？”
2-2101青莲：“如果能自己开车去最好，实在不行的话想早点排车。”
陆小时完全理解，让她放心：“我等居委上班就去沟通这个问题。”
花姐跟她道谢，还问了她锅的事：“如果没法做饭的话，我家还有蛮多即时燕窝之类的补品, 亲戚送的, 我不吃，你拿回去？”
两袖清风的陆小时连连说“不要”, 在有居委和产证小组骨干的志愿者群里替青莲咨询孕妇产检出行问题, 王主任很快就回她：“尽快安排。”
陆小时感觉这话像是打官腔，提醒王主任，“她已经是临产状态随时要生了, 还请主任特事特办, 如果救护车安排不了, 就让他们自己开车去医院吧。”
王丽：“不是我不让他们开车, 路上全是关卡, 他们开出去了也到不了医院。”
陆小时：“我查过政策了, 只要居委开个就医证明，路上是可以放行的。”
王丽：“谁能保证他们闭环出行，出了问题谁负责？”
陆小时无语，人家大肚婆去产检，还能溜达到哪里去逛街不成？
她跟王丽说：“我替他们担保。”
王丽很不给面子地回：“那你给他们开证明吧。”
志愿群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一位产组骨干姐姐出面发了段语音，大意是会跟进救护车排期问题的，让陆小时跟孕妇邻居不要慌。
陆小时吃早饭的时候还在生王主任的气，大列巴都比平时难咽了不少。
方剂提醒她：“还有一箱大列巴，今天过期。”
难怪这么干硬。
陆小时指点他：“过期了你就放冰箱里啊，不然呢？”
身处现在的江市，没有过期食物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