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剂把电吹风交给了她，“我下去看看弄点吃的。”
陆小时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只觉得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的，带着混响。
她自嘲地想，是不是应该查一下新冠感染症状包不包含心率过快？
反正她是不敢再自作多情地怀疑方剂喜欢她了，自尊心伤一次就够了。
对于912又要被转运这件事，居委想要发动群众对912进行道德谴责和压力输出，再次扣上了“912如果不走整个小区都不能解封”的高帽，压得人脖子疼。
可是群里风向出乎陆小时的意料，大部分邻居是支持912躲家里不出门赖过去的。
1-3101 大飞机：“狗X的什么鬼指示，清零还是清命呢，有阳的时候不去抓，现在来劲了，方舱建多了经费没花完是吧？”
2-2611西日月：“我看到有新闻说是从方舱回家以后又复阳的，因为从方舱把被子带回家了，一整个毒窝，还容易传染邻居。”
1-502金田二：“是这个道理，不管912之前怎么样，现在人好好的就不要再去沾一身毒回来。”
5-2108大左：“对，你们家不是挺能赖的嘛，这时候可别认怂，继续赖着，他们也不可能撬开你家门拖你走，至于什么违反规定，记入档案，影响孩子上学，别听他放屁，他们才管不过来呢。”
3-3306Tina：“居委也是有意思，之前我们求着居委把人转运，居委说没办法，现在人家好了，又要让我们把人送走。坚持群众路线不是让你跟群众反着来的，玩叛逆呢？”
1-1508冲冲：“真正影响孩子上学的是得没得过，既然已经得过了，那就无所谓影不影响了。这个病毒感染是破坏免疫系统，得过一次要特别小心，不然反复感染会加重病情，消耗免疫系统，最后送命都有可能。绝对不能去！”
陆小时因为想和方剂聊聊群里的事，吃了晚饭也没回屋打游戏，就在书房跟方剂聊天。
她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方剂坐在对面转椅上，两人中间隔着一道茶几，茶几上放着杯子茶壶。
陆小时又详细地复述了一遍今天她和大白说的话，还有大白对912说的那些话。
她不理解：“你说，就算是有转运名单，可是情况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要把人拉走呢？执行任务就那么死板吗？”
方剂也觉得挺生气的：“应该是影响他的绩效吧？如果要说明情况打报告可能有点费事，但是把人带走就很简单，至于人会怎么样无他没关系。如果想的更坏一些，说不定有些人就享受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权力，故意为非作歹，看别人倒霉就开心。”
陆小时目瞪口呆：“有这么坏吗？”
方剂点头：“坏人很多的，说不定今天你碰上的就是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你还敢愣出头，你个傻子，那个叮当也是的，就在后面看着让你上前？反正我今天要是在的话，肯定不会在你身后装哑巴的。”
“他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不知所措吧。”陆小时说完，砸吧了一下嘴，斜着眼瞅他，“你这个话说的，怎么茶里茶气的？绿茶喝多了？”
“胡说。”方剂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这明明是红茶～”
李逵在陆小时的怀里睡得打呼，呼噜打得太响，它被吓了一跳，四爪一震醒了过来，还以为是陆小时把它弄醒的，生气的对着陆小时狂揍。
“方剂救命！”陆小时抱着头躲避攻击。
方剂笑着抓起李逵往门外扔，还不忘填补一句，“找叮当猫救你啊，它俩应该是同类，能说的上话。”
陆小时从指缝里偷眼看方剂，哼，方绿茶！
第二天依旧是雨天，闷热潮湿的空气让屋子里的气压低的难受。
陆小时密切关注群里消息，时不时地趴在窗边看有没有人来抓912转运他们。
到了下午，小区里有警车开来了。
群里邻居通风报信，说是来劝说912走一趟流程好让系统里除名的。
在楼下倒垃圾的拿快递的邻居已经聚到门口去，跟警察解释情况了。
陆小时看到更多人下楼去不让警察把912带走，忍不住跟方剂说：“我们也去吧。”
方剂不想凑这种热闹，可他又担心陆小时万一冲动了受伤什么的，只好跟着一起去。
不过和方剂想的不一样，这次除了最开始几个邻居和警察说明情况以外，剩下的邻居都只是站在1号楼大厅，没有争执也没有吵闹。
他们就是站成人墙，把门堵住了。
警察别说上门了，电梯口都走不过去。
邻居们想的都很简单，不是为了保护912这一家子老赖，是为了降低传染风险，不让912从外面带毒回来。
有邻居就把这话直接跟警察说了：“我们也都是贪生怕死的，人家没病你非带走折腾病，那要不这样吧，你们把人送去方舱，方舱摘帽了以后也别把人送回来，就找个酒店管吃管住让他们住着，住个14+7，江市解封了再让他们回来。”
警察就是凤丞街道派出所的片警，跟凤凰小区打交道时间也挺长了，他出任务出得也挺无奈，更不想和居民们起冲突。
他让大家先散了别堵在这里了，他们回去会跟上级沟通详情的，让有关部门修正这一户人家的实际情况。
警察走了，912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没露一次面，但是邻居们也不在乎他家的感激。
大家看着警车开出小区，自发地欢呼起来，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但有种胜利的喜悦，好多人甚至互相拥抱起来。
像是提前预演江市解封那天的盛况。
陆小时也很高兴，她兴奋地蹦蹦跳跳，扭头要找方剂。
“这里。”方剂在她身后对她叫了一声，看她眉眼弯弯地从人群里挤过去走向他的时候，伸开双臂拥抱她。
陆小时的世界像是按了慢动作按钮。
身边喧嚣的声音变成了白噪音一样的背景，那些人影拉长成流线从身边经过。
她听见方剂胸口传来的心跳，有力地跃动着。
其实她也分不清这震动耳膜的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
方剂好像只是很短暂地抱了她一下，又好像抱了很久。她懵然地被抱，分开的时候傻愣愣地仰头看方剂，嘴巴都没合上，只是隔着口罩方剂看不见。
身旁也有邻居拥抱，甚至还是不怎么熟的邻居，所以并没有人特别关注到他们这一对。
方剂其实心跳得也很快，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但是心境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
他的手又抬起来，捏捏她的后脖颈，“走了，回家了。”
陆小时晚上有点睡不着，她想要玩两把游戏助眠，叮当上线找她。
陆小时跟叮当玩了一会儿有些困了，跟他说“晚安”，叮当让她等一下。
叮当问：“小石榴，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好突然。
不过也不是特别突然，前两天他就挺明确的表达过了。
只是……
陆小时想起来下午的那个拥抱，方剂真的很讨厌啊，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谁要他抱了。
大概是陆小时沉默的时间太长，叮当又发了一句：“今天不愿意吗？那我明天再问问。”
前几天陆小时还挺愿意跟弟弟撩骚一下分分心转移转移注意力，可是现在，她撩不动了，她觉得就跟方剂待一起，哪怕不是谈恋爱，也挺好的。
反正封控的日子眼瞅着也没几天了，跟叮当谈也谈不了多久。
她回叮当：“小叮当，解封了我就要回虞城了，咱们俩不合适也不现实～”
叮当：“我可以毕业了去虞城工作！”
陆小时想了想，好吓人，她可不想承担别人的未来。
她很严肃地跟他说：“对不起，我可能给你错误信号了，我把你当朋友来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渣，但是如果叮当要纠缠她的话，她就放出拉黑大法了，反正解封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结果男大学生比她想象的要潇洒，叮当很可惜地说：“那你能不能配合我演几天情侣啊，我和同学打赌能不能追到你，赢了的话他要买一千本《搞笑这件事我不是在搞笑》铺到他们家的各个咖啡馆，输了我要给他抢限量版球鞋。”
那个书名听起来不太正经的书，是她的滞销书。
陆小时：“好的男朋友，演几天？”
方剂正在书房把他的西装三件套熨板正挂起来，他觉得今天的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明天是5.21用来表白很有纪念意义。
他躺在地垫上，双手垫在脑后，思考明天要做的蛋糕样式，还有怎么跟陆小时说喜欢她这件事，能让她相信并且答应。
想了很久，睡不着拿出手机来看朋友圈。这一看可不得了，看见了陆小时掐着零点发的状态。
小石榴：“521［爱心］”
配图是一个心形眼睛的叮当猫。
方剂心凉了半截。
这，几个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绿茶方上线：我给你吹头发这种事，弟弟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第60章 、第55天
陆小时这条示爱官宣的朋友圈让方剂彻底清醒了,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马步向前，跑去陆小时的卧室求证：“这什么意思？”
陆小时发完那条朋友圈就打算睡觉了的, 被方剂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
她看他举着手机，屏幕停在叮当猫那张图片上, 明白了他的问题, 回答说：“这不是写了吗，就字面意思。”
方剂听她当面承认，连李逵偷偷用她手机打字发图的可能性也排除了, 很难过。
方剂站在门口, 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用力攥着，咬牙切齿地说：“陆小时，行，你真行。”
陆小时被他这无名怒火烧的，也跟着有些烦躁, “怎么的, 你不行吗？”
方剂一噎，用力把门带上, 回书房去了。
“神经病。”陆小时看着门缝的灰都被震的漫天飞舞, 觉得方剂太莫名其妙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瞒着方剂她和叮当的事的，可是他的这个态度让陆小时一句真话都不想告诉他了。
她都能猜到如果她说了，他会怎么样冷嘲热讽她幼稚可笑, 她才不要在他那里落下什么笑话, 反正他又不喜欢她, 她爱干嘛干嘛, 他管不着。
哦, 就算喜欢她, 也管不着！
她想起来这几天方剂对她的所作所为，原本还有些春意萌动的心，现在直接封心锁爱，她感觉他就是仗着自己曾经表达过心意，不喜欢她还要钓着她，渣男！
她陆小时再喜欢他的话就是傻子！
5月21日，刚好又是个周六，群里的年轻人们在聊今天都有哪些情人节限时团购。
昨天下午是有放风外出机会的，可是很多人跟陆小时一样去伸张正义了，没有出去。
有出去了的邻居把超市的巧克力搬空了，现在加一笔代购费对外出巧克力。
音体组的志愿者说今天中午和晚上开放两轮“爱的告白”点歌服务，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微他。
凤凰小区处处体现着粉色暧昧泡泡，大家把一个原本没什么意义的日子赋予了告白的含义以后，都挺乐呵。
只有方剂黑着脸，说“过521是消费主义陷阱”。
陆小时没搭理他。
午饭前后，点歌台开始放各种经典情歌，有一位男邻居给自己老婆点了一首时长12分38秒的《情歌王》，祝愿老婆健康长寿。
这首歌引爆了好久没出门想要去唱ktv的朋友们的热情，小区里回荡着从各个窗口飘出来的跟广播一起合唱的歌声。
陆小时也拿着她的筋膜枪当话筒，跟着旋律忘我地引吭高歌。
方剂戴着降噪耳机做饭，屏蔽她走调的歌声。
一首超长的《情歌王》结束，喇叭里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友邻们，还记得之前两次点歌送给最美志愿者的匿名邻居吗？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再度表白，2号楼的祝壮壮，为他心中的最美志愿者王淑芬，送上一首《爱你》～”
嗯？祝壮壮是谁？王淑芬又是谁？
喇叭里甜腻的歌声响起，群里有人吃瓜吃迷糊了，还问怎么女主不是陆小时了。
虽然陆小时之前也没对这个神秘点歌男投入多少关注，但是想起之前群里都猜是谁跟她表白的事，连她自己都信誓旦旦地说有人追她，还是略微有些许小尴尬。
沉默之中，有条信息弹出来。
野比叮当：“谢谢大家关心，这个女主，本人火热追求中。”
方剂盛好菜，回消息的时候看到群里这一段，有点想把菜直接倒进垃圾桶里。
呵，是有多火热啊，不如来给女主送饭？捎带上他那一份。
陆小时也被这条消息吓到了，她给叮当发消息：“够了够了，也不用这么入戏。”
叮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啊！”
她跟他约定的是演三天情侣，每天发发朋友圈，游戏id也挂情侣的，下周二“和平分手”。
陆小时看方剂把菜端过来了，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跟叮当聊天，火速退出聊天界面。
方剂也没心情看，一整晚，他都没消化好这个事情，怎么陆小时就跟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大学生好上了？这是什么天雷勾地火的绝美爱情？
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怎么也跟打游戏似的，不喜欢了就重开一局，那他算什么，算游戏没打好的败绩吗？
他看陆小时是满眼怨念，陆小时看他是……陆小时今天压根不看他。
窗外的云一片连着一片，不给阳光照射进来的缝隙。
小区的大喇叭还在放着爱情告白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方剂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和陆小时就像是搭伙过日子的一对怨偶，勉强对坐着，吃着各自碗里的饭，玩着各自手里的手机。
叮当问陆小时喝不喝鸡尾酒，酒吧有个限定团，两杯鸡尾酒加一个榴莲千层只要188元，还送可爱钥匙扣。
陆小时想起来她跟方剂封在这里第二天，就喝得酩酊大醉的回忆。
抬眼看了看方剂，方剂似乎有所感应，也抬头看她。目光交错的瞬间，陆小时想的是他这个头发又长得好看了，方剂想的是：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