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力道消失,刘千文心里还没来得及大呼失望,低头看一眼本来纯白洁净的校服此时有些若隐若现的贴在皮肤上,露出一些内衣的轮廓。
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羞愤道:“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被捶出伞下的周嘉朗脸红得快要缺氧,委屈地说:“咳咳!只是刚刚不小心...”
“你...你不忘记刚才的事,我就把你打成熊猫眼!”
刘千文快速把书包调了方向,甩一下手上支离破碎的雨伞,没有伞面覆盖的伞骨在风中摇曳着纤细的身子,气道:“这伞质量也太差了!被逆风吹一下就成这样!”
周嘉朗看了一眼英勇牺牲的雨伞,说:“等会经过垃圾桶把它扔了吧。”
刘千文泄愤似的把雨伞投进小区人行道旁的垃圾桶,站在楼下的大堂门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周嘉朗朝电梯走去,说:“现在雨小了点,上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我们换好衣服出去估计能拦到黄包车。”
刘千文偷瞄一眼旁人在滴水的下颚线,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的两个人影勾起唇角。
周嘉朗眼里装着星光,轻声问:“你在偷笑什么?”
刘千文被他温柔的双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空荡的电梯连两个人的氧气都供应不足。
躲到周嘉朗背后,嗫嚅:“你后面的衣服也全湿了,贴在背上不好受。我帮你拽着衣摆分开一些。”
周嘉朗垂眸,悄悄扬起嘴角,呢喃:“好。”
刘千文捏紧指尖的布料,以视线为笔,在脑海里描绘他挺直的脊背。
“那个,电梯...到了。”
“啊!怎么会这么快!”刘千文不自觉把心声说了出来,懊恼地垂下爬满红晕的脸,绕过人说:“我...回家。”
“嗯,我也觉得今天的电梯有点快。”
刘千文脚步一顿,抿紧唇防止笑意泄露,加快两步跑回家。
“诶哟!早叫你等雨小点才出门,你偏不听。”
刘老太连忙把人推进浴室,说:“快洗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再去上学!”
刘千文晕乎乎地被推进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咧开嘴的人,说:“笑什么笑!真傻!”
“千文!你不要在里面拖拖拉拉,这个天气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刘老太不放心地扭头叮嘱一句。
“哦!”
**
刘千文在同一个早上第三次踏进电梯,发觉刚才还显得空荡的电梯显得尤为逼仄。
要不然为什么无论她站在哪里,好像都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缠绕。
搓搓有些痒意的耳朵,她决定开口:“你换衣服了吗?”
周嘉朗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头发吹干了吗?”
“噗嗤!”两人的相视一笑。
刘千文皱着鼻子笑道:“你好傻诶!没看见我的头发是干的嘛,还问!”
周嘉朗反击:“你也一样傻。”
“现在学校在上早读了,不知道张老师会怎样罚我们。”
刘千文垂眸,叹了口气:“他要是能罚我一个星期不看电视,我觉得还是能做到的。”
周嘉朗:“......”
“那个争家产的第二部 一直说今年播,等来等去都等不到,不看电视更好。”
周嘉朗平淡地说:“我刚给张老师打了电话,他说今天下大雨,不算迟到。”
“嗐!你不早说!”刘千文瞬间来了精神,假惺惺地说:“突然多了一个早读的假期,让人怪不适应的。”
周嘉朗:“......”
刘千文走到方潼前面,挑起她的下巴,唱:“我只不过偶尔受了惊~于是才遗忘本性~”
“一边去!不要妨碍我吃早餐。”
方潼一把拍开她的手,说:“你们两个来得最迟,讲台上有同学留给你们的包子。”
“哇!今天的早餐是耶丝奶油包啊!”
刘千文挺直腰看向讲台,拿起早餐桶盖上的包子,咬了一大口,说:“还是这个奶油好吃!”
周嘉朗:“......”
她到底哪里不适应?
“对了!”
方潼抬头随口说了句:“张老师说等操场的地晒干,星期六就会举办成人礼和高考倒计时的誓师大会。”
“终于轮到我们的成人礼!”
刘千文叼着包子把书包甩在凳子上,问:“周嘉朗,成人礼那天你让谁来啊?”
周嘉朗想了想,问:“你呢?”
刘千文兴奋地说:“最好我全家都来啦。”
周嘉朗松了口气,说:“应该是我爸来。”
成人礼这天,两人站在操场前方。
周嘉朗低声说:“你不是说全家都会来的吗?”
刘千文扭头看了眼后面的家长区,刘广进在和周围的家长聊天。讪笑道:“那只是我的一个美好愿望。我爸正和其他家长说话呢,你放心吧,他和周伯伯吵不起来的。”
周嘉朗觉得他不能把心放太早,一心二用地听着舞台上的校长讲话。
“同学们!迎着朝阳,你们来到了岁月长河的十八载。现在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今天这个日子不但是你们的成人礼。更是你们进入高考倒计时,拼搏前进的阶段!接下来请跟着我念誓词:‘作为一名高三学生,我...庄严宣誓!’”
刘千文握紧右拳,严肃地跟着一字一句地说:“作为一名高三学生,我刘千文庄严宣誓!”
二十多分钟后,麦克风换到德育处主任手上:“同学们,我们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就是自己的父母。而你们既是学生也是老师,带领着爸妈成为合格的父母。接下来是礼物交换环节,请大家转身,把你的礼物郑重地交到父母手上,并说声‘谢谢!’”
刘千文飞快跑到家长区,把手上的小盒子递给刘广进,说:“老爸,谢谢......”
“父女俩不说那些虚话!这么多年,终于能抠出你的小金库给我买礼物,不容易啊。”
刘广进打量着手上的盒子,随意地把裤兜里的红包塞过去,说:“我这人最实在,做不来那些文化人的扭扭捏捏。把钱给你,去挑你自己喜欢的!”
刘千文喜滋滋地捏了捏有些厚度的红包,想起黄秋菊以前的操作,不放心地问了句:“老爸,这红包里的钱什么颜色的多?用最新版的纸币说!”
刘广进得意地瞥了眼周延光,说:“我像是那小家子气的人嘛,肯定给你包了大红包!让人知道我们家女儿哪一点都不输别人家的儿子!”
“千文,你阿姨给你也准备了礼物。”
周延光面不改色地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说:“回家再拆开。”
“哼!收了礼物就是要当场拆开才开心!”
刘广进高傲地睨着周延光说:“刘文,打开我给你的‘红包’看看!”
“红包”两字咬得特别重。
周延光淡定地接收刘广进的眼神,微微勾着唇角:“拆不拆礼物是个人的意愿,我们做家长的哪能事事干涉孩子的想法。”
刘千文仿佛在他们两个的眼神中看到了刀光剑影,挤出一丝笑容说:“老爸,从小您就教我财不可露眼,还是回家再拆吧。”
“哼!你就是个手指拗出不拗入的!”
刘广进不甘心,赶紧自己找梯子下,把刘千文送的礼物故意举得高高的,说:“你不拆,那我就拆自己的。周老师,我刚刚看你儿子送的是皮带吧。来,我这人很大方的,给你看看我家囡囡送了什么贴心的礼物给我。”
“老爸!别!”
刘千文暗暗拧了一下周嘉朗的腰。
看刘广进已经把包装纸粗鲁地撕开,绝望地捂脸。
“刘千文,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广进气急败坏地把盒子里卷得整整齐齐的皮带揪出来,怒道:“为什么这条皮带和周延光的一模一样!”
“千文说不会买礼物,我就建议她买些你日常能用得上的。”
周延光镜片后的双眼笑得异常淡定,一副大度的口吻说:“男人之间也不会计较用同样的东西,更何况这皮带又不是只生产了两条。刘老板,你说是吧?”
刘千文赶紧拽着七窍生烟的刘广进,强颜欢笑道:“爸爸,剩下的时间都是游园会。我带你参观我们学校。”
周嘉朗看着那父女俩走远,悄悄揉了一把隐隐作痛的后腰。沉默良久,低沉地嗓音响起:“爸,你是故意不让我把皮带包起来的。”
周延光若无其事地转身朝校门口走去,说:“你的学校我来过不少次,没什么好看的。我先回去帮你妈忙。”
周嘉朗无语地站在原地,心里呐喊:“这都是什么事!!!他们能不能成熟一点!”
刘千文此时的内心同样在咆哮:“年纪一大把还这么幼稚!”
“你不要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躲过去。”
刘广进唠叨了一路:“你给我买礼物,为什么要去问周延光?直接问我不行吗?呵!刚刚周延光的表情,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说你是不是存心的?!”
刘千文讪笑道:“我就是想着给您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这条皮带能不能换?你给我换成领带!”刘广进嫌弃地把盒子塞她手里。
刘千文心里翻了个白眼,把盒子塞回去,说:“你又不打领带!人家店里写着‘货物出门,恕不退换!’”
“那你把红包还我!看见这皮带就糟心!还不如我用这钱买条新的,就当是你送的了。”
“红包离手,绝不退还!”
刘千文恶胆向边生,直接拍开刘广进的手,说:“你不是说忙着和征地的人谈判吗,你来开家长会的时候也看过学校。现在快走吧!”
刘广进气得瞪眼,看她头也不回地走远,郁闷地嘟囔一句:“真是生块叉烧好过生你!净会气人!”
刘千文跑回课室,趁没其他人,揪了一下周嘉朗的头发,气道:“你为什么不把皮带包起来!”
周嘉朗有苦难言,苦笑一声说:“都是我的错。”
看他一脸可怜,唤醒了刘千文那不多的恻隐之心,内疚地说:“是我不该偷懒,跟着你买一样的东西。要不,我给你抱一个,安慰安慰你?”
周嘉朗:“......”
“你有必要抱胸后仰吗!!!还有你那惊恐的表情是认真的?!”
刘千文气得牙痒痒,深呼吸一口气,说:“呸!不抱就不抱!话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那什么你的吗?我们来交换秘密好不好?”
周嘉朗:“......”
刘千文直到放学还不死心,推着自行车经过那张巨幅海报,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说:“我高二在海报上写的那七个字其实不是‘刘文攻占第一名’,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周嘉朗捏紧车把手,淡然地问:“是什么?”
“你想知道?那我们交换呀!”
“不用了,还是先回家放好车再去ktv吧。”
“每次一问你就跑,看你能跑几次!”刘千文气鼓鼓地嘟囔一句,骑车追上去。
**
周嘉朗推开ktv包间的门,里面热闹非凡的景象立即映入眼帘。
刘千文挤开他率先走进去,说:“徐子郁,你一个从来不搞生日聚会的人。今年竟会突然在这里请我们唱歌,真是稀奇了。”
徐子郁说:“碰巧今天不用上晚修,就请你们来玩玩。”
方潼拍了她肩膀一下,嫌弃地说:“你怎么穿着校服过来?”
刘千文惊讶地上下来回打量一眼她的连衣裙,茫然地说:“你怎么还有时间洗个澡换衣服呐?我们回家放下自行车就过来了。”
方潼被她夸张的动作羞得脸红,瞄到花蝴蝶的笑容,恼羞成怒地说:“我参加任何人的生日聚会都会先打扮好!你不要自作多情地误会我!”
坐在沙发深处的徐子郁淡定地笑笑,说:“你挡着我看歌词了。”
周嘉朗坐去沙发边缘,看屋里除了有班上的人,还有几个估计是徐子郁的朋友。
把刘千文拉到身边坐下,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这屋里有这么多人,桌上那点零食没一会就被人吃完了。”
“是哦。”
刘千文立刻拿起薯条开啃,在五光十色的迷离灯光里环顾一圈,问:“徐子郁,你的这些朋友都会乐器吗?”
徐子郁晃着杯子里的冰块,神色有些莫测地说:“他们大多数都是我妈的学生,我们从小一起学钢琴。”
刘千文羡慕道:“那你们平时不就可以组成乐团一起演奏?随时都能来上一首交响乐。”
“哈哈哈!徐子郁,他可讨厌钢琴了!”
一个戴着耳钉,长相有些阴柔的男生笑道:“除了练习,他根本不会碰钢琴。那些表演也是被逼着去的。”
方潼坐在茶几边上,偷偷看了眼徐子郁,好奇道:“我小时候也被逼着学古筝。不过上高中后,我妈妈就没再让我继续学。”
“这位美女,徐子郁的情况可不.......”
耳钉男被徐子郁的冷眼扫过,立即凑到点歌台前说:“歌都被你们几个麦霸点完了,我也来唱几首。”
刘千文跟着歌曲的节奏摇晃身体,啃着手上的鸡翅,问:“徐子郁,什么时候唱生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