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迪克知道，实际上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渴望普通的幸福与包容, 否则他们不会偶尔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失望, 不会发现自己把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艾谱莉的到来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一个好运的征兆。
她太脆弱了, 所有人都愿意保护她、呵护她。这个女孩是一枚种子, 用爱和关怀浇灌, 就能得到一棵茁长成长的小树苗。
于是他们发现了, 这个家从来就不是一个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诞生的暴力机构。
家族不是联盟。他们不是为了对抗某种东西而聚集在一起，他们是为了相互支撑，于是彼此选择。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偶尔会忘记这点。
迪克打开自动驾驶，翻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史蒂芬妮抓拍的经典照片，爱洛三教母。
迪克花了半分钟，把照片重新拼接了一下，方便他做成屏保随时欣赏。
迪克对着新屏保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心中感叹，这就是他生命的意义。
他猜这张照片已经以病毒流行的速度在家族内部传播了，说不定有一份文件就藏在布鲁斯的机密文件夹里。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
迪克在英国待了很长时间，顺便帮虎王做了几个小任务。
有短短一刻，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英国待太久，他的目的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进展。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像风刮走的一片树叶般轻易翻滚出他的脑海。连带曾有过这个想法的记忆都被遗忘在角落。
艾谱莉在第二天早晨的餐桌上见到了迪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边打哈欠边用餐刀胡乱切着盘里的煎蛋。
艾谱莉小小地高兴了一下，跳上迪克旁边的餐椅，“早上好，爸爸。”
她矜持地把盘子里的小番茄分到迪克盘子里，“多吃蔬菜，有益身体健康。”
“几周不见，你又聪明了不少。”迪克假模假样地夸赞，在大家公用的果篮里一口气捞了七八个小番茄堆在艾谱莉面前。
“吃吧，不客气，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大人已经过了发育期。”
计划失败，艾谱莉愁眉苦脸，郁闷地吃掉不减反增的小番茄。
但她很快又想到高兴的事情，暗暗向迪克炫耀，“昨天杰森帮我量了身高，我长高了哦！”
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已经是一个一米高的女孩了！”
这个身高是学校体检的医生都要多看两眼的程度。考虑到艾谱莉的基因缺陷，迪克给她倒了一杯橙汁以示鼓励，“你距离成功只有很短的距离了，加油。”
艾谱莉的目标不算高，十三岁前超过一米三七就算胜利。真是赶巧达米安吃完了早餐在外面晨练，听不到父女两个在暗地里编排他。
迪克边吃早餐边挑起另外一个话头，“我听说你见到了……”他不是很想提这个名字，“你妈妈，你感觉还好吗？”
艾谱莉嗦着搭配早餐的橙汁，“感觉还好哦。”
她在椅凳上晃腿，像一个会动的洋娃娃，“我以为我会很害怕的，但实际见到她的时候，我不觉得害怕。”
迪克笑了笑，“你很勇敢。”
艾谱莉想了想，“不是因为我变得勇敢了，是因为我知道乔纳森就在我后面，达米安正在赶来的路上。”
“就算我们三个都被抓走了，你们肯定也会一直一直努力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回来。”
女孩眨了眨眼睛，“以前我害怕她，是因为我知道除了她以外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是不见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我。”
艾谱莉左看右看，趁阿福不注意又倒了一杯橙汁。
“就算在孤儿院里，我也不是很特殊的那一个呀。不对，我应该是特殊的。”
艾谱莉思考，“正常的六岁小孩是不会像我一样想这么多的。可是院长、管事和修女们心里，每个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宝物，我只是其中一个。”
她的人还不到迪克的腿长，已经想了很多东西了。卢瑟给了她超越普通孩子的思考能力，万幸的是给了她成长的时间。
艾谱莉不需要像康纳一样，一出生就要面对一个极其复杂的世界，探索自己的生存方式。
迪克也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但是爸爸心里也有很多重要的人，你不是说了吗，我的心是一栋房子。”
这是一个有点残酷的话题，不适合面向艾谱莉这个年龄段的孩童。但迪克莫名地问了出来，“你会担心，我因为其他人没有选择你吗？”
“那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艾谱莉一本正经道，“我不仅要打你一顿，还要叫达米安和乔纳森一起过来打你。”
“打完我就不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艾谱莉说。
她在餐桌底下踢了踢迪克，“但是你肯定不会抛弃我的，你不会做双选题吗？”
“如果我面临同样的问题，我也不会选你。”艾谱莉认真道，“我两个都选，我全都要。”
迪克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不错的解法，但是你不选我，我肯定不会生气。”他自得道，“毕竟我是一个体贴的爸爸。”
艾谱莉努力把自己的脑袋从爸爸的魔爪底下解救出来，“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我好不容易扎好的辫子！”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扎。”迪克充满自信，“我在英国和特工朋友学了怎么扎丸子头，这次我肯定可以！”
一个挺拔的身影有如鬼魅闪到这对父女身后，苍老的声音听得一大一小齐齐颤抖，“在此之前，我记得桌上的橙汁还有一整瓶，对吗，迪克少爷，艾谱莉小小姐？”
两只手同时指向对方，“是爸爸/小A喝的！”
阿福颇富深意的视线扫过两人头顶，“第一次认识你们，很高兴，亚特兰蒂斯的国民们，原来你们喝水就能填饱肚子。”
父女二人对着两个盘子里动都没动过的华夫饼打了一个微妙的寒颤。
阿福微微颔首，“迪克少爷，有位穴居在地下洞穴的黑暗生物希望您能过去和他谈谈。至于艾谱莉小小姐。”
他挑高眉毛，“我们先把您的头发扎好，然后一起去再打一杯果汁，留给那些还没有起床的猪先生们。”
“好。”艾谱莉乖乖跳下凳子，讨好道，“我可以帮忙洗水果。”
“你知道阿福已经开始抱怨你是阴暗的穴居生物了吗？”迪克从最后五级台阶上跳下来，他就是不爱走寻常路。
穴居生物从实验台前转过身，露出一张起码熬了三个通宵的脸，“英国那边没有得到有效消息。”
肯定句。
迪克迟疑片刻，他的思绪短暂地停顿，然后回答，“没有。”
布鲁斯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撤回视线。他退开半步，让迪克能看到安置在透明隔离箱内的红色晶体，“这是卢瑟想要给我们的东西。”
“他什么毛病？”迪克抱怨道，“我以为秃顶的人至少心思会比较直接，他绕了一大圈，请A出去旅游，就为了这个？”
“我找过他了。”布鲁斯言简意赅，“简而言之，这是灵能力者需要的东西。”
他皱皱眉，“是精神力的骸骨。”
“骸骨？”
“灵能力者的能力强度是先天决定的，”布鲁斯说，“只能通过锻炼和练习掌握，不能用这两个方法提升。”
“还有一种方法，”迪克的瞳孔扩大，他意识到了什么，“就像A吞掉她妈妈的灵能力那样，同类相食。”
布鲁斯点头，认同了这个结论，“这就是她让卢瑟造出A的原因，A不仅是备用身体，同时也是素材。”
迪克紧抿嘴唇，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最后克制地松开，“不管怎么说，”他面色冰冷，“她已经到头了，两次的交锋都是我们赢，A的能力已经完全胜过她了。”
“两次的交锋都没有后续，我们找不到她的痕迹，连她的情报都残缺不全。”布鲁斯关上隔离箱，让它带着晶体下沉到保险库。
他一直暗中打量自己的养子，终于决定先发制人，“迪克，你真的在英国什么都没查到吗？”
“你以为我在隐瞒……”迪克的话头突然顿住，他瞳孔一缩。
第72章 作为“女儿”的第七十二天
艾谱莉站在街道上, 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空，低头看了看人行道的石砖，最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空荡荡的双手。
半个小时前, 阿福帮她扎好低低的双马尾辫, 和她一起给还没起床的提姆和杰森打了新鲜的猕猴桃汁。
她原本是想下到蝙蝠洞里问问迪克想不想喝果汁吃小饼干的，想要的话她可以帮他从厨房偷一点出来和布鲁斯分享。
艾谱莉很确定上一秒自己刚推开书房的门, 她甚至坏心眼地想从老爷钟后面的暗道偷偷钻下去，吓两个大人一跳。
书房的门不是任意门，不会让艾谱莉一脚踏进去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艾谱莉往旁边挪了两步, 给身后路过的人让出位置。她歪了歪头，伸手一摸胸口。
一直垂在她胸口的爱心吊坠不见了，连带消失的还有她的精神触须。
在艾谱莉的精神力进化到如触须般可以多线操作前，她总是把自己的精神力比作一只手。现在那只手龟缩在她的脑海里, 只能做到被动的感知。
这是她最初的能力形态，她的感知力是完完全全天生的。
就好比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路人只是一具空壳，艾谱莉感受不到他的内里。
他行色匆匆, 夹着公文包走在路上，一副标准的上班族模样。这样的躯壳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存留。
艾谱莉不是刚刚进到玛格达蕾娜孤儿院的小女孩了, 无论主动被动，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学习了很多知识。
她非常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
她又一次环顾街道，发现这是一条不存在笑容的街道。每个路过的人都步履匆忙，面上带着紧张与愁苦, 如同一只警惕的食草动物, 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惊慌失措。
这是不对的, 即使在哥谭这样充斥着血泪、仇恨与遗憾的城市，笑容依旧存在于人们脸上。
当蝙蝠标志烙印在翻涌的云层，每个哥谭人都知道有超级英雄在守护着这座城市。
艾谱莉发现街角有一处银行，她摸了摸身上，连一美分的硬币都摸不出来。
提姆在闲聊时教过艾谱莉一点侦探技巧。
银行的等候区通常会摆放一些报纸，她能从那里获取近一年内的重大消息。这是在一个陌生环境下了解情报的好渠道。
小女孩走进银行，凭借她腼腆的笑容和闪闪的蓝眼睛在银行保安那里成功得到了“在银行等待家长”的机会。
她借着这个机会翻阅了报纸栏上所有的报纸，越看越不懂。
核.弹炸平了大都会，超人一怒之下杀了小丑，夜翼死亡，蝙蝠侠被公布真实身份……
艾谱莉皱着眉直接翻到最后一张最新的报纸，这时候各大媒体都不敢再对干涉国家政.治的部分超级英发表反对意见，主流媒体上只有一片歌功颂德。
她放下报纸，头脑空白了几秒，又连忙翻到前面几章仔细看。刊登夜翼死亡的报纸出版时期是很久以前，配图是一张监控画面，悲伤沉郁的蝙蝠侠抱着夜翼的尸体行走在阿卡姆的犯人中间。
艾谱莉的心一点点悬浮起来，她盯着那张报纸，久久没有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呀？
他们说死因和罗宾有关，可是达米安那么尊敬迪克……为什么呀？
她晃了晃神，突然伸手拍拍自己的脸。
周围的人都像一个空洞，这些移动的空壳提醒了艾谱莉，能困住一个精神能力者的只有另一个精神能力者。
她很可能不在一个现实世界里。
因为不在现实世界，所以一切都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想要打倒艾谱莉的伎俩。
艾谱莉揉揉自己的脸，假设这次的幻境覆盖了整座韦恩庄园，那庄园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也在这里。
艾谱莉细细地在报纸里找了找相关的消息，在布鲁斯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后，他就失去了踪迹。
迪克按照报道的说法，艾谱莉只能半夜去墓地挖她亲爸爸的尸体。她作为柔弱无助的六岁小孩当然是挖不动的。
杰森没有任何消息，不管是作为杰森，还是作为红头罩。或许他在这个世界偷偷活动，但比起激烈对抗的超级英雄们，他的活动范围很小，不足以登上报纸。
提姆的消息同样不能在报纸上找到，好像他这些年和杰森一起失踪了似的。考虑到提姆操心的性格，艾谱莉觉得他更有可能是在某个地方坐牢。
达米安……他是唯一还能看到消息的人，他跟着超人活动，走上了对抗蝙蝠侠的前线。看到这里，艾谱莉的脸色都变了。
达米安真的不是布鲁斯派去的卧底吗？以他对氪星人的信任程度，相信达米安会跟着超人一起针对布鲁斯，不如相信他会穿着芭蕾舞裙跳《四小天鹅》。
不对，在这里达米安都能和迪克的死相关。这就更离奇了。
这不能怪艾谱莉对这个消息感到匪夷所思，以达米安对迪克的尊敬程度，很难相信万一他失手杀了迪克却没有自裁。
也不对，虽然刺客联盟里大多都是忍者，但达米安不一定学到了东瀛那边自裁的习俗……
艾谱莉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把两边脸蛋都拍得通红。她现在思绪很乱，难以整理出头绪。
她也很想和提姆一样，当一个帅气的侦探，看到谜面就能报出答案。这个要求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太为难小孩子了。
艾谱莉把报纸都整理好收回去。她想去韦恩庄园看看，虽然那里很可能没留下线索，但那是艾谱莉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韦恩庄园所在的布里斯托县距离哥谭城区有一段距离，艾谱莉除了两条腿什么也没有，走了足足好几个小时才走到庄园外。
往日恢宏庄严的庄园如今是一副灰败破旧的模样。艾谱莉扒在庄园的大门外朝里看，努力想看出一点有人存在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