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陪你们在这耗时间了,先走一步。”容恕轻飘飘道,一眨眼没了人影。
“亲密无间……你们?”容恕走后,裴栖脸色不太好看。
“不熟不熟,就是容恕他这人挺自来熟的。”裴栖寒话只说了一半,许悠悠就知道他要问些什么,急忙回说。
“你不也是?”裴栖寒道。
“啊?”
裴栖寒没再说话,他冷着脸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许悠悠,“擦手。”
“哦,好的。”
两人走了一路,许悠悠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同裴栖寒解释道:“师兄,你不要误会,我和他真没什么的,容恕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他就是这个性子,习惯就好了。”
“是么?”裴栖寒直勾勾地看着她,“所以,你已经习惯了?”
“啊?”许悠悠又没有听懂裴栖寒话中的意思,都怪容恕,本来还好好地,他一来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她出馊主意道:“师兄,届时争抢混元珠,你只管对容恕下狠手,他那个人不受点苦是不会长记性的。”
或许受了苦,也不会长记性。
“嗯。”
前行途中遇到些小障碍,都一一被裴栖寒解决,这点招数能够拦住修为不精的心不诚容易为外物所惑的人,但却拦不住他。
裴栖寒会在危险来临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跟在他身边躲在他身后,这种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感觉她好喜欢。
两人穿过最后一道无序传送阵,来到一个空旷的悬崖山洞下面。
瀑布飞流直下,落丈三千尺,水流澄澈透明,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透明的镜子,瀑布底下所有人都离这镜子远远地没有靠近。
全是他的老熟人——容恕,罗颂,容见俞……
另有一些修为同样高深但她叫不出名字的修士。
许悠悠高兴地上前同他们打招呼:“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瀑布那处灵气充沛,哗哗地流水冲击声让人倍感兴奋,她仰望着这一道天险,心中顿生万丈豪情,她被吸引着,不自觉往前走。
罗颂眼疾手快地拉住许悠悠的肩,将人往回拽,“悠悠,先别过去。”
“怎么了?”许悠悠问。
容恕插话道:“这是水镜,能映照人的过去。”
罗颂抓着许悠悠的手还没有放开,裴栖寒忽地插进来,把许悠悠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有意将她与罗颂隔开。
只是许悠悠专注得听着容恕讲话,并没有在意这些。
“能映照人的过去?有这么神奇?”许悠悠兴奋道。
“神奇?”容恕对她的话不置一词,若是站到水镜前面,这就意味着你的过去要被在场的所有人悉知,这还神奇。
谁又知道你的过去中有没有弱点,有没有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去呢?
故而,这里没有一个人靠近这个水镜。
偏偏那个小老头却说只有站在水镜前面的人才能够获得菩提芥,只有菩提芥出现,他才会放出混元珠。
看来这个老头是先天就偏袒许悠悠,这水镜倒像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罗颂将大致情况交代给许悠悠后,她心里有了数。
这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回顾自己的过去,那在这里能做到的不就只有她自己了么?再者,许悠悠也对自己这副躯体十分好奇,明明是个炮灰不起什么作用,可是她又觉得奇怪。
她不知道关于这幅躯体的任何信息。
“那我就去了。”许悠悠道。
许悠悠刚抬脚,裴栖寒拉住她,稍带疑虑地摇摇头,她笑道:“师兄,没关系的,只是照个镜子而已。”
裴栖寒思虑再三松手,许悠悠走到水镜前面,慢慢地这面由瀑布形成的镜子中浮出景象。
周围人翘首屏息着,看着水镜上的画面。
许悠悠瞧着那浮现出来的景象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这水镜上并没有露出许悠悠的过去,而是一些奇怪的记忆。
她原以为自己会看见这幅躯体的过去,譬如她与陆息的关系,陆息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之类的。
曾经邵云程说过,来铜临山的都不是什么完完全全的好人,所以这副躯体的原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来铜临山呢?
她先前觉得这个水镜能够给她答案,但水镜上的画面确实另外一个和她样貌截然不同的女子。
她感到分外不解,无法,只能继续往深了看。
画面中,她瞧见这位女子是如何在家中念书,又是如何学习琴棋书画,她还看见这位女子与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定了亲,可是她却不想嫁个那人,于是整日以泪洗面。
这难道就是她的过去么?那为什么不是同一张脸呢?是陆息为这幅躯体换过脸了么?
正当她茫然费解的时候,水镜上的画面闪烁着,变成了另外一幅景象——是天空与海洋。
原来是一位女子正在御剑飞行,水镜中匆匆显过人的一生。
她看见这位女子的刻苦修行,看见她早出晚归修习剑术和心法,看见她这以侠为道,帮助他人,行过万里路,惩奸除恶。
许悠悠皱眉,难道这也是她么?
这女子的容貌又与前一人和她的不同。
还是说这些是她的前世?
许悠悠只觉得自己脑袋中晕乎乎的,她本能地往后望,去看看裴栖寒。
见裴栖寒也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他的目光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他略微颔首,许悠悠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于是往下接着看这个水镜给她的过去。
她又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身份出现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她成了一个被人打骂,任人欺凌的奴婢。
她可以被人随意的赠送,买卖,这个卑贱到了尘埃里的生活,一眼能望到尽头,度日如年,充斥着绝望,生不如死。
许悠悠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点点抽动,眼泪忽然在眼眶中打着转,仿佛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一个暴雨夜,那一晚水镜中的姑娘拿起匕首杀了自己的主人。
许悠悠看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她的情感竟然会随着这镜中人的经历而波动。
那她有没有可能会看见自己在现代中的生活呢?
看见飞机,看见高铁,看见改变了世界进程的一切。
倏尔,从水镜里冒出来一颗菩提芥,落在许悠悠手上。
“姑娘,现在这东西归你了。”小老头从水镜后出来,对她道。
“这是菩提芥?”她问。
小老头笑呵呵说:“对,因为在场人中只你敢于在水镜中映照出你的过去,你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勇敢,所以它现在是你的了。”
“可是……”许悠悠接过菩提芥,面上充斥着彷徨和疑窦,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水镜上,镜中又换了一人,经历着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去。
“为什么,这些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呢?”
为什么不是她的脸。
小老头捋捋自己的胡须,“谁说这些不是你?她们都是你,水镜可不会骗人。”
“那——”
许悠悠正欲再问些什么,小老头却有些不耐了。
天空中出现无序传送阵,裴栖寒敏锐地将水镜上的画面击碎。
既然这小老头不愿意理她,许悠悠走到裴栖寒身边,眉眼满是疑惑,“师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裴栖寒摇头。
他也觉得奇怪,所以这件事情越少地人看见越好。
许悠悠沉思着,心想她只能等回了铜临山去找陆息问问,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无序传送阵中的人落地,小老头笑说:“看来能到的人都到了。”
接着,混元珠也从水镜中飞出,盘旋在众人的头顶上,身着各门派宗服的修士们人多一鼓作气御剑前去追拿,三两在空中相遇便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混元珠的确如小老头所说,有灵性,它简直是被在山洞内的花物灵要难追上成百上千倍。
小老头来无影去无踪,空旷的悬崖底下早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他离去前留下一句话:得到混元珠,秘境会自动消失。
罗颂、容恕、容见俞、裴栖寒都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见证了她玄奇迷雾一般的过去,此刻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容见俞与容恕的眸中可见的是探究,只是容见俞那探究的神色比之容恕更为内敛,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顺畅,倒是罗颂,他似乎没那么惊讶,神色中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身上歇着那么多视线,她也坦然,道:“你们都站在这做什么,天上抢混元珠的打成一片,难道你们不动手么?”
罗颂移开目光,看向裴栖寒和容恕,“有他们两位在,我想来是不用动手了。”
“我先回一步。”容见俞再度深深地看许悠悠一眼,撤回目光,她准备走,但见罗颂的脚步没有动弹,便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这么精彩的交战,我自然得观摩一下。”罗颂谢绝容见俞的邀请。
容见俞:“行,那你注意安全。”
“嗯。”
许悠悠笑问:“所以,你就打算和我一样,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人打架么?”
“是啊,”罗颂说,“和你在一起总是分外愉快。”
半空中打得水深火热,混元珠游走在各个交战人群间,它每经过一处,那里术法长剑齐开,迸溅的光芒分外灼人眼。
容恕已御剑追上,他的裂天剑很是轻盈,加之他的修为高深,几乎是像搭载着火箭一般窜出来,遥遥领先。剑御至半空,他转身瞧着底下的裴栖寒,乌黑亮丽的黑发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宣战似的舞出气势来。
“师兄,你不追上去么?”许悠悠问,说实话她还是很期待裴栖寒和容恕的比试,毕竟那人嘴贱那么多回,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稍等。”裴栖寒随即看向许悠悠,眸中是对罗颂的戒备,“跟我过来。”
他将许悠悠拉到远离罗颂的地方。
许悠悠起初还以为裴栖寒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讲,可自从她过来时候,裴栖寒便一言不发,她歪头看着他,“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他现在都不着急去追混元珠,肯定是胸有成竹。
许悠悠不时往天上瞅一眼,容恕在众多修士中脱颖而出,简直是一骑绝尘,他离混元珠几近毫厘之差。
“师兄,你再不追上去,容恕就要抢到了。”许悠悠看着激烈的战势,扯着裴栖寒的衣袖催促着。
裴栖寒手中续起灵力,一道冰棱破空瞬间击中混元珠,容恕与其失之交臂。
到嘴的鸭子飞了,容恕也不恼,裂天剑上的他衣袂飘飘,清晰吐字向裴栖寒下战书,“裴兄不妨上来与我一战。”
“离罗颂远些。”裴栖寒最后叮嘱一句,乘剑而上。
“啊,为什么呀?”许悠悠的疑问才出口,只可惜裴栖寒已经没有时间给她过多的解释。
半空中,一红一白,分外惹眼。
许悠悠抬眼望着空中的局势,混元珠已经飘在了两人中央,很显然它在挑选自己的归宿,冰与火的对峙,一触即发。
容恕率先出手,这场比试双方打得有来有回,焰火盘踞千里,冰刃高升万丈,原先还在为混元珠争抢的修士已然停手,纷纷降下观摩这场较量。
“悠悠。”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罗颂走到许悠悠身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两人视线相接,她看着罗颂的眼睛忽觉分外亲切,她已数次在罗颂的身上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与生俱来的亲昵感,接触过这么多人,她只在陆息身上有过相同的感觉。
罗颂似乎分外喜欢和许悠悠的接触,他缓缓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因着那个亲昵劲,许悠悠没有向对其他男子一样让罗颂的手赶忙拔下,而是笑着问他:“怎么了?”
罗颂:“方才你师兄和你说什么了?”
“哦,这个,”许悠悠如实回答说,“我师兄让我离你远一点。”
“是么?”罗颂脸上显得有点落寞,甚至于有点委屈,他低声道:“所以,你要听你师兄的话离我远一些吗?”
“应该不会吧,”许悠悠将自己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你又不是坏人,更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远离你?”
倘若她不是喜欢裴栖寒,那她大心里大抵是想靠近他的。这种不受她控制的触动,许悠悠时常觉得这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这个身体里的情绪。
“那就好。”罗颂道。
许悠悠再度往天上看,不知不觉中罗颂往她身边靠了一些,她丝毫都没有察觉。
天上,冰刃相接,容恕双手持剑,眼看着裴栖寒分出一丝心神往下看,他嗤笑一声,“裴兄,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这么不专心的比试,岂不是在轻视他。他手上施加的力道愈发重了些,全身的灵力都在往裂天剑上灌,他身后熊熊焰火烧得正烈,火舌从剑上蔓延开来,侵蚀入裴栖寒的惊鲵剑中。
而裴栖寒因为那一瞬的分神,惊鲵剑的寒芒被容恕的烈火压了一头,冰刃的外围被火包着燃烧。
“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容恕不尽兴之意溢于言表。
裴栖寒复收回目光,正视起眼前的敌人。
“你是我同辈中,千载难逢的对手,所以我希望裴兄还是能认真对我。”容恕一顿,“我可不会看在小先知的面子上对裴兄手下留情。”
“自然。”裴栖寒应道,他也不会对容恕手下留情。
容恕见裴栖寒心神慢慢往回收,他眸中泛过一丝狭光,满不正经地说道:“若是我赢了裴兄,那小先知就该和我走了吧,胜者得人,你说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