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大堂内,师南渡被人按在地上跪着,他仰头看向方穆笑道:“那这位少侠觉得谁会来救我?”
方穆说道:“先时,我们在元诏城也同样的抓到了你的同伙,但是还逃掉了一个,是他么?你重伤逃掉的一个伙伴还待在江邑是不是?”
方穆问着,联想到师南渡的同伙被抓后立刻自尽,而师南渡却还没有自尽,这或许是意味着他想要活下去,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在这个地方很是重要,所以才没有选择自尽。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堂上,容见俞拿着茶杯,一旁的姜婴将容见俞手中的茶杯顺走,温声细语地哄道:“这茶还烫,我来替你吹吹。”
许悠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么严肃的氛围下,这个姜家家主也能在众人面对对容见俞做出这么讨好的动作。
“你还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吗?”方穆没有继续审问关于失踪案一事,而是问起他的伙伴。
闻言,师南渡感慨一声,“当然,他叫陈耳,可是跟了我五年。”
“五年?”方穆心一惊,你们做这件事情竟然做了五年?!”
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回轮到师南渡沉默了,看来他无意中透露的事情是真的。
在场人无一不为之色变。
五年……这要有多少个女孩子不知所踪,会有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
方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镇定地问道:“你说你是为了你的复兴大业才这样做的,那么这个复兴我可以理解我家族复兴,门派复兴么?”
师南渡坦然地对上方穆的眼睛,告诉他道:“说多错多,往后你在多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说话了。”
“你们只要知道,云陆,好日子到头了。我们会回来,重新统治这个世界,那些女子只是基石而已,我便是族长给这个肮脏的世界下得第一封战书。”
果真,以后无论方穆在说什么,师南渡便不再说话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之前推测出来的一切都是真的。
复兴……云陆这千百年来不知道覆灭了多少家族与宗门,复兴谈何容易?况且这个范围也太过宽泛,他们也不好调查。
他还想从师南渡口中问出些什么,他果真不再言语。
没办法,杜听建议说:“不然我们用刑吧!”
“用刑?”司徒雁不大赞同,迟疑着,“可是……”
杜听:“没有别的办法了,严刑逼供,若是他早日将事情全部都招来,也可以早日破案,那么不仅可以还那些始终的女子公道,也可以避免往后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师兄,怎么办呢?”司徒雁问。
思量再三,
方穆无奈说:“恐怕是不行。”
师南渡嘴太硬,这个想来也不是一个会屈服在严刑之下的人物,如果真对他施以严刑,问不出线索倒在其次,恐怕会让他们七善门头上落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他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尽,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他再循循善诱些,他或许可以将一切都供出。
方穆内心天人交战,堂上有人七嘴八舌地在吵着,他刚想制止,师南渡忽然暴毙,七窍流血而死。
这时,台上的容见俞才下来看了眼师南渡的尸体,她眼中没什么温度,略微检查一番便下结论:“中毒死的。”
杜听一惊,“哪里来的毒?”
容见俞笑一声,不甚在意:“谁知道呢?”
杜听被容见俞这无所谓地态度给激怒了,他愤怒道:“你对这件事情这么不上心,昨日放走师南渡的该不会就是你吧?”
容见俞横眼过去,周身气度让人不寒而栗,“你说什么?”
这里可是姜府,是她的地盘。
姜婴踱步过来对杜听道:“看来这位小友是对我家夫人很有意见?”
“缥缈宗没有教过你们这些后辈尊重长辈吗?”姜婴平时看着游手好闲,此刻到真是有些气度在身上的,许悠悠越看对姜婴这人越加赞赏。
一时堂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许悠悠无聊地往外看,却一不小心瞥到了一处红柱子。
那个柱子后面似乎是站着一个小孩,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她讲一样。
她见过这个小孩,在初入姜府的时候,那个时候她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出府,可是她一过去她就跑了。
许悠悠忍不住走出去,对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很是怜爱。
她在她的身前蹲下,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容见俞的目光瞬间望过来,她走过来,对许悠悠道:“她叫小桃,是个哑巴,也不识字,今年七岁。五岁的时候不幸得了疯病,一直都疯疯癫癫的,我见她年纪小,要是就这样丢出去,只怕是活不成了,所以一直将他养在府中。”
容见俞解释着,转眼她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
许悠悠本是抱着小桃的双臂,现在她无端地感受到小桃在发抖。
所以她实在害怕?害怕容见俞?
奇怪。
容见俞将小桃从许悠悠身边拿开,然后按着小桃的头顶对她说道:“自己去玩了,不可以在这里打扰客人。”
她话音刚落,小桃便小跑着离去。
她总是三步两回头地看着许悠悠,然后又在触碰到容见俞视线的时候又收回,加急脚步往回走。
姜婴过来解释道:“小桃有点疯病在身上,经常惹得夫人不开心。”
许悠悠委婉道:“那二位可曾有过责骂她?”
她想要是小桃在这里过得不顺意,她就把人带回铜临得了,反正也只是一双筷子的事情。
小桃的眼神……总让人感觉她是再向许悠悠求救。
“师兄?”许悠悠几乎下意识地就去找裴栖寒。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好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只有方穆垂头丧气的走出来,“线索又断了。”
当初三个人,如今死了两人还有一个重伤逃走的下落不明。
就在几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县衙内传来速报,说是从师南渡那里绞回来的寻阴盘失窃了。
许悠悠心中咯噔一声,寻阴盘失窃……这不就有意味着或许会有新的失踪案发生么?
想想都觉得可怕。
方穆皱眉道:“可有线索,知道是谁偷的么?寻阴盘失何时失踪的?”
那官差支支吾吾地说道:“莫约……莫约是昨晚失窃的。”
“难不成是师南渡越狱途中将寻阴盘一同偷盗了去?”方穆紧缩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杜听已经眼疾手快地将搜寻着尸体,“没有。”
司徒雁:“该不会是他将寻阴盘藏在了某处?”
方穆摇摇头,他平静道:“我猜,他应该是遇到另外一个同伙,他们集合了。”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藏在他们中间,亦或者不止一个。
方穆和司徒雁来自七善门,身世清白,不可能成为帮凶。而杜听与杜念与师南渡几乎是有着连在血脉中的仇恨,他们是因为同宗门的姊妹失踪才开始调查这一案件的,加之行事乖张惹眼,所以也可以排除。
剩下的,许悠悠,裴栖寒,容恕,罗颂,容见俞,姜婴……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帮凶,还有一种他更不愿意去想的可能,也就是他们全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是这件事情的帮凶,连同江邑的县衙,都在为这件事情做着包庇打掩护。
周围,似乎无人可信。
方穆脸色苍白了一瞬,许悠悠关切问道:“方少侠,你没事吧?”
方穆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许悠悠安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凡事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着,许悠悠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裴栖寒揽住她的腰身,“先回去休息。”
许悠悠点点头,如此紧张地状况下,她都没有注意道裴栖寒揽着自己的腰身,平常时候她又得脸红了。
回到客栈,许悠悠躺在床上休息,可硬生生是睡不着,她思来想去一直都忘不了小桃看她的眼神,没有办法,许悠悠只好敲开了裴栖寒的房门。
窗外刮起了大风,天气很闷,不出意外的话,暴雨就要来临了。
许悠悠进门时,裴栖寒恰好收起传讯阵。
传讯阵及其耗费修为,不是紧急的事情一般没有人会使用传讯阵。
“师兄,怎么了?”
“没事。”裴栖寒道。
“刚刚那个传讯阵?”她问。
裴栖寒回道:“是师父的传讯阵,问我为何还没有回铜临。”
许悠悠心中有些愧疚,“是我的一意孤行,拖累师兄了。”
她知道陆息此前来过信,他们要是推迟回去,不知道陆息会不会又对裴栖寒有所责罚。
许悠悠坐在他的对面,对他道:“师兄,要是这次回去师父还想责罚你的话,我就趴在你身上不下,这样他不会鞭笞你了。他要是罚你跪我还是一起陪你跪,我们一起偷懒。怎么样?”
裴栖寒嘴角有了一点弧度,他对许悠悠道:“放心,混元珠在手,他不会罚我。”
“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许悠悠忧愁道:“是这样的,还记得我白日里看见的那个小女孩么?我不知为何有些担心她,我想去看看她。”
裴栖寒道:“你想去姜府?”
许悠悠点点头,“我想去姜府,还是偷偷的去姜府。”
第77章
是夜, 裴栖寒带着许悠悠潜入姜府,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许悠悠一想起小桃的眼神, 有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方穆说他们中间有内鬼,许悠悠知道她不是, 裴栖寒不是, 容恕不是,七善门和缥缈宗的人不是, 至于罗颂,很是奇怪,她对他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所以她并不愿意去怀疑罗颂,故而这头号嫌疑人便落在容见俞的头上。
原著中对容见俞的描述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甚至容见俞几乎从来不曾出现在容恕的回忆中, 只是在旁人嘴中提及过她有这么一个姐姐,别的就再也没有谈起。
天色深沉, 今夜无月,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降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这黑灯瞎火的,许悠悠看不见, 只能依稀辨认这各种建筑物的轮廓。
他们前面似乎是一处花园,姜府广阔, 府内光是花园就要好几处, 但这一处似乎是被冷落了, 姜府繁华的前厅夜似白昼, 这里却没什么灯火,要说是省钱,倒不像姜府的风格。
许悠悠扯住身旁裴栖寒的衣袖,她知道他师兄夜间视力好,跟着他,他不会让她摔跤。
裴栖寒顺势牵起许悠悠的手,带她往前走。
她一愣,从前都是她主动牵他的手,这一次,他主动的样子可真的是令人心动。
许悠悠往裴栖寒身边靠了靠,将自己的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他的臂膀上。
她只是习惯了对亲近的人这样,她在试探裴栖寒会不会排斥她。
结果是不会。
故而她便全心全意地跟着他走。
“你知道小桃在何处?”裴栖寒俯下身子,附耳在许悠悠身侧道。
点到正题,许悠悠忽然心一跳,她还真不知道小桃在哪里,那这样他们就只能像瞎子摸象一样,将整个姜府都探查一遍。
许悠悠拽着裴栖寒的衣领将人的身子继续拉下来,然后踮起脚尖也装模作样的附耳在他耳边说:“我虽然不知道小桃在哪里,但她是这府中的丫鬟,我们去丫鬟的房间里找,或者抓一个过来盘问。”
“嗯。”裴栖寒应声道。
他们都忽略了,他们降落的地方是姜府人迹罕至的后院,姜府夜间没有巡逻的习惯,所以就算他们用着并肩的距离小声说话也不会有人发现,根本无需只用耳语的方式讲话。
裴栖寒低下头来时,他的发丝会轻扫过许悠悠的脸颊,耳语带起的微弱气息沾在耳侧皮肤表面的细小绒毛上,本是奔着正事来,他这样倒显得异常缱绻。
虽不曾耳鬓厮磨,但这个距离足以感知对方的体温,彼此轻柔的气息都在蔓延,无端生出好些缠绵。
许悠悠曾经跟着容恕来过姜府一趟,她记得那些丫鬟婆子们最后是往西走了,于是便提议说:“师兄,我们往西去。”
她依旧踮着脚尖附耳和他说话,并乐此不疲,她喜欢和他这样,往深了想,或许不仅仅只这样,绵绵蕴藉勾着她的心,这样的小动作可以缓解她的兴奋。
两人一路西行,中途许悠悠走路的时候,裴栖寒忽然一手揽住她的将人提抱到自己的左侧,事后他才解释:“前面有盆花。”
“好的呢,”许悠悠对此完全没意见,甚至于想多来几次,在没捅破窗户纸之前,她得再加深点他们之间的感情和联系。
她已经可以确信,裴栖寒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不过将这一点点的喜欢放在他背负了困扰了十几年二十年的仇恨面前,相形之下未免显得稀薄与脆弱。
唯有到了爱意足够深刻,不可不言说那日,她才能真正的成功,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现在看不见,师兄就当我的眼睛吧,好不好?”她问。
“做你的眼睛?”裴栖寒头一次听见这么新奇的说法。
“对啊,做我的眼睛。”
他们手心相握着往前走,含笑的脸颊已绽成一朵花,她道:“以后,我也会成为师兄的眼睛,我能看见的,我能感受到的,都会告诉你。”
温热的小手握在手里,像是握着一块暖玉,这点热从手掌一直蹿至心田,荒芜的冰原上升起暖日,他拥有她的温暖,享受着她的温暖。
裴栖寒轻轻嗯了一声,道好。
路还长,许悠悠忍不住问:“师兄,方才我有一件事情忘记问了,那时,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