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笼罩下的荒野,显得诡谲而阴森,但“路”两旁的野果子却历历可见,一想到八九月份,就能来摘野猕猴桃、八月瓜、九月红、野核桃了,她心里的阴霾就淡了几分。
接下来几日,两人开始筹备盖房子的事儿——不管有没有刘三儿两口子闯入这件事,都阻拦不住他们盖房子的决心。
而且,听刘三儿念叨外面的世道,两人更坚定了在这里长期离群索居的想法。
第二天清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山谷,“盖房子喽!”小黑小白兴奋地在空地上跑来跑去。
他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打好地基、挖好根脚,看着整齐的大石头砌成的“大脚”,沈小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村里的房子根脚可不都是用石头砌的嘛。
篱笆外面的刺树种子也已发芽,沈小茶一边择着才从地里掐的红薯叶,一边看着这座越来越有烟火气息的小院儿,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光斑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
这种不被人打扰、不必强行融入世俗的日子真好!糟糕,她忘了一件事!
“阿准!我们几天没给山上送饭了?”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擦手,准备去做吃的。
阿准砌着最后一段“小脚”,头也没抬“四五天了吧?”
沈小茶叹口气,起身去煮了一大锅红豆粥,看阿准忙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走,去山上看看吧,换身行头。”
天气渐热,穿着防护服的二人浑身是汗,他们走到林子边缘时,万籁俱静,沈小茶有种不好的预感,同时内心骤然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圣母,自己已尽力而为了,这种病本就没特效药,生死全靠运气(自身抵抗力)。
“哗啦”一声,一行鸟雀从树林中飞走,两具僵硬的尸体靠在树上,旁边是没有吃完的饼。
沈小茶闭了闭眼,毕竟是两条命,她叹口气“终是没有熬过去啊。”
“尸体会不会传染?”阿准看着诺大的林子有些发愁。
沈小茶却早已调出淘宝,买了一个打火机、一桶汽油,从头包到脚的他们在尸体周围做了一个防火带,然后泼上汽油。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吞噬着这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的“小波折”,回头看看通往山下的路,沈小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但愿,这个“鬼地方”,以后的日子,只属于且仅属于他们。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章是过渡章,经历过这次波折,以后这里将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鬼地方”。
第三十八章
火势许久才弱下来,看着只剩灰烬的土地,两人对望一眼,皆暗自长出一口气,虽然内心深处都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压抑,但他们并不后悔、自责。
沈小茶走近林子查看,防火带之内的树木跟荒草都被烧光,刘三儿夫妇倒下的地方,看起来颜色更深一些,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番,便调出淘宝买了两把铲子。
“埋了吧。”穿着防护服,挥舞铲子的动作笨拙且缓慢,但两个人都十分仔细,防火带范内的地皮都被揭了厚厚的一层,表面黑褐色、内里土黄色的泥皮被堆积在一处,做成了一个坟包的模样。
偶尔飞过的鸟雀跟风发出的声音,打破林子的死寂,两个人在坟包前默立了一会儿,默默向山下走去。
“这是橡树,秋天橡果子落地后可以捡回家做凉粉,下火锅、凉拌都很美味。”沈小茶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你认识那个藤蔓吗?”她伸手指向路边已经开始挂果的野生猕猴桃。
阿准点点头“不知道叫啥名,但我打猎的时候见鸟雀吃过,有年秋天在山里逗留久了饿狠了,也尝试着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
“这个是野生猕猴桃,秋天的时候咱们来摘一些,放在暖和的稻糠里捂着,等它变软用勺子挖着吃,或者直接咬一个小口子吸里面酸甜的汁......唉,说着说着我都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火了,好想喝水哟。”她看着迎风摇曳的小猕猴桃,嘴巴里望“桃”止渴地有些发酸。
除了前几天看见的野果子,她还惊喜地发现了野生胭脂梅跟野杏子,胭脂梅表皮已开始慢慢变红,杏子又青又涩。
“帮忙尝尝看熟没熟。”她递给阿准一个个头最大、硬硬的、皮上有些许红的青杏,一本正经地说。
阿准不疑有他,接过来在身上擦擦,直接喂进嘴巴里,下一刻却被酸的眉毛、皱成一团,嘴里酸水直往外冒。
沈小茶见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准一边“呸呸呸”地吐着嘴里的青杏,一边随手摘了一颗杏子,在身后做势要喂给她。
“你刚不说渴了吗,快尝尝。”
沈小茶落荒而逃,青杏的酸,小时候就领略过,好吃如她也对之望而却步。
两个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已走到自家梯田附近,天色已近黄昏。
绚烂的晚霞,为苍穹下的万物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林子、村庄、梯田都温柔而祥和。
“走,去田里看看去。”已经几天没怎么好好关注庄稼的沈小茶,迫不及待地打开木门。
施过肥的庄稼们,没有辜负主人的厚望——墨绿色的苞谷苗儿像青春期的少年,几天不见已窜高了一大截儿。
红薯叶像“霸道”的圈地者,藤蔓扎进泥土,绿色的叶浪在风中起伏,“红薯藤可是好东西,可以跟辣椒一起腌制,还能喂鸡跟鹅。”
番茄、长缸豆等需要爬架的蔬菜,贴服着搭好的架子,也许再过不了几日就要开始“攀岩”了。
第一茬小白菜已近尾声,这会儿成了“老帮菜”,只能喂那群小家伙了,倒是萝卜缨,水灵灵、嫩生生的,正吃,刚好可以填补第二茬小白菜生长期间的空白。
九层塔等佐料,也长得一片葳蕤,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沈小茶随手摘了一大把九层塔。
前几天烫的酸白菜差不多快吃完了,想了想,她又拔了许多萝卜缨,递给阿准让他抱着“萝卜缨酸菜用辣椒跟肉碎炒一炒,再配上一碗手擀面,绝了!”
“走吧,回家做饭去。”阿准看着晚霞下的村庄,暗自庆幸外界视这里为“鬼地方、不祥之地”,否则,何来这一方宁静?
他们还没进院门,小黑小白就兴奋地呜呜直叫,瞧那架势差点没把尾巴摇断,就连一向“冷漠”的羊羔、小刺猬跟小兔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主人。
鸡跟鹅则“呆滞”许多,只顾在自己的“领地”里刨土、啄食。
打开绿色的竹篱笆,他们都有种踏实感。
“今晚,喝一杯吗?”沈小茶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值得喝一杯,微醺或沉醉皆宜,因为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值得举杯——
为了田里庄稼们疯长的“劲头”,为了篱笆外已发芽的刺树种子即将给人的安全感,为了葡萄树已爬上架子的“积极”,为了此刻正“叮咚”流落到桶里的山泉的轻快......
更为了,他们在自保与保持良知之间自有分寸,没有因纠结而犯下大错。
其实说完“喝酒”,沈小茶就后悔了,她猛地想起了上次阿准关于良家女子不饮酒的说辞。
“好啊!”没想到阿准却那么快就答应了,“你先做饭。”他说完挎着竹篮、拿起弓箭消失在屋后。
沈小茶摇摇头,这是又要制造什么惊喜?她点燃火,先在小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米饭——他们还没吃中饭呢,中饭晚饭二合为一,当然得多煮点。
沈小茶沉吟一番,就想好了晚上的菜谱——凉拌花生米、清炒红薯叶、炸小鱼干、无骨鸡爪(买的成品)、酱大骨(买的半成品)。
饭菜飘香时,阿准也回来了,篮子里是鲜亮、红艳的野樱桃,等沈小茶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正扑腾的东西时乐了“明天中午咱可以吃个稀罕菜啦!”
小黑小白则围着那扑腾的东西汪汪汪狂吠不止,沈小茶挥挥手,“去去去,啥时候你俩才能让我们实现野味自由?”
两只狗子置若罔闻,自然沉浸在“逗野鸡”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趁阿准洗手的功夫,她把饭菜摆上了桌,又用泉水浸洗了一大盘野樱桃。
红、绿、黄、褐的菜肴,在太阳能露营灯的淡光中显得精致而温馨。
“举杯——为这越过越好的日子!”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这是个注定要微醺或沉醉的夜晚。
但沈小茶还是高估了阿准的酒量跟酒品,以后她要再让阿准喝酒,她就跟他姓!
作者有话说:
回归温馨生活模式~~~
第三十九章
酸甜可口的浅琥珀色梅子酒,在沁凉的山泉里一泡,入口不苦不涩、清凉回甘,让人不知不觉贪杯。
阿准起先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见沈小茶跟喝饮料似的,他也忍不住“豪饮”起来,几口菜、一口酒,一种混沌而灼烈的快感在胸腔内弥漫。
“怪好喝的。”他玻璃碗里的梅子酒很快就见底了,沈小茶见他耳朵尖尖有些泛红,却“贪婪”地盯着酒瓶子砸吧着嘴,有些好笑。
“别......别怕,喝醉了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多好。”他大着舌头伸手抢酒瓶,沈小茶灵活地躲开,男人发起酒疯来太可怕了!
小时候,村里常有醉汉打老婆的事儿发生;有些男人喝醉了更是丑态百出,什么非要跟自己亲爹拜把子喽,跟狗抢吃的啦,睡在猪圈里鬼哭狼嚎啦....... 真怕连清醒时稳妥、靠谱如阿准也不例外。
她将酒偷偷藏在桌底下,起身去给他盛饭,一转身却被气笑了,阿准竟自己找到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梅子酒度数再低,可到底也是酒啊,更何况阿准平日里还是个滴酒不沾的,不醉?才怪!
“快别喝了,你醉了!”还没等她夺下酒瓶,那人就自己扔掉酒瓶子,摇摇晃晃往帐篷的方向走去,途中看见装满山泉水的水桶,直接提起来劈头浇下来了个“冰桶挑战”,瞬间一激灵,但酒却丝毫未醒。
“小茶,洗......洗澡水咋这么凉?家里没柴禾烧水了吗?”还不等沈小茶应声,他就歪歪斜斜走到放柴刀的地方,操起柴刀走到葡萄架前,不顾她的阻止对着木架子一阵乱砍。
小黑小白也凑热闹地跑过来一边对着他狂吠一边撕扯他的裤脚,阿准被她死死拽住用不上力,怎么砍都砍不断那柴禾,他生气了,凶巴巴地抱起小白教训“小茶,别拦我,家里都没柴烧水了......”
沈小茶欲哭无泪地看着快推的摇摇欲坠的葡萄架子,耐心(咬牙切齿)地哄他“柴禾还够用,明早咱再砍吧,先睡吧。”
他打了个酒嗝儿,放开小白乖乖地就地躺下,下一秒鼾声四起,任她如何拖拽都无济于事。
“那你就睡这儿吧。”她赌气地拿了一床被子将他盖严实,仔细检查过篱笆门,将狗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随便收拾了下一片狼藉就疲惫地进屋睡觉。
困顿再加上一点酒意,让沈小茶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晨起,她被鸟叫声吵醒,推开门,院里静悄悄的,一片狼藉的小院儿早已秩序井然——
昨夜歪斜的葡萄架已被整理好,兔子、羊羔崽子、鸡崽、鹅苗、以及中午要被做成“荷叶鸡”的受伤野鸡跟前都被扔了一些老帮菜,小黑小白嘴上沾染着几颗米粒正伸长舌头舔啊舔。
锅里是粘稠的白米粥——她把粮缸搬到了屋檐下,这样早上阿准煮粥就不必再等她起床了才能舀米,灶台上热着昨晚吃剩下的饭菜。
而阿准早已不知去向。
“害羞了不成?”她笑着摇摇头,洗漱完开始吃早饭。
“哐当”一声,篱笆门被推开,阿准挑着两筐泥土回来,看到沈小茶他的脸倏地红了,将土倒在地上就匆匆转身离开,“我去担夯墙的土了。”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忍俊不禁,莫名觉得好笑。
刷完碗筷,将昨晚没吃完的萝卜缨择好,开水焯过后,加入山泉水浸泡,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上不那么酸的酸菜鱼喽。
等了许久,不见阿准回来,她只好忍着恐惧把野鸡杀掉、烫毛、收拾干净,削了一个竹签在鸡身上扎上小孔,均匀抹上酱油、生姜、盐等调料,用竹罩子盖着腌制入味。
接着,又买了一卷锡纸、几张干荷叶、一个蒸屉、一块嫩豆腐,沈小茶向来觉得在吃上太过抠搜,生活的乐趣会少一半,所以即便挣钱艰难,她也不想让生活索然无趣。
将干荷叶浸泡在水中后,她才背着竹篓、扛着钓鱼竿往溪边走去——
余额里的钱既要在粮食丰收前用于日常开销,又要用于购买盖房子用的工具、材料,不继续挣钱只能坐吃山空,这让沈小茶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必须继续靠山上、水里的山珍海味“变现”。
除却“开源”,还必须“节流”,这不,就连钓鱼用的饵料她都舍不得买了,忍着浑身冒鸡皮疙瘩滴恶心感挖蚯蚓当饵料。
翻开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几只肥壮的山螃蟹(爬海)争先恐后四处逃散,她随手扔进背篓,再翻开一块石头,又有好几只从被搅混的水里爬出来。
突然,好几只半透明的东西从水底游过,她悄悄将头贴近水面仔细看,才发现竟是河虾!韭菜炒河虾,这是儿时每个夏天晚饭的“标配”。
她果断倒掉螃蟹,用竹篓顺着丰茂的水草底部猛地往起一兜,弓着身子活蹦乱跳的虾足有一斤多!沈小茶喜出望外,这东西贵着呢。
而且比钓溪石斑鱼容易太多,沈小茶哼着歌往家走——竹篓捞虾太不方便了,还是竹筐更好用。
将河虾倒进清水里,放在狗子够不着的地方养着,见太阳还没到正当头,她又兴冲冲地继续“抓虾大业”。
之前在离家不远的水域捉鱼,里面偶尔也参杂了一些河虾,但并不多,却没曾想瞎猫碰见死耗子,为了抓溪石斑鱼她往前多走了几百米,误打误撞进了“河虾”的大本营!
捞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竹篓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河虾,这东西离水没多久就会死掉,她立马调出淘宝,直接交易。